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姐开了门,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走了进来,请安之后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双手奉上:“我家公子今日跟着世子去城外狩猎。他临走时说,若他回不来,请郡主寻着这张地图去王府的密室里放出一个人,再将这人送到城外五里亭,自然有人接应。”
    朱蔚婷心里跳了跳:“什么回不来?他怎么会回不来?”
    少年略一迟疑,答道:“世子和随行的人已经回来了,却没有我家公子的人影。”
    朱蔚婷忽然觉得眼前一黑,难道大哥他。。。
    少年见她神色凄惶,忙说道:“我家公子还说,请郡主不要担心,他必会平安无事的。”
    穗姐瞥了这少年一眼,这句话就该早说!嘴上无毛的小孩子,果然办事不牢。
    朱蔚婷把信封捏在手里:“好,我答应了。但是我也是王府的人,他为什么要托付给我?”
    少年答道:“公子说,因为他只信任郡主。”
    两刻钟后,朱蔚婷成功站在了地道的入口处,接下来就要去找到那间关人的地室。从地图上看,下面的格局还挺复杂,回廊深深、纵横交错,貌似比地面上的王府规模还大得多。
    她很有些惊讶,忽然想起在从山寨回家的那一天,就在快到家的时候,姜成焕对她说了一句话:“楚江城虽然小,但总有上千户人家、几千人口的食邑。身为皇室宗亲,朝廷每年也会拨给数额不小的份例、御赏。为何贵府却会这样省俭?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她没有想过,就在当时姜成焕这样说了,她也并没有往心里去,但现在她却有些懂了。
    朱蔚婷拿着地图,想着姜成焕托人转述的“信任”那两个字,心里就暖暖的。她本以为要完成这个任务挺简单,但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地图上标识的方位都是“东南西北”,而她根本分不清!
    笨蛋姜成焕,难道不了解她南方人,只知道“前后左右”吗?
    朱蔚婷在看似每条路都差不多的地道里左窜右窜,终于惊喜地发现,她又回到了原地!她告诉自己,要沉住气,慢慢来,千万不能让他失望!
    前面又是一条分叉路,她在以抓阄式思维考虑了片刻后,果断决定走左边。她正迈出了一步,忽然从阴暗中闪出一个人影,挡在了她前面。
    朱蔚婷看不清这人的脸,吓得“啊”了一声,声音还未提上去,就听这人柔声说道:“是郡主吗?是我,姜成焕。”
    真是他的声音!她惊喜不已,差点就蹦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姜成焕的声音也带着惊喜:“我假意中了世子一箭,滚下了山坡。临行前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赶回来,所以做好了两手准备。现在既然赶来了,自然来和你会合。”
    朱蔚婷听他说“中了一箭”,对其他的话就都不在意了:“你受伤了?要不要紧啊?”
    姜成焕笑道:“没事,很小的轻伤而已。”
    朱蔚婷有些气愤,是对大哥:“看来他还是对你有阴谋呀,回头我一定要去问着他,看他怎么说?”
    姜成焕拉起了她的手:“现在先不说这个,我们去找人吧,找到了人才最要紧。”
    朱蔚婷听见他说“我们”,心里甜甜的,便轻轻“嗯”了一声,又问他:“你要找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关在我们这里?”
    姜成焕一路走,一路告诉她:数月前,驻守潼关的总兵韩将军被诬告谋反,落了个满门抄斩的凄惨下场。但韩将军本是忠臣,一心为国,抗击胡虏立过无数战功。他的死令许多人痛惜扼腕。
    经过朝中正义之士积极营救,圣上总算开恩,恩准韩家十三岁的幼子韩思隐因未满十五,可免于一死,改为流放滇南。但就在流放的路上,韩思隐被人救走,从此下落不明。
    “你是怀疑韩思隐就藏在王府的地下?”朱蔚婷有点疑惑,韩家的遭遇固然令人同情,但她那个整日里一副“好好先生”模样的父亲和总是懒懒散散的大哥,还有这个胆子和朝廷作对?怎么看他们也不是敢做这种事的人。
    “我已经查清楚了”姜成焕沉声说道:“救走韩思隐的是号称青州奇侠的穆惊天,他和楚江王府来往密切,人的确就藏在这里。”
    朱蔚婷想了想:“既然如此,我想父王和大哥做这件事,也是一番好意。”她生怕姜成焕和父兄存下芥蒂。
    “不错”姜成焕答道:“但眼下却有一件危急的事。近年来周贵妃自恃专宠,预废除太子的夺嫡之心越来越烈。韩将军是太子的支持者,他的死本是因周贵妃而起。周贵妃也一直在追查韩思隐的下落,意欲斩草除根。我得到可靠消息,周贵妃已查到端倪,把目标对准了楚江王府,应该很快就有行动。所以。。。”
    “所以我们一定要赶在她之前,找到韩思隐,把他转移出去。这样既保住了他,也保住了整个王府。”朱蔚婷忽然就懂了,笑着说道:“你是来救我们的,可惜父王和大哥不知道,为什么不跟他们说清楚?”
    “你很聪明”姜成焕赞赏地看着她,但很快就叹了口气:“你的父兄根本信不过我,他们不会相信我的话,因为我是大学士沈君聪的外孙。”
    朱蔚婷有点糊涂了:“为什么?这又有什么关系?”
    姜成焕解释道:“向圣上揭发韩将军谋反的折子,署名就是我的外祖父沈学士,但其实并不是他的亲笔。这又是周贵妃安排搞的鬼,她是想用这个一石二鸟之计瓦解太子党的人。”
    他又叹了一声:“但如今人人都把唾骂对准了我的外祖父,这份冤枉是根本解释不清了。”
    朱蔚婷心下也郁闷,正要安慰他两句,忽听姜成焕说道:“到了,就是这里。”
    一间窄窄的小门,门上并没有上锁,他伸手轻轻一推就开了。
    迎面就看见桌上点了几盏海碗大的油灯,映照得通透明亮。屋子里桌、椅、床、几、卧榻、箱笼一应俱全,倒比朱蔚婷使用的还要精致些。
    一张黄花梨木椅上果然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呆呆地出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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