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不知道吗,我们老板昨天胃出血,住院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念叨起来:“老板他也是能扛,连续两天通宵赔客户喝酒,早上签的合同,签完合同哇地一下喷
    出老大一口血,吓死我们了!厉小姐,你们是朋友的话可要劝劝他,也不能为了工作连命都不要嘛!”
    佳怡蒙了一会儿,问她要了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号码,开车找过去。
    路过花店的时候,要了一束紫粉色的康乃馨,她捧着花束到了三楼,走廊的墙壁涂着奶黄色,她顺着门牌号一一的
    找过去,推开一扇淡粉色的房门。
    这是一套三间人的横向房间,外头两张床空着,靠里边儿的窗边坐着一个人。
    陈锦辉穿着宽松的蓝色条纹病服,于是格外显得瘦,他坐的那张小椅子完全不适合他的体格,长手长脚的收在角落
    里,面前一张小圆桌,上面搁着厚厚一叠的书籍和文件。
    他正埋头翻着资料夹,听到推门声,也没有抬头:“不用管我,把药放在旁边就好,我知道吃。”
    佳怡背后传来车轮的滚动声,于是主动让开过道,护士把小车推了进去,撇嘴道:“陈先生,我劝你还是好好休
    息”
    男人锁着眉抬头,目光扫过来,忽的一顿,把剩下的话吞了进去。
    佳怡捧着鲜花进来,过道狭窄,擦着他的膝盖进去,给床头柜的空瓶子插上了花束。再跨出来接过装药丸的纸袋和
    清水,送到他的眼皮子底下。
    护士见状笑了一下,自动出去且带上了房门。
    “先吃药吧。”
    陈锦辉抿一下苍白起皮的唇,合上了夹子,接了水吞了白色的小药片。
    两个隔着小圆桌对坐着,桌子太小,椅子也很局促,四条腿必不可免地在下头摩擦碰上。
    佳怡挪了挪膝盖,对他简直有些无可奈何:“你哪里有那么多血吐,这样下去,小病也会搞成大病。到时候别说做
    事业了,连健康都没有。”
    陈锦辉垂眸一笑,眼窝更加深邃:“还好,就是多喝了点,以后会注意的。”
    他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站得不是很直,佳怡上前搀住他的胳膊:“怎么了?”
    “没事,肚子有点饿。”
    佳怡扶着高个子的病人下到楼下的食堂,简单地吃了顿便饭。陈锦辉似乎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停了筷子。佳怡
    去窗口打包一份汤水,一手拎餐盒一手圈住他的手臂回到病房。
    她盯住他,不准他再看资料,掀开白色的薄被,捡起枕头拍打两下送到他的脖子底下。
    “我真的不困,你让我躺下来我也睡不着。”
    佳怡抿嘴:“那先把汤喝了,刚才就没吃什么。”
    陈锦辉往后一靠,摆出沉默的姿态。
    佳怡的拳头有点儿痒,只得亲手端出汤碗,一口口的喂过去。
    她一连来看了两天,发现竟然除了她之外,再没人来探望。
    “你的人缘怎么差到这个份上?”
    陈锦辉靠狭窄的单人床上,精神似乎好了些,不怎么在意地回应:“是我不让他们来。”
    佳怡看他的腿上摊着一本英文小说,小说而已用,来打发时间也挺好,于是没管他。
    “你家里人呢?”
    陈锦辉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佳怡赶紧道:“当然你想说就不要说了。”
    男人合上书本:“我能抽根烟吗?”
    佳怡走去门口探了探,关上了房门,过来搀起他:“就抽一根,我们去厕所,这里肯定是不让的。”
    病房内有单独的小厕所,他们两个挤到厕所的风口处,分一根烟。
    楼下的院子种了好些树,最外头一层的树叶已经带了金黄。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入了秋。
    佳怡给他披上毯子,视线聚焦在他的喉头间:“你现在身体弱,小心感冒了。”
    鼻尖传来浅淡的烟草味,陈锦辉颔首,垂目看她的脸:“我爸成天游手好闲,我上大学的头两天,他就把我的学费
    输光了。那时我就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后来看我开公司,来问我要过两次钱。”
    佳怡嗯了一声,这个事情她还真不知道。
    陈锦辉挪开目光看向外头:“你说这个钱我给不给。”
    佳怡给他系上领口的纽扣:“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
    他的手带着一点儿温度,落在佳怡的肩头,过来一会儿,慢慢的挪到后背,轻轻地抱住她:“其实我也不知道。”
    佳怡感受着他的体温,放松了身体搂住他的肩膀:“怎么做能让你开心一点,就怎么做咯。其实这个事情,想简单
    一点,不是很难的。”
    陈锦辉把下巴抵到她的肩头,鼻翼轻嗅着闭上眼:“我妈是个很传统的女人。说她软弱她就很软弱,半夜偷偷的
    哭,被她老公喝酒了打一顿,也还是哭从来没提过离婚的事。说她坚强也很坚强,一个人扛起整个家。攒了多少年
    的钱留给我念书,被我爸输光了,她还叫我不要怪他。佳怡,你说她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佳怡心头有些感叹,人始终是社会性的动物,必不可免地被最亲近的人所影响。
    她吃力扬起头,抬起右手摸他的侧脸:“你——怨她吗?”
    陈锦辉捡了她的手放到唇下:“有怨过。现在不怨了。”
    “她过那样的生活是她的选择。对不对,也不该由我们来评价。锦辉,生活是件很奇怪的事情。有人有能力过得
    好,有人没有脱离过去的勇气。前者很幸运,后者很无奈。”
    说着她笑一下:“你看你,你就很幸运。”
    陈锦辉也跟着笑了一下,黑长的睫毛下闪着温温的光:“是的,我很幸运。”
    一个礼拜后,陈锦辉出院,如他所说,公司琐碎的事物交给了手下的副经理。跟学院沟通和测评后,直接去了四年
    级。佳怡原本已经替他找好了公寓,然而一直都没有机会说,不知不觉就拖到到年底,新公寓的钥匙在抽屉里已经
    落了灰。
    他们两个过起了相敬如宾的日子,一周定期睡够两晚,其他的时间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十二月二十五号,圣诞节,刚好是佳怡的生日。惠城平日就爱集结队伍,然而在这个最热闹的时间,她会把时间空
    出来给佳怡过生日。
    今年同以往又有区别,今年多了几个朋友。
    高志泰在四季酒店的顶楼定了间包房,夜景璀璨光芒,楼底下的广场上全是乌压压的妖魔鬼怪。
    他已经知道厉小姐跟陈锦辉的关系,很有点怅然若失,一男一女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们又不是缺钱,根本没道理要
    合住。虽然厉佳怡一直没有认同陈锦辉是她的男朋友,在场的人几乎都是心照不宣。
    高志泰端着红酒往外看,惠城跟了过来,翻了他一个白眼:“装什么忧郁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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