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疑惑的扫了扫,翘着嘴道:“我瞧着您老腿脚挺利落的啊!”采薇瞪了她一眼,上去轻轻搀住老者的胳膊,扶着他穿过中间的石子路,进了那边的小院。
    小院子很是清静,窗下植了一丛翠竹,映着旁边几株秋菊,颇得韵味,采薇的目光落在门口立着的护卫上闪了闪,还是扶着老人进了屋。
    屋里焚着檀香,窗下设了一张紫檀棋桌,老者坐在一侧,笑看着她道:“陪老头子对弈一局如何?”说着,挥挥手,不大会儿功夫,进来个小沙弥,捧着两盏茶,一盏递给老者,一盏放到采薇跟前,那意思是不下都不行。
    采薇也只能坐下,陪着老者下棋,老者当仁不让执黑先行,采薇的棋艺一半承与梅先生,另一半却是杜少卿教出来的,当年曾跟杜少卿下过平手,也不知是不是让着她。
    这时候跟老者下起来才发现,自己的棋艺也不过尔尔,一盘棋下到最后,她弃子叹道:“老先生棋艺精湛,小女子甘拜下风。”
    老先生抿了口茶道:“小丫头的棋艺不差,你输在何处知道吗?”采薇点点头道:“纵然我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却失了孤军深入的勇气,下棋如打仗,两军相逢勇者胜,小女子输了勇气,因此输的心服口服。”
    定国公不禁哈哈一笑,眼中的赞赏一隐既没,采薇站起来道:“茶也吃了,棋也下了,小女子该回去了,不然恐娘亲挂念。”说着,蹲身一礼,转身走了。
    她一走,慧远便从屏风后走出来,笑道:“怎样?这个孙子媳妇儿可入了你的眼?”定国公点点头:“倒是我孙子有眼光,只是这丫头太过冷静,她猜出了我的身份,却故意不点破,是知道一旦点破无法收场,这丫头太聪明了,怪不得我那个孙子都吃了瘪,且,这丫头有种能看破所有的豁达,人家不羡权势,不慕富贵,有道是无欲则刚,这丫头啊!难缠的紧,我那个孙子想娶她,的确不大容易。”
    慧远笑道:“这丫头生的时辰好,是个有福有禄的富贵命,合该着嫁你们家去,我算着这婚事能成,就得等待时机,要我说,有些磨折也好,太过顺遂了反而不妙。”
    定国公道:“我那个傻孙子,就知道惦记着人家,一惦记就是这么些年,又是个闷性子,偏遇上这个鬼精的丫头,到了这丫头跟前,估摸我孙子的嘴都张不开,也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曾孙子。”
    慧远不禁失笑,知道这位苏家二姑娘是过了定国公的眼了,过了这关,封家谁还敢拦着,就等于拿到了通关文牒,一路通畅的进了封家门,前提是人家得乐意进去才成。
    采薇出了小院,三月吐了吐舌头道:“这老头分明是有意刁难姑娘,我看他那身板硬朗的都能上山打虎了,还非得让姑娘搀着,又逼着姑娘跟他下棋,真不知道想的什么?。”
    采薇白了她一眼道:“你少说几句,你以为他是谁?”三月傻傻的道:“谁?不就是个香客,至多是朝廷里的什么官呗!有啥稀奇的。”
    采薇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位便是定国公。”“什么?定国公?你说是那个威名赫赫的定国公,那,那,不是木头的爷爷吗?”
    采薇点点她的额头:“笨丫头,走了,平白无故的让人家从里到外相了一通。”嘀咕着,几步就出了院子,三月摸摸鼻子急忙跟了出去。
    果然,封氏,小婶婶和她娘亲就在外面等着她呢,她一出来,刘氏不禁埋怨:“你这丫头,娘瞅眼不见的功夫,就寻不见你的影儿了,你小婶婶说,你不定在后面逛着玩去了,横竖不晚,也不用催你,是什么好景致,绊住了你的腿儿,倒让我们等了这大半天?”
    采薇目光划过小婶婶母女抿了抿唇含糊的道:“我稀罕后面一丛菊花,看了会儿子,倒忘了时候。”
    出了善缘寺,刘氏跟封氏上了前面一辆车,采薇却跟小婶婶坐在后面的车里,徐静云见没人便小声打趣道:“可是什么好菊花?绊住你这大半天,别是遇上什么人了吧!”
