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离一路回了都察院,打算这个任务谁爱做谁做去。
    反正他不做。
    洞元又凶又坏,性情古怪,要求多,洗澡慢,难伺候得很。
    翟抚看着那抱剑坐在树上的黑衣少年,心下暗暗纳罕:“你怎回来了?”
    那少年绷着一张脸,也不搭理他。
    “任务完成了?”见晏离依旧不说话,翟抚心下了然,但事情发展也在预料之中,便只叹了口气:“你赌气回来,上头定要罚你,洞元的籍贯和来京都的用意目的,你没查到也就算了,起码弄张画像回来啊。”
    晏离淡淡瞥了他一眼,提剑就走,显然是不想听他继续啰嗦。
    翟抚忙追了几步,可他不过是个文职,一点武功不会,追了几步就瞧不见晏离身影了,不由又气又急,喊道:
    “你不做,我可派别人去了,到时上头罚你,你可别怨我!”
    —
    深夜。
    长盛街偏南。
    一道黑影正在小巷中穿梭,突然,她面色一凛,转身将暗器朝一个地方抛去——
    果不其然。
    暗器被尽数击落。
    隐约可见一道颀长身影正握剑静立在角落里。
    文乐缓缓拔出武器,正要放手一搏,却突然瞧见那剑上的刻纹,忙将武器收回,低声急问:“曳影剑?”
    左手持剑的黑衣少年从暗中走出,暗阁特有的鬼面具令他诡谲阴恻,他冷冷说着:“任务令牌,给我。”
    任务令牌?
    文乐不动声色地将任务令牌藏起来:“你要此物作甚,这次任务是翟大人派给我的,你本就不属情报部,拿了也没用。”
    那少年不说话,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更甚,铿锵一声,他手中曳影剑便已出鞘小半。
    文乐忙机灵着将令牌交出去:“首席大人若要,便拿去吧,我回去自会跟翟大人请示。”
    眼前这位可不会念在同门共事的份上,就对人网开一面。
    不管是在江湖上还是暗阁内部,所有人都知道晏离是一个杀器,还是一个没有痛觉的杀器,他的剑招从来都只讲究:
    只攻不守,一招毙命。
    无功而返顶多是被惩戒一番;但若招惹晏离,可只有死路一条。
    **
    曲妗正在屋里看书,只听‘哐当’一声,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穿着碧绿衣裳的少女正冷着脸提着两大桶水,瞧见她的目光后冷哼一声,就不管不顾地提水去了内室,将浴桶倒满。
    “洗澡。”
    曲妗故意不理她,身子一偏继续看书。
    却不想小翠直接拱进她的怀里,挡在她和书之间,双手撑在木椅的把手上,依旧冷着脸,绷着声:“洗澡。”
    曲妗也不是真的会跟小姑娘计较的性子,见她一副‘讨好’的模样,便也差不多消了气,直将她推出去,继续歪着身子看书,只是面色好了不少:“沐浴过了。”
    小翠眉头微拧:“谁给你弄的水。”
    “其他侍女。”曲妗答得平平淡淡,又翻了一页。
    “重新洗。”
    “不洗。”
    “洗。”
    “不洗。”
    “洗!”
    曲妗眼眸微抬,朝那小姑娘看去,只见她双手都攥成了拳头,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她心下觉得有些好笑。
    终于有危机感了?
    担心以后有别的贴身侍女,她就失去重要性了?
    曲妗觉得自己对于小翠的要求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断降低,明明白日里都气得要死,现在她来讨好一下,登时就消了气。
    算了。
    一个小姑娘罢了。
    **
    等她应着小翠的要求重新沐浴,掀开帘子就瞧见那小姑娘正乖巧的躺在被子里暖床。
    曲妗心里夸赞:
    倒也算越来越懂事了。
    她脱了鞋便上了床榻,因她二次沐浴速度很快,所以被窝里还有些凉意,曲妗环抱着胳膊、便背对着小翠蜷缩在被子里,阖眸入睡。
    突然,她的后背被人戳了戳:“你为什么不抱我。”
    曲妗疑惑的问:“我为什么要抱你。”
    却不想这句话一出口,那小姑娘登时又生起气来,紧绷着张脸,抛下一句‘不抱就不抱’就翻身下床、离开了主屋。
    曲妗:“......?”
    莫名其妙。
    **
    太子府。
    寒风瑟瑟,却尢正要乘坐马车去上早朝,只见一道粉色身影朝他疾步跑来:“太子殿下,等等....”
    是含冬。
    却尢顿住了脚步,等含冬气喘吁吁地跑到身前,方才询问:“急急忙忙的,可是悦儿的腹痛又犯了?”
