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吴大夫这么说,端木璟就知道他没把自己顺药材的事儿放在心上,于是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跟着吴天泽屁颠屁颠儿地走了。
    吴天泽把她领到堆药材的临时仓库里,端木璟虽然平日里也来,但总不若现在来得光明正大,所以在看到这些分类放好的药材时难免两眼放光。
    吴大夫见端木璟这副好像饿了很久的人望着一大桌美味的表情就禁不住一阵恶寒。他觉得要是自己没在这儿守着,军营里的这点儿东西指不定都得被这小家伙顺走。
    吊足了她的胃口,吴大夫打量了她一会儿,“小家伙,想要?”
    闻言,端木璟并没有马上小鸡啄米般地猛点头,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吴老头子。
    有句话说得好,“将欲败之,必姑与之”。现在吴老头子会这么好,给她自己想要的药材?天下又没有白吃的午餐这种事儿。
    “认为我会提条件?”
    吴天泽倒也爽直,直接道出了端木璟的疑惑之处。端木璟挑眉看了看他,点头,“又没有天上掉馅饼儿这种事,吴大夫是要端木做些什么。”
    这是个陈述句,她根本不需要问,而是在等吴老头子来提,并不是刻意要让老头子脸面上挂不住,只是不喜欢那种被人算计外加坑蒙拐骗的感觉。
    “你啊,一大堆的小心思,我还会亏待你不成?”吴天泽叹了口气,这小家伙看着好收买,其实是一个相当有原则的人,何况他师父还是魏老,哪里会甘心做自己的徒弟。
    “吴大夫自然不会,是晚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端木在此先请您担待着。”端木璟说话说得有礼有节,但未免过于一板一眼的,到了这军营听着不知道有多别扭,吴天泽都快认为是这小家伙存了心的要来恶心人。
    “行了吧你,再拣那些文绉绉的句子我都快被你给酸死了,平日里就没有多正经的一个人,到了我面前反而还要之乎者也地装几句,装给谁看啊。”
    吴天泽瞪了端木璟两眼,端木璟倒也感觉这样说话实在费神费力的,终于恢复了正常,“嘿嘿”地笑了两声。
    “小家伙,老实交代,你师父是不是魏老?”吴天泽开门见山地问向端木璟。她倒是也猜到了吴老头子会问这件事儿,但也想到竟然问得这么直接,就不能含蓄点儿吗。
    再说,就魏老头子那也敢说他是自己的师父,有师父那么练徒弟的吗,用纯虐的,又不是他多虐几次就能把人给练好了。
    说白了吧,自己就算是徒弟,也是那种便宜徒弟,她心思一向都是七窍玲珑心的,吴老头子想收自己当徒弟这事儿她如何会没有看出来,只是自己权当没看到罢了。
    并不是她自视甚高,只是因为她可以有师父,但只能有一个,自己也不是要求特别高的,但总归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
    对于吴老头子的问题端木璟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他真相,不过她只思索了片刻就反问道“军营里的药材贵重,每笔药材都有登记,怕不是吴大夫一个人就可以做得了主的吧。”
    端木璟的话里带着衬度,当然还有点儿不相信的意思,于是很聪明地把两人的话题转移了。
    吴老头子给了她两个大白眼,这小子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在这种问题上纠结,而且这种问题需要考虑吗,难不成是她故意的?
