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夫人点点头:“我的儿子,我心里自然有数。你也不必叫老郑真个去跑路,索性告诉他那东西找不到了,叫他快快死了这个心才好。”
    郑婆子果然在第二日回复秦慕川,说老郑去了艾叶村找到那所宅子,敲门敲了好几次,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开门,也不见人进出。问起附近的农人,却说那宅子好多年都没有住人了,一直荒废着。
    秦慕川不甘心,过两日又央求着她再去,郑婆子只得答应下来,但回复的话也是一模一样。他只得罢了,还盼着郭三姑再来,但连她也是一去无踪影。
    无可奈何,他在心神不宁、茶饭不思几天之后,终于收拾好心情来读书,想着若能顺利中举,趁着母亲高兴再来求告,才是万全之法。他便昼夜苦读起来,就连吃饭也不出房门,大有豁出命去奋力一搏的架势,只盼着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得偿心愿。
    却说谢宛芯等着闻喜送了香囊回来,又听她细细说了郭三姑的回话,低下头半天没有说话,脸上虽有忧虑,却又透着说不出的欢喜,良久只取了一本书到窗下去读。
    闻喜走到她身边:“姑娘看得进去么?”
    谢宛芯没有理她。
    闻喜撅起了嘴:“姑娘为什么不生气?”
    谢宛芯道:“这话奇怪,我为什么要生气?”
    闻喜道:“我们谢家没有嫌贫爱富,倒被他们挑三拣四,那位严夫人真是好不讲道理!”
    谢宛芯道:“人家没有不讲道理,严夫人说的道理正是讲得通的,我没有什么过不去。”
    她合起书,又笑了笑:“何况,我总算知道了,他心里是愿意的,这就行了,其他的都不要紧。”
    闻喜仍是拉长了脸,赌气说道:“这是姑娘大度,我却还是气不过。真该叫严夫人来看一看,像姑娘这样的才貌、性情,他们打着灯笼到哪里去找?”
    “好了好了”谢宛芯站起身来,笑着轻轻推了她一把:“你再气不过,就把桌上的桂花酥酪吃了去,是你最喜欢的,都给你留着呢。”
    闻喜也笑了,走过去一边吃一边还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依我说,姑娘不嫁他们家也好,那位严夫人真是难伺候。”
    谢宛芯终于忍不住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有完没完?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忽听一个爽脆的声音又在门外笑道:“吃什么好东西?也不叫上我?”
    谢宛芯回头笑了:“三姐姐真是,每次来都是这么出人意料的,吓人一跳。”
    谢三姐走了进来,笑道:“你是什么贵人?我要来瞧你还得派人通报,或是先给你下跪请安的不成?”她说着往桌上瞧了一眼:“哟,酥酪这么好的东西,我都不容易吃到,还是娘家好啊!”
    谢宛芯笑道:“这几年朝廷有了通关令,谢家的丝绸商队可以直通大漠,上等的牛羊乳不难得到。姐姐要是喜欢,往后多回来就是了。”
    她又吩咐闻喜:“洗了手去拿新鲜的给三姑娘,再捡一些最软糯的给骞哥儿送去,交给他的乳娘。”
    谢三姐笑道:“你说话做事总是这么周到,将来嫁了人,里里外外操持家务,必是把好手。”
    她忽然愣愣地叹了口气:“可惜连陶承炎都没有吃过酥酪,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忙着呢?他这个人,忙起来误了饭点总爱喊胃疼,不知道可有没有人注意着?”
    谢宛芯撇了撇嘴:“你不是吵了嘴回娘家的吗?这会儿又心疼起来了?”
    谢三姐笑道:“好妹子,你现在不懂,吵了闹了还是心疼他呀。”
    谢宛芯笑道:“那就快回去吧,别说我们拦着你做贤惠媳妇。”
    谢三姐笑道:“看情况吧,娘舍不得我,一时半会儿怕是还回不去呢。”
    “回不去?你现在怕是真回不去了!”门外突然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个人,一屁股就坐在圈椅上,连声叫闻喜上茶。
    谢宛芯和三姐都吃惊地站了起来,齐齐喊了一声:“大姐,你怎么回来了?”
    谢大姐名宛彤,十七岁时嫁给了温家的次子温必成。温家是三代皇商,常住京城,和许多皇亲国戚、达官显贵都走得很近。温姑爷从小不会读书,帐目也不大算得清楚,却偏好舞刀弄剑,弓马骑射也很娴熟。谢大姑娘嫁过去十年,把家里培养的柔顺都丢得差不多了,沾染了不少豪爽之气。
    谢宛芯很惊喜,叙阳府虽离京城不算远,大姐却毕竟是出了嫁的女儿,不便常回娘家,姐妹们已有许久未见。但她心里隐隐有了一层不安,非年非节她这时候回来,必有重要之事,听她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谢大姐接过闻喜捧上的茶盏,一口气喝干,随即就拉了两个妹妹的手:“寒暄的话咱回头再说,我也不拐弯抹角,这次和你们姐夫一起回来,就是为了三姑爷的事。”
    她看着谢三姐:“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三姑爷出大事了。”
    “啊?”谢三姐目瞪口呆,赶忙抓紧了她的手:“他。。。他怎么了?”
    谢大姐也很着急:“说来话长,总之是御史台有人参了一本,说柳江发大水,三姑爷治水不力,还冒犯了圣贤,惹得天怒人怨。这不,又出了什么人命案子,死了不止一个人。。。”
    她连珠炮似的往外说,闻喜却在一旁听得不停眨眼睛,这是什么意思?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谢大姐可没觉得自己词不达意,叹息道:“这可不是个小罪名,上面已经来拿人了,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她拍了拍谢三姐的手背:“你可千万别紧张啊!”
    话音刚落,谢三姐双眼一闭、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谢大姐吓得大喊一声“三妹”,谢宛芯忙扶起她在椅子上坐下,劝慰道:“事情还没有搞清楚,怎能轻易下结论?我朝以仁义治天下,自开国以来还从未枉杀过一个文臣,三姐夫又是个勤勉稳重的人,料想不会有大错。或者,说不定是被人误会、诬陷,也未可知啊。”
    她一番话说完,谢三姐就睁开了眼睛,但脸色仍是苍白得可怕。
    谢大姐跺了跺脚:“小妹说的是,你可别着急,急坏了身子可怎么好?想是我没说清楚,温老二正在娘那里,他一定能说得清楚些。”
    但温大姑爷也同样说不清楚,被谢夫人几句话就问得抓耳挠腮。谢宛芯等人赶到前厅时,谢夫人也正急得坐立不安。
    谢大姐把手一拍,叫过来一个小厮:“任安呢?快去把他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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