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亭神情一凛,好在他低着头,扫把星瞧不见。
    宋亭一只手抚上那只葫芦,好不容易敛起眼中的慌乱,抬眼对上扫把星的视线,装疯卖傻:“谁的葫芦?这只葫芦分明是我一直带在身边的。”
    扫把星盯着宋亭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又移到腰间的葫芦上,懵懂地点头:“是了,其实看着也没有那么像,可能只是外形相似罢了,这葫芦……你一直带在身边?”
    宋亭点头:“一直都带在身边。”
    扫把星坦然一笑:“是我多事了,九尾之后乃是神界在逃重犯,神界上下都在追查他的下落,是我唐突了。”
    宋亭掩去心虚,大方道:“不碍事,只是这九尾宋亭不是已经元神俱灭了吗?神界再追查他的下落又有何意义?”
    扫把星答道:“说是元神俱灭了,但谁也没亲眼看见他魂飞魄散,神界之人自然是不信别人口中那一套的,只是这都几百年过去了,九尾宋亭的下落仍然不明,只怕当初元神俱灭一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宋亭深以为意,几百年都找不回来的魂,多半凶多吉少。
    正想着,扫把星忽然问宋亭:“我还不知晓您的名号呢,既是五尾灵猫一族,自然姓钟,敢问您……”
    钟字是五尾灵猫一族的姓氏,这个宋亭自然知晓,他眼神四处游离,随意搜刮着周围的事物,企图从中找到一个取名的灵感,忽然,眼前闯入一座殿,是星宿殿,专司排星布阵,宋亭眼神一动,脱口而出:“钟宿。”
    宋亭回答的突然,扫把星没反应过来,张着嘴楞楞地瞧着宋亭,宋亭不得不重复一遍:“在下钟宿。”
    .
    宋亭在回殿的路上觉得心虚,连带着脚底也有些打漂。
    以前他很少撒谎,唯一一次撒谎是因为中学时自己和朋友打篮球忘了回家的时间,等他带着满身的汗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回家时,却看见小姨站在路灯下等他,当时他步子就软了,脑子一抽就扯了句谎,说自己去同学家写作业忘记了时间,可一回到家小姨就让他赶紧洗澡换身衣服别感冒了,现在想想,自己撒的谎漏洞百出,小姨早就看出来了。
    他在心中苦笑一声,心中对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无限想念。
    回到殿中时,师尊不知何时也回来了,正斟着茶,像有心灵感应一般,宋亭一只脚刚踏进殿里,柳知故就转身了。
    “回来了?”柳知故搁了个透白莹亮的小瓷杯到宋亭面前,“见过天帝后又去了趟藏书阁,耽搁了些功夫。”
    宋亭瞧着瓷杯中小巧可爱的茶叶缓缓沉底,又抬眼道:“藏书阁?”
    “去翻查了一下桃花仙人飞升之前的往事,这些神仙轶事只有藏书阁才有所记载。”
    宋亭身子往前凑了凑:“怎么样?查到什么了吗?他那位故人究竟是何人?”
    柳知故淡声道:“是一位名叫盛曳的人,家中经商,可此人在桃花仙人飞升不久后就死了。”
    宋亭:“死因是?”
    柳知故抿了一口茶,吐出两个字:“不详。”
    历史总有未解,记载也总有疏漏,其中的疑云只能自己去解了。
    万神大典即将落幕,宋亭蓦地想起方才扫把星那一席话,心中莫名忐忑,他对师尊道:“今天扫把星认出了我腰间的葫芦是九尾的,既然他都看得出来,那神殿上那些神仙会不会早就察觉到了?”
    柳知故却缓缓道:“那些神仙瞧不出来。”
    宋亭不解:“为何?”
    “葫芦被施了障眼法,旁人看不见它实际的模样,至于扫把星,”柳知故顿了一下,“他的眼睛本就可以化解障眼法,倒也不奇怪。”
    “原是这样。”宋亭松下一口气,他想起今日扯的那个谎,嘴边不经意就飘出了几个字,“师尊,我今日撒了个谎。”
    柳知故好似很喜欢听宋亭在耳边和他扯些有的没的,他笑道:“有长进,学会撒谎了,撒了什么谎?说来听听。”
    明明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情,可到了师尊嘴里就能说出花儿来。宋亭低头扣扣手,道:“我为了隐瞒我的身份,随便编了个名字骗过了扫把星。”
    柳知故瞧着宋亭那颗低下去的圆啾啾的脑袋,甚有兴趣:“什么名字?”
    “钟宿。”宋亭终于放过了自己的手指,声音蔫蔫的,“那时我正巧看见了不远处的星宿殿,就随手取了个宿字。”
    柳知故闻言,面上的淡笑不着痕迹地一滞,很快又恢复常态,他顿了一下,道:“是个好名字。”
    “师尊,”宋亭又往前靠了靠,“你说扫把星不会识破了吧?”