    采薇白了她一眼,忽然叹口气道:“小婶婶,这事儿你别管。”徐静云倒是一愣:“我听娘说,封家上下并不在乎门第,封子都又跟你早相识,难得这份心意,虽是国公府里的长子嫡孙,可房里连个通房的丫头都没有,也不是咱家非得巴上去的,说起来,却是一门极好的亲事,你怎的不乐意?”
    采薇道:“他家即便不在乎门第,我却不能打蛇上棍的便没自知之明了,虽说如今小叔做了个官,说到头,我家也不过是个做买卖的,大明的等级严明,士农工商,封家算是顶了头的名门望族,我家却连末流都算不上,门第如此悬殊,这会儿是一时的热乎劲儿,可成亲却要过一辈子,远了说三两年,近了说四五月,等这股子热乎劲儿过去,剩下的可是什么?说不得就嫌弃我家的出身了,退一步说,虽说咱大明对女子并不如前朝那般诸多规矩,却仍有礼教束缚,我家的境况,小婶婶是知道的,和尚还小,我家这些买卖,即便能交到他手里,至少也要再过十年以上,我若嫁进封家,他家能容我抛头露面的做买卖吗,若圈在深宅大院里,我家的买卖怎办?如今竹茗轩和东篱轩,加在一起,有上千号的人等着我养活呢,故此,这条路行不通的,何必白费功夫。”
    徐静云不由不重新看待这个婆家侄女,真真是个极聪明的,什么事儿都想到了前头,徐静云问她:“虽你说的句句在理,难道你就一辈子不嫁了吗”
    谁知采薇颇郑重的点点头:“我本就这么打算的。”徐静云眼珠转了转道:“可封子都对你……”采薇打断她叹道:“他自有更好的高门闺秀匹配,即便娶个公主回家也配的上,我跟他却不过有缘无份罢了……”
    ☆、67死缠烂打痴木头出奇招
    采薇觉得,她跟木头认真说起来,也没到什么程度,两下里冷一冷,慢慢也就歇了心思,木头也老大不小了,她这边行不通,难不成还非得一颗树上吊死,就是他想耽搁,他家里恐也不能由着他,回头挑一个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他当皇后的姐姐一下旨,不娶也得娶,她还真不信木头能扛得住。
    这古代的男人哪来的什么痴情,环肥燕瘦任君挑选,自己又算什么,哪里值得他一个小公爷死缠烂打的,这事搁谁都得这么想,可当采薇发现,木头在她后面跟着她的时候,采薇又觉得,或许自己真想错了。
    她只要一出门,他就在后面不远跟着她,也不上前拦她,远远的隔着一段距离跟着,她走,他走,她停,他停,像个跟屁虫,就这么跟了她整整一个月,眼瞅着进了十一月,这位爷还天天跟着她。
    采薇就不明白了,他就这么没事儿干吗,采薇在竹茗轩后面对账,毕竟还是京城繁华,竹茗轩一个铺子的利润,顶的上兖州一府了,她想着在城东再开一个,现在人手有,就是没有合适的铺面,况且,恒升福的几家铺子都开在城东呢,那边守着皇城近,最是闹热繁华的地段。
    说起来也是冤家路窄,当年兖州府一战,算是跟恒升福彻底结下了梁子,如今竹茗轩开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早晚还得碰上,采薇倒是不怕对方明着来,就怕那个东家想什么阴损的招数,不见得能把竹茗轩怎样了,可也是件麻烦事。
    王宝财说,这两年恒升福的买卖越发不好,仗着是老字号又在京城里,竟干些以次充好的营生,老百姓也不是傻子,京城也不止他一家卖茶叶的,上当了一次自然不会再去,久而久之,到了如今就指着原先那些老主顾撑着了,跟快落山的夕阳一样,已经露了颓势,而她手里的竹茗轩却正是好势头。
    “姑娘,外头落雪了。”采薇抬起头来侧头看了看糊着明纸的窗户,隐约可见簌簌而落的雪花。
    三月眨了眨眼道:“姑娘,那个封公子可还在外头呢,这大雪的天,怪冷的,他又没坐轿子马车的,回头真冻坏了可怎么好。”
    采薇没好气的道:“他又不是木头桩子,戳在哪儿就不能动了,他是个大活人,冷了不会回家去啊!”