    悦儿近些时日来了天葵,整日里情绪不佳、胃口不佳,身体乏力还泛疼。
    含冬连忙摇头,然后将手中的纸条递过去:“殿下,这是太子妃让我交给您的。”
    却尢接过来,正要打开,却又顿住:“悦儿醒了,记得提点她用膳。”
    含冬连忙点头,目送却尢的马车离开后,方才折返,回到萩挽院,就瞧见太子妃正懒散地靠在摇椅上,不由一急,忙取来毯子盖在曲悦身上:“太子妃也不多注重身体,你近日身体特殊,可不能着了凉,现在可要传膳?”
    曲悦情绪不佳的摇了摇头:“纸条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殿下临走前还特地交代了奴婢,要叮嘱您好好用膳呢,可见殿下对太子妃是一片真情。”含冬笑着说道。
    曲悦面上不显,但内心却嗤之以鼻。
    不过是个纸片人,一切情绪都是早就规划好的,哪里来的真情实感。
    “纸条送过去了就行。”
    根据原剧情来看,前不久刚有一位有才之士因被诬陷而锒铛入狱,名叫程远,他跟六皇子却朝的一个门客于吉来往甚密,于吉便请求却朝设法就其出狱。
    其后,这名叫程远的才子便为却朝所用,一路筹谋最后帮助却朝夺得江山,又在却朝江山稳固之时,主动请辞、隐归民间。
    如此有才能、却又没野心的奇才,曲悦自然不会放过。
    这必须于吉请求却朝救人之前,就将程远弄出狱。
    —
    金殿之上。
    却尢根据曲悦的纸条提议,既然尹柏大败胡虏,夺回云中郡,此等幸事,应当与民同乐,不若大赦天下,也可笼络民心。
    见群臣无意义,睿帝便下旨准予了。
    却尢得意之至,并未在意却朝意味不明的笑意。
    **
    那程远果真被放了出来,在得知是却尢提议的大赦天下,而又有太子门人前来拜访、携恩求报后,便秉着不欠人情,入了太子府为其门客,筹谋、奔走,谈天下事。
    正在曲悦春风得意时,不料没多久陈州等地就发生了动静不小的霍乱。
    那边入狱的有一批强盗头子,出狱之后便重新集结山上的兄弟们,继续当土匪的勾当,行事作风十分猖獗。
    揽月庭。
    秋湖亭中,二人对弈。
    曲妗从不将自己摆在下位,即使与她对弈之人是六皇子,她依旧如常,棋局一片诡谲,杀得难舍难分、胜负不明。
    “先生对于眼前一事,如何看?”却朝含笑问道。
    戴着面纱的白裙女子雅致清丽、神态悠闲,一举一动,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天下兴衰,该如何治理,应实行大的德行,而不是依靠大赦天下这种小恩小惠来笼络人心。却尢此番行事,就是给百姓和一些不法分子发出信号:政策宽容,尔等皆可轻慢无礼。”
    说着,那女子不由轻笑出声,带着些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讽刺:“不过这也给了六殿下您一场机遇。”
    “依先生之见,本宫该如何行事?”
    “这时,就应当采用严厉猛烈的政策纠正大赦天下之后的混乱局面,来调和宽容。这种猛烈应该搭配仁德,只有让严厉猛烈和宽容调和得宜,才能做到人事通达、政风和谐。所以...殿下亲自率兵剿匪,乃是目前最能获得名利的法子,既能得民心,又能严厉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不法分子。”
    却朝有些不解,虚心请教:“但陈州已在整顿中,按日程不久便可将那些土匪尽数剿灭,先生此番,不是多此一举吗?”
    曲妗眸中一道嘲弄闪过,淡淡道:“国家安定,那些官兵便无用武之地,好不容易来一次动荡,他们必不会立马扫清土匪,等事态严重到得到陛下的重视,方才会使出全身解数努力表现。”
    果不其然,陈州的土匪愈来愈猖狂。
    那些土匪次次占得上风,便愈发猖獗,甚至有几个扬言要做土皇帝,率一众土匪起义。
    睿帝得知消息后,龙颜大怒。
    这时,却朝便依照曲妗的法子主动请旨,愿为安国除害。
    **
    前去陈州剿匪,自然是要带上几位贤能之士出谋划策的。
    而曲妗屡出奇招,愈发得六皇子的心意,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便被列入名单,其后再选出于吉、刁正直、项宿三人随行。
    却在即将要出行时,那位洞元又提了意见。
    说要将前不久刚被抓住的江洋大盗放出来,让其跟随车马同去陈州,项宿气得鼻子都歪了,大骂曲妗:“洞元,那费章是何人?江洋大盗!不知抢劫行凶我安国多少出海的船只,好不容易才抓住,你居然要把他放了?”
    听见项宿大骂洞元,刁正直心里登时一揪,不动声色地轻轻扯了扯项宿的衣袖,小声道:“你别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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