    柳知故也凑近,轻声道:“不会的,你比谁都清楚怎么满过旁人。”
    宋亭心中“咯噔”一下,面色微变,柳知故伸手抚上宋亭的头顶,像是安抚,可落在宋亭眼里,这个举动却别有意味。
    他慌忙打开了师尊的手,柳知故的手被拍开,滞在半空中。
    “怎么了?”柳知故看着宋亭。
    宋亭嗓子发紧,哆嗦着说了一句:“没,没什么。”随后便慌不择路地逃出了殿外。
    胸口发麻,灵力不济的痛苦感又蔓延开来,宋亭深一脚浅一脚地不知往何处跑,脑子里对方才师尊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再三咀嚼。
    到底什么意思?难道师尊早就看出来他并非原主九尾?怎么可能?若是早就穿帮了,师尊又为何要装糊涂?那可是他最心爱的徒弟,师尊怎么会舍得让旁人占着他的灵魂?
    越想越乱,宋亭心乱如麻,眼底铺开一层金花也没发现,身前忽然有一人挡住了去路,宋亭透过密密麻麻的金花瞥见一角鲜红的裙袂。
    缘神真君远远地瞧见宋亭打桥对面走来,身形飘忽不定,面有土色,她忙走上前去,截住宋亭,急急问道:“怎么了这是?”
    缘神真君摇了摇恍惚的宋亭,宋亭双眼无神,缘神真君急道:“出什么事了?不舒服?还是同别人打架了?”
    身后忽地靠上一个坚实的臂弯,宋亭感觉自己有一瞬腾空了起来,等到他半晌反应过来后才恍然惊觉,师尊揽着自己的双腿和上身,在众神的窃窃私语中将他抱了起来,耳畔仍然回响着师尊对缘神真君说的那句话:“小家伙犯梦魇了,多谢真君记挂。”
    殿门被“哐当”一声关上,宋亭浑身一抖,恍然发现自己躺在了床榻上,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他下意识溜之大吉,身后却蓦地一紧,宋亭回头,发现自己的尾巴不知何时又露了出来。
    尾巴被人逮住了,宋亭被“刷”地一下被拖到师尊身下,柳知故栖身上前,宋亭撑着胳膊往后躲,心知师尊这是又犯病了。
    “师,师尊,咱们有话好好说,”宋亭恨不得钻进床底,“别绑我,我不跑。”
    宋亭双手掩面,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耳朵忽然被轻轻弹了一下,宋亭一抖,缓缓放下双手,看见师尊那张摄人心魄的脸近在咫尺,连呼吸声都显得暧昧不明。
    柳知故声音有些哑:“以后不许露出尾巴和耳朵给别人看。”
    宋亭欲哭无泪,他狼狈逃出殿外时,压根就他喵的没发现自己的尾巴和耳朵露了出来!
    宋亭心里疯狂喊冤,嘴边话音一转,“好好好,不露。”
    说着他将自己的尾巴塞到师尊看不见的地方,用手将自己的耳朵折了起来,他道:“你看,没有了。”
    柳知故微楞,嘴边忽然荡开明晃晃的笑意:“我没疯,也没瞎。”
    柳知故将宋亭揽进怀里,轻声道:“这样子让别人瞧见了,惦记上怎么办?”
    宋亭血液倒流,耳边只有心脏狂跳不止的声音。
    待他眼底逐渐清明,却蓦地看见匆匆离去的两个背影,宋亭下意识喊道:“万徒长老?”
    万徒缓了半天,认命地回头看着床榻上衣衫不整的二人相拥,心中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崩溃。
    柳知故放开了宋亭,却依旧用手臂虚虚揽着宋亭的腰,他瞧见殿门口的万徒和小仙童两人,挑眉道:“又是你们俩?”
    万徒招招手,让柳知故及时打住,他理直气壮道:“我可是敲了门的啊,没听见可怪不着我。你们方才那事儿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我还当你那徒弟又出了什么岔子。”
    小仙童坐立不安,感觉到长明君打过来的眼神,他一瘪嘴,“哇”地一声哭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总会撞上!”
    宋亭:“……”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万徒捂住小仙童的嘴,忙不迭地把他拖出去了,柳知故方才明显已经没有了耐心,再让这个小仙童一闹,今天怕是要见点血。
    宋亭像是被撞破了什么心事,听闻外界的传言沸沸扬扬,他心底一阵发慌,他道:“师尊,神界之人不会误会了什么吧?”
    柳知故坐在床榻上,一手撑着一边脸,盯着宋亭道:“误会什么?师徒相恋?罔顾人伦?”
    宋亭不语,缓缓低下头去。
    柳知故轻声道:“他们没有误会,事实就是如此,但师徒相恋是真,罔顾人伦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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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徒:我就该在车底是吗?
    朋友们,八百米太难顶了哇!!!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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