    三月嘴巴张了张,最终没再说什么,她家姑娘的心是真硬,这么一个月了,她都心软了,过了好半晌儿,采薇模糊看见窗外的地儿都白了,雪光透过窗纸,明闪闪的,有丝丝缕缕寒气从窗缝里钻进来。
    采薇叹口气:“你出去看看,若他还在,就让他进来避一避风雪吧!”采薇的心还是不够硬,主要也真怕把木头冻个好歹的,回头不好交代,毕竟人家是当朝的国舅爷,身娇肉贵,三月一听刺溜就跑了出去。
    封暮萧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跟她说什么,虽然见得面不多,可他心里清楚,当初他就知道,想娶她最难的不是封家,他爷爷征战沙场数十载,虽立下赫赫战功,对门第之见却并不那么看重,他爷爷应了,他爹娘便应了,故此,封暮萧直接求了他爷爷。
    他爷爷背着他在善缘寺见了采薇,封暮萧知道,为了这个,采薇定然恼了他,虽只一面,他爷爷就颇喜欢采薇,封暮萧从来知她有多聪慧,可正是因为这份聪慧,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点头嫁他,这件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能成的,若那样,说不得两人便再无机会,。
    封暮萧也想不出别的主意,又想见她,去苏府肯定不成,就在门外头守着,等他出来远远的跟着她,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身后的随从封良轻声提醒:“爷,落雪了……”封暮萧点点头,却一点回去的意思都没有,封良不禁叹口气,心话儿这都什么事啊!他是从小跟在爷身边的,也是一路瞧着爷跟里头那位苏姑娘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爷是个冷清的人,可这么个冷清的人,遇上里头的苏姑娘却跟变了个人一样,凭着自家爷的长相,家世,本事,性情,什么人家的姑娘求不到,可偏偏这位苏姑娘就是个十万分难缠的。
    封良有时候挺不明白他家爷的,苏姑娘是生的不差,可比她齐整有才的不多了去了,堂堂国公府的小公爷却在这儿吃闭门羹。
    正想着,就见苏姑娘身边那个叫三月的丫头撩开厚厚的棉门帘走了出来,到了近前蹲身行礼道:“我们姑娘请公子入内避避风雪。”
    封暮萧脸色一喜,迈步走了进去,三月引着封暮萧到了后面,封暮萧还是头一回来竹茗轩,后面是一个挺齐整的小院,三月打起西边屋里的门帘,封暮萧走了进去。
    走进去不禁微微皱眉,屋里收拾的挺干净,却有些过于简陋,外间堂屋摆着八仙桌,两边几把官帽椅,墙上挂了一幅竹下品茗图,除此再无旁的摆设,连个炭盆子都没点。
    三月道:“外屋冷,公子里屋坐吧!”封暮萧略迟疑片刻,还是进了里间,里间比外面堂屋热一些,却也没见炭盆子熏炉等取暖的物件,只盘了火炕,采薇正盘腿坐在炕上算账,他进来都没抬头。
    封暮萧坐在她对面盯着她瞧,今儿穿了一件暗紫的儒生袍,头戴璞头,仍是一副男装打扮,却分外利落好看。
    采薇把笔放下抬起头来道:“你总看着我做什么?”被她这么直接一问,封暮萧俊脸微红,呐呐不成言语。
    虽记得他不大善言辞,可像今日这样也没有过,记得在军营的时候,她问一句,他也能答一句,有时候还能答两句,而且他都二十四了吧!在现代二十四都不算小了,在古代二十四的男人,说不定儿子都好几个了。
    采薇之所以叫他进来也是想,他若是问她,她便直接跟他说明白,可这男人偏偏什么都不问,就在她对面傻坐着,望着她发呆,采薇着实消受不起他这样的目光。
