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三岁!韩昭心里一跳,沉声道:“描述一下那对男女?”
    杜衡和廖红泫的样貌,燕三郎可是看得明白仔细,这时就老实招了:“男的好似挺壮的,长得普通,但女人很漂亮,天仙一般地,我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只是他们看来都好着急,连连甩鞭……”
    韩昭立刻打断他:“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从样貌、从夜行的时机来推断,那很可能就是廖家大小姐!
    燕三郎伸手一指,韩昭立刻掉转了马头,对手下道:“走。”又向小少年肃容道,“你一起跟来。”
    少年瞪圆了眼,伸手指着自己鼻子,无限惊讶:“我、我也要去?你不是说不找我麻烦!”
    “前提是,你说了真话。”韩昭指路,“你不跟来,我怎么验真?”
    “我还有事!”少年嘟囔,“急事,耽误不起。”
    废话,要是没有急事,谁敢去劫驿站的马?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太岁头上动土。
    但别人的闲事,现在他们无暇分心。韩昭一名手下走到燕三郎身后冷笑:“怎么,瞎指路所以不敢来?”一边单手抵开刀鞘,露出明晃晃一截寒芒。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我说的都是真的,每个字都真!”少年很配合地缩了缩脖子,呐呐道,“可我的马儿不如你们快,怕拖慢你们。”
    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面对三个壮汉,露怯示弱才不惹人怀疑。
    这是实话,但韩昭不再理会他,轻磕马腹喊了声“驾”,那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的骏马就放蹄飞奔而去。
    余下两骑看了燕三郎一眼,斥道:“跟上,别耍花样!否则老子在数十丈外都能弄死你。”
    少年愁眉苦脸,也只得驱马跟了上去。
    耳边传来千岁若有若无的轻嗤声,她说他太多嘴,否则此刻已经和镇北侯分道扬镳了。
    他只作未闻。
    韩昭就在几丈开外,他耳目灵敏,燕三郎不敢与千岁过多交谈,免其起疑。
    ……
    韩昭奔出五里,前方黑沉沉地,连个人影都不见。
    为了燕三郎能跟得上,他未让爱骑马力全开。选对了路比速度更重要,快慢能差上一刻钟么?
    这时,他就回头问燕三郎:“你确定是这个方向?”
    “是呢。千真万确,就是这个方向!”少年言之凿凿,就差指天发誓了,“这一路都很开阔,树也没几棵,我怎可能认错!”
    这片郊野原本就少有大树,多是低矮灌木。这会儿又逢深秋入冬,正是万木萧条的时候,一眼望去各种光秃秃,地也是秃的,树也是秃的,郊野有甚物事也都一览无余。
    这种情况下,燕三郎认错的机率的确很低。
    韩昭一名心腹森然道:“你要是胡乱指路,现在赶紧认了;若是再带着爷爷们绕圈子,回头我把你脑袋直接扭下来当球踢!”
    第485章 你可以走了
    少年叫嚷起来,撞天屈一般:“就这个方向,你们杀了我也走不了别的路!为什么赶不上,那三人的马儿跑得也快啊!”
    听他两人对话,韩昭倒是把目光放在右前方一棵糖槭树上。荒野上的大树为数不多,这棵高近五丈的大树就尤其显眼。
    他目光忽然一凝,而后捏起左手拇指、食指和中指,于是指尖上就冒出一小簇真火,明亮耀眼。
    糖槭这种树进入深秋以后,树叶会变作金红色,只这么一点光亮,就将它的华艳映了出来。不过最吸引韩昭的不是糖槭本身,而是树干上的一大片划痕。
    顽童涂鸦,也就是在树身上乱刻乱画罢了,这棵树却被人整整剥去了半圈巴掌宽的树皮,也难怪韩昭在黑暗中还能一眼看到它。
    树皮被剥开,里面露出的一片灰白上,又被人以锐器刻画出一个硕大的箭头。
    旁人画箭头,都只是简单的三笔。留下记号的这人却有个性,又多添了几笔,生生把一个箭头画成了鱼骨的形状,还连着一个鱼尾,很抽象却也很形象。
    鱼头,也就是箭头指向了正北方!
    韩昭下了马,伸指顺着鱼骨箭头的笔划摹写,似在沉吟。
    燕三郎垂眸,表现得很是乖巧,却隐去了目光的闪烁。
    韩昭手下等了一小会儿,不见他有下一步动作,只好出声:“侯爷?”
    他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吸了吸手指。糖槭汁液含糖份高,这会儿已经引来夜行的小昆虫聚阵。
    甜。
    而后他重新翻身上马,指了指燕三郎道:“方向无误,你可以走了。”
    燕三郎大喜,掉转马头如飞而去。得了韩昭命令,手下自不会阻拦,只是随着韩昭飞奔向正北。
    双方背道而驰,三人只听马蹄声得得,很快消失在远方。
    那手下忍不住问:“侯爷,树上的记号是谁留下的?”
    “一个故人。”韩昭埋头策马,心里却明白,那是贺小鸢留下的记号。这个小师妹心灵手巧兼心高气傲,从小事事都要与别人不同,哪怕只是指路做个记号,也要把记号画出趣味和特点来。
    少年时,他就见过这标记不止一次了,贺小鸢还得意洋洋问他:“我这画功,比起钟灵韵钟师姐如何啊?”
    那场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在上一刻发生,眼前这鱼骨箭头笔法流畅,显然作者画过了无数次了。
    不是贺小鸢,还会是谁?
