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张扬杰便吩咐手下人掉转马头,当先领路,寻了小河边一个幽静的树林,架起铁锅来生火做饭。
    陈秋彦知道婆婆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做不得粗活,便抢着来帮忙,烧火、熬粥都是一把好手。
    张扬杰更是赞叹道:“凌兄,你们这位少奶奶真是勤快人,娶了这样的好媳妇就等着享福吧。”
    陈秋彦抿嘴笑道:“叔叔抬举了,我出身乡野,哪里是什么少奶奶,这都是从小做惯了的活,没什么难的。”
    说着,粥菜都熟了,陈秋彦先盛了几碗孝敬给公婆和“叔叔”,热粥里有了腌肉的香气,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一行人吃过饭,陈秋彦又抢着收了碗筷,笑道:“劳烦大家等一会儿,我去河边洗干净了就来。”
    张扬杰却突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淡淡说道:“不急,少奶奶只管歇着,只怕你去了河边便走不回来。”
    陈秋彦笑道:“这点活儿累不倒人的,叔叔不必气。”她刚一说完,突然觉出了张扬杰的话很不对劲,不由问道:“叔叔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张扬杰却呵呵笑了起来,转头看着凌雪峰:“凌兄,人说饭后呆,不知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话未说完,韩夫人本靠着一根树干坐着,突然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凌雪峰吃了一惊,待要奔过去扶起她,无奈脑子里也是一阵阵地发晕,手足渐渐发软,他咬了咬牙,看见陈秋彦的身子也开始摇晃,皱眉问道:“秋彦,你觉得怎样?”
    陈秋彦只觉得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勉强答道:“父亲,我。。。”一句话未完,也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凌雪峰怒了,伸手抓住了腰间的剑柄,但无奈手上无力颤抖得厉害,竟然拔不出来。
    张扬杰慢慢站了起来,凝视着凌雪峰。他一直笑嘻嘻的神情变了,脸上冷淡得像挂上了一层冰霜。
    凌雪峰强撑着没有倒下去,麻痹的感觉传到了舌头上,竟然连说话都有点困难,他喘息着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张扬杰面无表情:“奉命行事,还望凌兄不要见怪。”
    凌雪峰很惊异:“奉命?奉谁的命?”
    张扬杰道:“此人来头不小,凌兄是如何得罪他的,我并不知道,不过等凌兄见到他,自然就一切都清楚了。”
    凌雪峰咬着牙:“你有没有伤害她们?”
    张扬杰道:“这个凌兄只管放心,此人只是叫我带你们去见他,并没有叫我杀人,你们不过是中了迷药而已。”
    凌雪峰叹道:“我和你多年的交情,也曾患难与共,想不到你竟然下手暗算,实在是我看走了眼。”
    张扬杰的脸上突然起了一阵激动的变化,沉默半晌后眼中射出了两道寒光,冷冷说道:“多年交情、患难与共,为什么你能逍遥自在,我却依然在苦苦挣扎?世上的事当真太不公平。”
    凌雪峰吃惊道:“你怎么这么说?”
    张扬杰咬上了牙:“镖局行赚的是辛苦钱,风里来雨里去,刀口舔血、艰险重重,每一次走镖都怕有去无回,都怕血本无归,利润又薄,我拼尽全力干到今天,也不过只攒下了三五万两银子的家当。本来大家都是一样的煎熬,也就罢了,谁知道你竟然一夕之间平步青云,不但跻身富贵,还能一生悠闲。人和人的差距这么大,却叫我心里如何平衡得了?”
    凌雪峰神色黯淡下去,叹道:“你竟然这么想。。。”
    张扬杰握紧了拳头,眼中的妒火更盛:“我不这样想,还能怎么想?我投靠权贵,无非是想为自己谋一个更轻松更便捷的好前程,有何不对?”
    他突然又冷笑起来:“凌兄说这么多话不累么?我劝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吧,等回到长沙,一切都好了。”
    凌雪峰凝视着他,吃力地睁着眼睛,终于也慢慢倒了下去。
    凌远自洞房奔出后,在长青门的马厩牵走了一匹神骏的白马,翻身上马便飞驰而去。
    他昼夜兼程,休息很少,很快就到了秦岭脚下。
    这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小镇,疏疏落落的泥土房、灰尘满天的街道,当地人穿着黑色或灰色的粗布衣裳,蓬头垢面,大多数人发色枯黄、面有菜色,一看就是过着连温饱都难以为继的日子。
    凌远牵着马,一边走一边叹息。一个十二三岁穿的破破烂烂、手脚瘦得像竹竿一样的男孩子躺在土墙下的灰尘中,面前放着一只破碗。
    他停了下来,不由得心生怜悯,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轻轻放到他的碗中。那男孩子睁开眼皮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又蜷缩着睡去了。
    短短的街道很快就走完了,眼前一条土路通向连绵不尽的群山,路旁草色青幽、枝叶酥翠,景色倒是不错。
    凌远精神一振,便信步往前走去,一边让那白马慢慢吃着路旁的青草。
    几个身穿大红绣衣、装束十分气派的彪形大汉从他背后走了上来,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快步走过。
    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雪白长衫、模样斯文的小伙子走了过去,看他们的神色还似乎很是兴奋,只听一个小伙子低声笑道:“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美?”
    他的同伴笑道:“我说了你又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小伙子眨了眨眼睛:“比起得月楼的头牌佩凤姑娘如何?”
    同伴笑道:“风尘女子如何能与天仙相比?你若不去看一看,都不知道什么叫人间绝色。”
    那小伙子听了,反而停住了脚步:“我还真不信,哪有人能比得过佩凤姑娘?你莫不是又在骗我吧?你这人不老实,捉弄人也不是第一回了。”
    同伴正在撇了撇嘴,这时另一个小伙子推了他们一把:“少说废话,你们不去,我可是要去的。我是宁可信其有,一辈子没见过天仙岂不是抱憾终身?”
    几个人说说笑笑着走远了。
    凌远觉得很奇怪,看这两批人的装束打扮、身形步伐都是江湖人士,而且还应是名门弟子,这个小镇如此荒僻贫穷,他们赶来做什么?难道是为了他们口中那位所谓的“天仙”慕名而来?既有“天仙”,又为何待在这荒郊野外?
    他不觉也动了好奇之心,便跟在那几个小伙子身后,看着他们走过两三里路后,走进了道旁一个用青竹搭棚做成的茶馆。
    “这位大哥”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凌远回过头,见是那个方才睡在土墙下乞讨的男孩,便微笑道:“小弟弟你是叫我吗?有什么事?”
    那男孩看了一眼在风中飘扬着的斗大“茶”字招牌,走近一步低声说道:“你千万不要喝他们的茶,这里的茶是喝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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