    三月上了茶来,封暮萧吃了一口,终于开口道:“怎的不燃个炭火盆子,冷着自己怎么好?”三月嘴快的道:“我们姑娘最厌那烟火气,就是到了冬底下,屋里也不让点炭火盆的,这边宅子里收拾的匆忙,在冀州府那边,底下都通了地龙的……”吃了她家姑娘一瞪,住了嘴,吐吐舌头退出去了。
    封暮萧的目光落在她纤白的小手上,想是写字写得冷了,搓了搓手,从旁边拿过一个兔毛的暖袖,套在手上捂着,捂了一会儿又开始写字算账。
    冯暮萧忽然就心满意足起来,即使她不说话,也不看他,可跟在对面这么坐着,心里就说不出有多欢喜,静静的,只听得见窗外的落雪声,伴着写字的声音,安稳祥和。
    耳朵贴在门帘的缝上听了听,竟是一点儿声都没有,暗暗着急,真是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说这木头可真是块木头,好容易登堂入室,两人在一处了,还不借着机会跟姑娘表白表白自己的心意,跟个闷葫芦一样一声不吭,有什么用。
    忽想起杜少卿来,比起木头却机灵的多了,不过,若是摒除家世,让她家姑娘选,三月知道肯定是木头,那一年的月夜她可还记着呢,再说还有那支紫玉萧,这么多年姑娘始终收着,也没有交还的意思,这足以明了了姑娘的心意,可惜好事多磨,弄到现在,姑娘是铁了心不想嫁进封家的。
    第二日,采薇出府的时候,刚坐上车,封暮萧那个叫封良的随从便送过来一个小巧的鎏金手炉,炉盖上镂空刻着梅兰竹菊,虽是手炉,却做得相当精致,手炉里置了上好的银丝碳,一点烟气都没有,捂在手上暖暖的舒服。
    苏府也不是没有手炉,不止手炉还有脚炉,采薇是是嫌出门带着麻烦,故此情愿冻着,采薇微微叹口气吩咐一声:“去竹茗轩。”
    马车还离着老远,就听见一阵吵嚷,大冬底下,竹茗轩门口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三月拨开人群护着采薇走了进去,就见横在大门口放着一辆平板车,上面裹着棉被躺着一个骨肉如柴的中年汉子,也不知是死是活,一动不动的躺着,地上坐着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正在那儿捶着地哭丧:“他爹啊!,死的好冤,吃了这样黑心铺子里卖的茶,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毒药,怎么就去了,撇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以后可怎生活啊!”
    王宝财看见采薇忙过来低声道:“昨个铺子快关门的时候,这妇人来买了半斤粗茶,今儿就推着她男人过来,哭闹着非说咱们铺子的茶毒死了她男人,要告官呢。”
    采薇略扫了眼四周,貌似瞧见恒升福的伙计在人群中一闪,不禁暗暗冷笑,这个年都不想让她消停过了,这定是恒升福出的损招,有用没用的,反正先让你买卖做不下去。
    采薇看了眼地上撒泼的妇人道:“你不是要告官,我让伙计送你过去,你男人当真若是我铺子里的茶毒死的,我给你男人偿命,可话又说回来,若是到了衙门,仵作验了尸,跟我竹茗轩的茶无干系,我就要告你一个讹诈之罪。”
    ☆、68恋奸情狠毒妇人害亲夫
    这妇人本是城东一个有名儿的风流货,叫柳枝儿,是赵二从外乡买来的媳妇儿,赵二是个老实人,家里爹娘老早就死了,前面一个哥哥那年闹瘟疫的时候也病没了,剩下他一个人守着两间破房子,靠给人搬搬抬抬出苦力气过日子,啷当到二十大几才赞了几个银钱,托人从外乡里买了柳枝儿回来当媳妇儿,指望着生个一男半女的承继赵家香火。
    哪想这媳妇儿天生不是个规矩人,加上赵二又总出外找活计,丢下她一个妇人在家,成日不惦记着做些活计,就爱串门子,东家长李家短的嚼舌头根子,再不然,就打扮齐整了,拿着针线笸箩坐到街上来,装着做针线的样子勾搭汉子。