    她当然是故意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军营里的药材不可以随便动,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东西对于大军相当重要,可那有什么关系,她愿意装傻充愣,你咬我啊。
    进到军营,乃至发现有这批药材的时候她就惦记上了的。自己后来顺药材顺上手了不可能一点都没有被人发现,但是没有人来阻止,为什么啊,管着药材的人是谁呢,就是面前这位吴老头子。
    正因为知道吴老头子不会揭发自己,所以她也顺得心安理得,当然,其实她相当有分寸,每次自己拿走的东西就那么一点儿,就算次数多,加起来的量在吴大夫这么财大气粗的人是一点儿也不介意的。
    这还是端木璟觉得顺了那么久好歹心里有点儿负罪感才少顺的,也算是给吴大夫少添点儿麻烦,不然她计划跑掉是早晚的事儿,为什么不多弄一点儿呢。
    吴天泽要是知道端木璟是这种想法还不得吐血三升。那些药材她用一点儿来形容的?不是你的东西你不知道心疼。
    “行了,别扯开话题,你——”
    吴天泽话还没有问出口就听到伤兵营那边闹哄哄的,能出现这种情况的就只能是两件事,一是有人在那里打斗,二是有重伤病人被带到伤兵营来了。
    秦国治法素来严苛,私下打架斗殴,先不说事情有没有闹大,挨几十板子是必然的。在军营里的打板子和公堂之上的杖责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所以那边冒出那么大的动静就应该不是打架斗殴这种事了。
    端木璟和吴老头子只对视了一眼就出了帐篷往安置伤兵员的帐篷赶过去,还没有走到,半路上就有人赶了过来。
    “吴大夫,刚才送来了个重伤的,看着很吓人,箭羽擦着心,口过去,怕是不行了。”
    来人神色焦急,甚至还没有看到边上的端木璟就拉着吴天泽往帐篷里跑去。端木璟无语,怕是不行了还送过来,找个地方埋了,回去请个二等功谁都不麻烦不是吗。
    她虽然心里这样贱兮兮地想,但毕竟人命关天,自己从来都不放弃任何一条人命,没有耽搁,小跑着跟了上去。
    等到端木璟跑进去的时候人已经被搁置在了一个帐篷里较为空旷的地方,许多无关紧要的病人都遣散开了。
    当然,除了吴老头子和他的一些学徒在旁边,还有几个汉子也等在那里,表情是一脸的凝重,不过她可以肯定他们的表情上没有半点儿悲切。
    端木璟挑眉,一双空灵的眸子里带着点儿若有所思,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而受伤的那个人端木璟看不真切,除了血还是血,看到这些的时候她都吓了一跳,流那么多血还没有死,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吴老头子认真地检查着那个看起来差不多已经死透了的男子。最后摇了摇头。
    “太迟了,他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而且除了心口边儿上这一箭,身上其他地方也不同程度地受了伤,不要说治,就算是止住血怕也是很勉强。”
    吴老头子叹了口气,他在军营里救治行医那么多年,对于生死的事虽然早已看淡了,但未能救活心里面多少有些苍凉。
    这毕竟,又是一条人命啊!
    忽然,吴大夫像想起什么似的问向他那几个学徒,“对了,夏大夫去哪儿了,怎么不让他来看看?”
    “师父,人还没有送到营帐里来就有人骑马去找夏大夫了,不过他说去采草药了,到现在还不见人呢。”
    说话的人是吴老头子最小的一个学徒,不过才十四岁,聪明伶俐手脚又勤快,甚得老头子喜欢,但就是还有些孩子气,语调中带着不满。
    端木璟疑惑,这几日她每每得了空便往这边跑,也没有见到什么夏大夫,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而且听刚才那少年的话,人还没有送到伤兵营里就有人骑马去找夏大夫,这是为吴老头子抱不平啊,或者说,那夏大夫医术的确还要在吴老头子之上?
    这军营里,可真是有意思。
    吴天泽听了小徒弟的话叹了口气,“可惜了,要是夏大夫在这里可能还有一丝希望,现在嘛,算了,把人抬走吧。”
    边上的几个汉子听到吴天泽这样说不免皱了皱眉头,却不做声,端木璟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这些人。
    啧啧,还真是相当没有人情味啊!
    “大夫,他不是还没有断气吗,难道真的治不好?或者你口中的夏大夫回来时他还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几人中领头的男子沉着脸问向吴天泽,吴天泽大概是没有受过这种气,毕竟这样的话任谁听了都不见得会高兴,没好气儿地说道,“不要说现在夏大夫找不回来,就是真的找的回来,那个时候人都断气了。”
    说完,大手一挥,就要带着他的徒弟们离开,端木璟对于吴老头子这过激的反应明显没有明白过来,吴老头子会不会有些过了,这人还不至于死透了吧。
    何况吴老头子治病救人从来都是竭尽全力,什么时候也这般赌气了。
    都说枪打出头鸟,端木璟本来是本着一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心思打算看看那男子的,现在吴老头子这不清不楚的态度让她着实费解,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几人见吴老头子是这种态度,本来就凝重的表情更加沉地可以滴出水来,这老头子当真是不识抬举不成?
    “有一点我希望吴大夫你可以明白,这人死了我们谁都担待不起。”领头的男子上前一步,带着压迫感走到吴天泽旁边,这时才注意到他身边的端木璟。
    看了一眼,没有再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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