除了端木璟认识的人,辩合的却远远不止这些人,更多的人端木璟并不相识。按照她对先秦诸子百家的认识,这些人中,自己所认识的墨家和农家都是实干派,在嘴上诡辩的事情肯定不能占得多少便宜,所以这一场辩合里,诡辩的主角肯定不是农家和墨家。
    那么,就很有可能是名家了,名家和道家都很有可能。端木璟咬一口大饼,看着底下那些人轮流代表自己的门派抽签猜先,这个诡辩,最多只能表明博览群书,究竟公子扶苏要怎样的聪明人,就这一点,端木璟的确疑惑。
    至于诡辩会有些什么有趣的题目?
    有还是有的,得看有没有人提出来了。这种东西,往往是先提出来的人占据优势,先手的优势在诡辩里面十分强势,只要有一个足够强大的辩合观点,那么诡辩几乎没有破解的办法,毕竟诡辩可以说是在逻辑上环环相扣的,正因为这样,先手很重要,辩合场中用这种方法,的确是比较公平的。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端木璟收住自己吃大饼的动作,看着场下,出来的人穿地斯文得体,看着倒像是儒家的人,不过也很难说。儒墨是两大显学,墨家来了,儒家来也不足为奇,只是同儒家一样以思想和说教扬名的学派实在太多了。
    并且这场辩合所针对的是整个诸子百家中的人,墨家与农家在诡辩上就会吃不少亏。端木璟本来由于上次的遇见对墨家的映象比较好,所以希望这次诡辩的时候能够第一个占到先机,不过只用看到场的人数,墨家占到先机的可能性倒是很难了。
    端木璟猜的果然不错,这次占得先机的,的确不是墨家,倒是名家!
    名家是辩合大家,一来偏偏就是名家抽得先机,这下,不知要堵上多少人的嘴。
    端木璟心中暗暗揪住,名家素来就是以诡辩闻名,只怕这次诡辩名家就算成功给公子扶苏深刻映象了。
    至于她之前曾注意到穿着儒雅、行为举止皆有仪态的也正是名家的人。韩回在看到了抽签顺序之后也是一阵皱眉,虽然是在考虑之中,但是一上来就是名家,不知道帝国安排的人气焰会不会被打压下去。
    端木璟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探着脖子,猜想不知道是哪位仁兄,没有听说过名家的诡辩之术要来亲自给在场的人们上一课的。一来居然就是名家,名家的人,上有公孙龙子提出了白马非马之说,下有惠子与庄子之间的濠梁之辩,更何况其他无关紧要的诡辩,只要是跟着名家思路走了,辩合就很难获胜。
    不知道,在这个地方,名家占得先机的情况下是直接放大招还是缓和一下局势。无论是白马非马还是濠梁之辩,这等诡辩之术都是先机为重。诸子百家不是文盲,在场能够到咸阳参加辩合,都肯定是遍览古籍的人,凡是端木璟在书中所了解的,这些人自然的也会了解到,要推翻一个经典的诡辩例子,就等于推翻前人,但是,千百年来都无懈可击的诡辩之术,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名家占了先机,不有意出手打压各个流派,在公子心中炫耀自己的威名也就罢了,可一旦存了心出手,是半分回转的余地都没有的。
    韩回在心中分析着目前的局势,公子扶苏对名家所认识不多,咸阳辩合中的论点和制度都是扶苏亲自规定,但是却没有考虑进名家这一个变数。只是,一来就是名家占尽了先手,难道没有人当中做手脚?
    环视一周。诸子百家没有接触猜先,自然是不可能也没有机会做手脚的,能够做手脚的只有——难道是那个人?现在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百家中,真正有影响力的就那么几家,也可以说,这是诸子百家之间的学派交流较量,只是这当中,真正获利的还是帝国,不过这一点,不知道有几个人能够看明白。
    韩回心中有了计较。名家见到自己先手,自然高兴,派出来的人也算仪表堂堂,只是诡辩之术,辩也就算了,偏偏又多了一份心机,诡辩诡辩,就是这诡谲是最摸不透的,端木璟往名家的阵营瞧去,都带些阴柔和风发意气,果然是喜欢在嘴皮子上下功夫的人。
    也罢,她倒是很想知道,这一场咸阳辩合,能出些什么有趣的典故来。
    端木璟期待着一场真正诡辩的开始,只希望不要以名家力压全场来结束。毕竟,她读多了书,书中辩合的例子不胜枚举,也没什么新鲜的,但是要是有人能够破除名家的诡辩论,推翻先人的论点,那就是真有意思了!