    这妇人本生的几分姿色,又故作了风流样儿,自然招来那些馋嘴的男人,一来二去倒成了远近闻名的风流货,赵二好容易娶了这么个媳妇儿,便是有那好心人偷着告诉他知道,他也就狠狠打上一顿,便罢了,哪舍得休妻。
    柳枝挨了几回打,也没改了本性,后勾上了恒升福铺子里的掌柜李广发,恒升福有个铺子就开在赵二家前头一条街面上,李广发家里自然有妻有子,可就爱柳枝这风流的形状,两人隔三差五就摸到一起快活一回,左邻右舍的不敢得罪李广发,又见前头告诉了赵二也没大用,便一个个闭紧了嘴巴,不吭声。
    两人这么苟合了小一年,柳枝便怀了身子,十月怀胎生下个小子,赵二乐得嘴都合不上,还以为是他赵家的种呢,柳枝出了月子,赵二就豁出了些银钱,在街口的饭铺里摆了一桌酒请客。
    赵二高兴,吃了不少酒,觉得酒气上头,便想着家来趟一回,谁知刚进到院里,就见大清白日的,他家那屋门紧紧关着,日头影儿落在窗户上,映出两个搅合在一起的人影儿,赵二就觉脑袋嗡一下,眼前一黑险些坐到地上。
    定了定神,想到刚才饭铺子里那些邻居的神色,越想心里越憋屈,走到窗户根儿下就听一个男声儿喘着粗气道:“我的柳枝儿,这都一个多月,没让爷近身了,可让爷好生惦记,夜里都睡不着呢,来,来让爷好好亲上一亲……”接着就是啧啧窸窸窣窣亲嘴脱衣裳的声儿。
    一边还听着柳枝浪荡的笑:“你这老货的嘴越发抹了蜜糖一样甜,成日就知道给我灌**汤,别尽说好听的,打量谁不知,你家里有妻有妾呢,你裤裆里的家伙什,说不准还使唤不过来呢,哪还有心思惦记我这野路上的,呃……哎呦……你轻点,轻点,真要捅到人的肠子里去了……”
    男人呵呵一阵淫笑:“你还有空说嘴,爷裤裆里的家伙什么恨不得堵住你这张小嘴,这些日子倒是憋了半肚子火,来让爷好生松散松散,去去火……”接着,便是啪啪咕叽咕叽干事儿的响动儿……
    赵二哪还顾上旁的,火气遮了眼,左右看看,抄起墙边担水的扁担,踹开门就闯了进去,柳枝看见他,尖叫一声推开身上的李广发,那李广发一见赵二进来了,那还顾得上柳枝,提上裤子,顺着窗户跳出去跑了。
    柳枝□抱着被子缩在炕角,赵二上去把她扯在地上,丢了扁担,出去寻了一根藤条进来,挽在手里,这顿好抽:“你个浪的没边的娘们,还敢偷汉子,还敢偷……我打死你,打死你,他妈个臭娘们,让你浪……”
    打的柳枝儿直翻白眼,顺着鼻子嘴角往外窜血,直到炕边上的孩子哇哇哭起来,左邻右舍得了信儿,进来两个老婆子把他扯开,再看柳枝儿已经快没气了,忙着棉被裹了抬上炕,寻郎中来瞧了,灌下半碗药才算缓过来。
    这柳枝儿挨了顿毒打,却生出了旁的心思来,跟赵二这个囊货过日子,有什么指望,还不如单不愣的自己过自在,回头哪天被这男人打死了才冤枉,却也想寻了李广发过来商量,便老实了几月。
    赵二还说这一回打怕了,治了她的毛病,便又出去找活计养家糊口,他前脚出去,后脚李广发就进了门,被柳枝儿狠狠一顿捶:“个死没良心的,丢下我就跑,可知我这条命差点就没了……”
    李广发忙哄她说:“毕竟咱这过不到明路上来,我不跑让他拿住了送到衙门里问个通奸之罪,咱俩谁都别想好……”
    两人勾连着干了一挺事儿,柳枝儿才吐了口说不想跟赵二过了,李广发一听,真怕这浪娘们贴上他,那可麻烦了,柳枝这样的女人谁敢娶回家,不是找王八当吗,心里想着这回完了事,以后再不过来寻她就是了,嘴里却应着说:“再想个妥帖的法子。”
    哪想到这柳枝是个狠角色,私下里去药铺子里买了蒙汗药回来,下到汤水里,赵二喝下去,没一会儿便晕在炕上,柳枝儿骑在他身上,用枕头捂住赵二口鼻,没多一会儿就捂没气了儿。
    捂死了丈夫,柳枝儿收拾收拾,没事儿人一样出了门去寻李广发,李广发哪儿想到这娘们是个这狠的货,吓得脸都白了。