    韩昭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特意避过贺小鸢,不与她同返盛邑,就是不愿此事变得更加复杂。
    哪知命运弄人,在这般紧要关头,他免不了又要跟她搅去一块儿了。
    毫无疑问,她追踪的也是小王子。这小师妹的消息灵通至此,让韩昭也是深觉佩服。
    贺小鸢看见他,估计会气疯了吧?
    如果他二人之间,没有凤崃山一样宽广的鸿沟就好了。韩昭无声苦笑,只是他奔在最前头,别人都瞧不见。
    然而这里还有一个问题:
    贺小鸢不会无缘无故停下来做记号,她的时间也宝贵。
    所以,这记号是留给谁的呢?
    当然不是给他,而是留给攸人,留给她的援军。也就是说,他有竞争对手了。
    所以他才削去了贺小鸢的标记。
    韩昭脸色微沉,忽然想起方才放走的劫马少年。
    那孩子溜得可真快,像是后边儿有恶龙在追。
    他劫走驿站的马儿就犯下了重罪,的确是走为上策。但韩昭最后望了一眼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人似曾相识。
    是在哪里打过照面吗?
    他回想这少年,的确五官分明可称俊秀,只是眼神飘忽闪动,偶尔与他对视一下就低下头去,从来不敢直视镇北侯。
    那样畏畏缩缩的神态,减分不少,也让堂堂镇北侯不把这人放在心上。
    军中尽多好男儿,这样的最让人瞧不起。
    韩昭皱了皱眉。如果两人从前见过,是在什么场合呢?如果这少年认出他是镇北侯,那就是个潜在的麻烦。
    ……
    韩昭守诺,没有找燕三郎的麻烦。
    待三人消失不见,燕三郎才轻轻吁出一口气,把一颗心放回原处。
    镇北侯久处军中养成的威势极大,谁面对他都能体会到强劲的压迫感。
    千岁就看不起他这副怂包样儿:“怕什么,有我在!”
    燕三郎已经收起方才的畏首畏尾,恢复到一贯的面无表情:“你想跟韩昭打一架?”
    他很聪明,不问千岁能不能打得过韩昭。
    她哼了一声,倒是不再嘲笑他了。这时候跟韩昭打起来,的确有百害无一利,再说她的愿力太金贵了,不能随便浪费在无聊的争斗中。
    可是这小子真能装也真能忍吔!
    他现在装龙像龙,装虎像虎,扮老鼠就像个会打洞的。看他方才畏缩的作派、惊惶不安的眼神,甚至连刀都握得别别扭扭地。
    连这种细节都能注意,千岁一直怀疑他,是不是偷偷跟苏玉言学了演戏?
    话说他们离开云城之前,苏玉言好像单纯来找过燕三郎,是那时候面授了什么机宜么?阿修罗化作红烟,坐到马股上,伸了个懒腰:“为什么给他指路?”
    这一晚上,小三忙着骑马飞奔,她都没有机会出来舒展筋骨呢。
    “我改了主意。”燕三郎再一次催马放蹄,头也不回,“既然镇北侯也为小王子而来,我们不妨帮他一把。”顿了一顿又道,“有他出手,官家的人更好对付。”
    “驱虎吞狼么?”千岁笑了,“我还道韩昭火眼金睛,可他居然没认出你来。”
    “幸好。”上次在青苓城与韩昭见面,燕三郎伪装作小兵,还带着头盔,大战过后脸被熏得乌黑,上头还横平竖歪覆着好几道血迹,比迷彩的效果还好。
    韩昭每天见过的小兵也不知有多少个,燕三郎虽因掌掴泰公公而加深了他的印象,但韩昭并未把他放在心上。隔了十多天未见,这回燕三郎还洗净头面、换过衣裳,连神情都变得畏畏缩缩,想来韩昭一时之间也不会将他和那个治好了泰公公癔症的小兵联系在一起。
    第486章 再等一等(加更)
    “不过我也好奇,我们是看见了杜衡带着廖红泫出逃,才能追踪至此。”燕三郎一边思忖一边道,“韩昭不远千里而来,怎能准确无误地找到这里?”
    千岁也在思索,好一会儿才轻哼一声:“看来,他并不像我们所想的那般,对廖家举事一无所知么。”
    燕三郎抿了抿唇。韩昭是位高权重的镇北侯,必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过卫王找了大半个月才终于得到一点廖红泫的线索,韩昭刚回都城就有头绪,这人好生了得。
    那么问题来了。“看来,廖家谋反还是触动他了。”燕三郎轻声道,“他并不打算作壁上观。”
    “没听说镇北军回都,否则贺小鸢就把消息递过来了。”千岁想了想,“看来他是违令私返盛邑。你离他远点,否则被他认出就要杀你灭口!”
    “知道。既有镇北侯冲在最前头,我们不妨走慢一些。”燕三郎的确放缓了马速,“自然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臭小子。”千岁吃吃笑道,把一只雪白的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你心眼儿真是越来越坏了。”
    有衣裳垫着,他面不改色:“拜你所赐。”
    他能紧跟不丢,也是循着贺小鸢的记号找去。换作旁人,他轻易就可以用诡面巢蛛来追踪,可是这招放在贺小鸢身上不好使。
    现在韩昭越过燕三郎赶了上去,他和贺小鸢之间必有一场好戏可以看了。
    千岁很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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