    名家的这人因着是本次辩合的第一,自然客套一句,说些什么抛砖引玉的陈泛调子,大意就是自己不胜荣幸,如此云云久了终于是开始自己的正题!
    “公子既然说是要进行辩合,那是要对方和己方都可才行。当今盛世,儒墨两家乃为显学——”
    那人顿了一下,端木璟懵了,连自己咬在嘴里的大饼渣子往下面掉了也没有察觉。她刚才怎么就没有过多关注这个人到底叫什么名字?这人一上来就是儒墨两大显学,墨家在这辩合一事上不是很通透,但是儒家是什么人物?那可是玩“咬文嚼字”的祖宗,一来就想对上这两大学派,这孩子,不一般啊!
    成功了便是以耀其名,但是不成功的话,这两大学派,名家恐怕都不好招架。这个人,真是足够狂妄!
    “当今盛世,儒墨两家乃为显学。在下才疏学浅,自认与之不可比拟,不妨同农家的几位兄弟请教一番!”
    在场一片寂静,端木璟所在的那棵树的树梢正在微微颤抖,韩回不着痕迹地看一眼端木璟躲着的地方,果然是她。在场的情况是如何尴尬就不用说了,但是像端木璟这样在心里偷笑,甚至于憋着笑的可没在少数!
    这名家的人是要笑死她端木璟才甘心么?放狠话放在儒墨两大家,但是最后却话锋一转,所针对的竟是农家。
    急转直下的态度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这人说话的方式实在是有很严重的歧义。以儒墨两家为噱头,但是却说同农家切磋,这不就是捧一个踩一个?大概儒墨两家是没得罪,但是农家嘛,光是看青木堂少堂主翟洮和檀越堂的人的脸色,端木璟就知道,这个人是彻底被农家给盯上了。
    何况诸子百家之中心里都有数,这第一局诡辩,农家的人原本就不占先机。他们本就不是长袖善舞、能说会道的,偏偏名家占了先机还要挑在诡辩这一环节较弱的农家。就局势上看来必然是能够赢了一回,不知道的人只当会分析诸子百家的优势与劣势,只有真正有心的人才明白,名家这样做,实则是把自己的退路给断了。
    再有,名家挑了处于弱势的农家,就算是本场辩合赢了,却也不能讨到什么便宜,在诸子百家中的口碑也不会好。想来,本就是优势方,还占尽了先机,却又挑了在诡辩上最弱的农家。固然保守,可太过分了不?
    还是说,名家这样做,分明就是有所依仗,打定了主意会立于不败之地了?
    但是,这个选择,委实不聪明。按照端木璟的意思来看,这分明就是欺负人家农家的读书少。再有,以自己对农家青木堂翟洮的接触,这人可不会是个善茬儿。
    这一出好戏,可就真是好戏了!
    看着场下翟洮铁青着的一张脸,憋坏了的端木璟在树上抱着树杈笑得起劲,怕被人发现只好竭尽全力地给忍着。等到好不容易平复了这才认真关注起这一场辩合来。
    名家虽然在挑选的策略上,额,大概别有自己的居心,但是到底是精通诡辩的学派,占得先机,会提出什么样的辩合来,端木璟隐隐的在心中也有着期待!毕竟曾经的诡辩天才公孙龙局势一代大家,仅仅凭借着一张口就能说得对方哑口无言,其著作《公孙龙子》一书的经典例子也是不胜枚举。
    农家的人虽然愤懑,但是既然已经出现这种状况,便只能迎战。凡是诸子百家,都对每个学派之间的事情有所了解,诸子十二家中的其余学派对农家内斗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农家因为内部争斗,所以到了这里,也都是青木堂和檀越堂共同参加辩合,虽然都是为农家争光,可是却是两个不同的阵营。这一次诡辩是檀越堂还是青木堂出手也让人有所期待。
    有挑战就会有机遇,名家的诡辩术虽然出名,但是青木堂或者檀越堂,无论谁接下了这场辩合,都会有大的影响力,也是一种农家直接继承人的资格,公子扶苏的辩合上,到底谁先手,不仅仅关乎个人,也关乎农家内部的权力斗争。何况,在公子扶苏心中,农民从来都是治国的要点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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