    他俩在铺子后面的屋里说话儿,正巧让过来的东家孙泰听了去,孙泰这里正闹心呢,自打出了个竹茗轩,恒升福的买卖是一年不如一年,冀州府让竹茗轩占了,兖州府的恒升福连人竹茗轩的零头都抵不上,这一年里就靠着京城的铺子和那些老主顾撑着。
    也不是没想招,当年在兖州府眼瞅着竹茗轩就开不下去了,谁知苏家的二公子置死地而后生的一把火烧下去,竹茗轩不禁起死回生,那买卖还更蒸蒸日上了,那时候苏家还不是如今成色,现如今,人家叔老爷立了战功,万岁爷封了护军参领,堂堂的三品武官,有了这个后台,苏家在京城的竹茗轩一开就分外兴旺。
    恒升福的老主顾转头去竹茗轩的也不少,这么下去,再过一两年,恒升福不得关门大吉啊,苏家那个小丫头片子装个男人跟他恒升福作对,孙泰恨的咬牙切齿的,后来才知道什么苏家二公子,就是苏家的丫头片子罢了。
    他苏家后头有护军参领撑着,他恒升福难道就没人了,真斗起来谁怕谁,可也真忌讳采薇,想着寻个极厉害的招数对付竹茗轩才行,正好就让他听见李广发跟柳枝儿这档子龌龊事,便生出一计,让伙计把李广发单独叫出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李广发一听东家这主意好,让柳枝这娘们出头,将来就是打到衙门里跟恒升福有什么关联,一盆脏水泼到竹茗轩头上,大年根底下的,就是不至于关门,也让竹茗轩做不成顺当买卖,说不准经了这档子事,李广发还能摆脱了柳枝儿的纠缠。
    李广发真有点后怕,柳枝儿这娘们不是个好货,狠上来连自己男人都敢弄死,自己要是再跟她牵在一起,那天被这娘们弄死了都不知怎么死的。
    听了孙泰的话,便进去许了柳枝等事成之后买个清净的小院子,养着她娘俩过日子,让她如此这般……
    柳枝有什么见识,就是个没成算的糊涂妇人,也没想李广发能糊弄她,毕竟儿子是他的种,这个李广发门清,想着不过就去竹茗轩闹一闹罢了,舍了这张脸,有什么,当日晚半晌儿便装作客人去竹茗轩买了半斤粗茶,第二日便花了几个铜钱雇人推着赵二的尸首跑到竹茗轩门前来闹市。
    大哭大闹了半天,才见着个管事的小公子,生的真挺俊,可就说出的话跟刀子一样利,柳枝儿却不会被采薇吓到,李广发跟她说了,不怕进衙门,俗话说衙门口朝难开,没有银子你甭进来,李广发有的是银子,她怕什么。
    要不说这妇人蠢呢,就惦记着李广发有银子了,也不瞧瞧人竹茗轩多大的买卖,听采薇这样一说,更撒起泼来,指着采薇道:“你们铺子害死了我男人,还想告我,别等着去衙门开膛破肚的糟蹋人,我现在先跟你拼了……”疯了一样抓过来。
    采薇哪想到这女人这样泼,没防备,被妇人的长指甲抓在手背上,嘶……生疼,女人刚要来扯她的头发,采薇就觉身子一轻被人揽住腰挪到一边,王宝财已经跟另一个伙计上来,扯住柳枝儿压在地上。
    封暮萧把采薇半圈在臂弯里,执起她的手,就要细瞧,采薇小脸一红,一把甩开他,对王宝财道:“让伙计去叫衙差过来,我倒是要弄弄清楚,是怎么个缘故。”
    不大会儿功夫,来了四个衙差连妇人带她男人的尸首都弄走了,王宝财也跟了去,封暮萧跟着采薇进了竹茗轩后头的小院,刚进屋,封暮萧就又来拉她的手,采薇急忙甩开他:“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封暮萧沉默半晌,从怀里掏出个翠玉的小瓶子放在炕桌上,温声道:“女孩儿家留了疤便不好了,你不让我瞧,让你的丫头好生看看,把这个药擦些,我外面等着。”说着,起身出去了。
    三月不禁道:“姑娘可真是,封公子原是好意,干您嘛这样排揎他。”采薇点了她的额头一下:“他是好意,毕竟是男子,难道我就让他拉着我的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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