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过后连着几天晴空万里,患上风寒的阿弗裹着被子手捧药碗,热气熏得她两腮红润。
    二公主上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与早上起来相比确实是好了不少,松下一口气,她就训:“要你晚上蹬被子梦游!”
    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过去,倒映出一张娇媚的脸庞,阿弗也很委屈啊,晚上梦游也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住的啊,早上起来就发现自己在地上睡了一宿,她也很难受,好在房间里的炉火一夜未断,不然今日阿弗就要躺在棺材里边了。
    二公主指她:“趁热赶紧喝。”
    阿弗吹气,小表情像是在神游,盯着窗外的枯树。
    景巧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一会儿出了一身汗景巧给小姐擦擦身,这样也好得快一些。”
    二公主示意她去做:“侯爷呢?”
    景巧拧干帕子朝阿弗过来,手从阿弗衣领里进去帮她净身:“侯爷去厨房看火了。”
    为什么是陆启在厨房看火?事情还得从昨日夜里说起,昨日白卉带着阿弗在外面玩,一不留神掉坑里的,然后把脚脖子给歪着了,二公主体谅她特意放了她一日的假,现在厨房里没人看守,陆启不过去还能有谁过去。
    “略,好苦。”阿弗鼓足勇气喝了一口后拧巴着脸吐舌头:“阿弗不要再吃了。”
    二公主恨铁不成钢的戳她脑门,一边哄着喂一边威胁性的逼迫,待阿弗灌下全部的药后二公主也出去了。
    可怜的小阿弗苦出一汪泪水。
    厨房里陆启卷着袖子坐在土灶前,见二公主过来瞬间眉开眼笑:“阿弗吃完药啦?”
    二公主点头:“她麻烦死了。”
    陆启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搂着二公主往外走:“小孩子嘛,长大了就好了。”
    “我说阿弗夜里乱走总不是那么回事,万一哪天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二公主一脸忧心:“不如让她搬过来跟我睡,我晚上看着她就不会出什么大事了。”
    陆启面无表情的问:“那我呢?”
    二公主皱眉:“你梦游吗?”
    陆启:“……”
    二公主白他:“那不就得了,你搬阿弗房间里去。”
    陆启气得眼睛都直了。
    二公主又说:“她还小,再长大点就好了,到时候你再搬回来。”
    陆启气极反笑:“我还得给她让位?”
    二公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陆启气得叉腰顶舌转了好几圈:“我都四十了,你稍微记着点。”
    还有几年功夫活成都是个未知数这话他没说。
    二公主怎么会听不明白,她笑着搂住陆启的脖子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陆老师是个这么重欲的人呢?”
    陆启也笑:“我在说睡觉,你在说什么?”
    二公主被呛得两眼犯气,咬牙捶了几拳给他。
    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打断了二人的打情骂俏。
    来人正是陆启差往永安的信使。
    “什么?信让禹王的人给拦下了?”二公主看向陆启:“现在可怎么办?”
    陆启靠着椅子半晌没说话。
    二公主烦躁:“他拿走了我寄给母后的信必然就会知道我们调查他的事,会不会打草惊蛇了呀?”
    陆启掀眸示意手下离开。
    二公主跑过去抓着陆启的手臂摇:“陆启,现在可怎么办?禹王不是善茬,他一定会反击的,如今我们人在恆安,不占优势。”
    陆启轻轻拍打她的手背以做宽慰,看样子似乎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二公主后退:“你早猜到了?”
    “少瑄派去温州的人早就被禹王给发现了,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的意图,想必早就已经派人跟踪我们了。”
    二公主更想不通了:“既然如此,你早知道信送不出去,那为什么还要让我写?”
    陆启看她:“你认为扳倒禹王最大的筹码是什么?”
    二公主认真的想:“禹王养了一批死士,其罪一也;他与平阳候之间的千丝万缕关系着皇家血脉,其罪二也;这么多年来,禹王在朝中的胡作非为人尽皆知,现在又设计杀害陆谦,其罪三也。”
    陆启一笑:“可是罪不至死。”
    瞳孔放大,二公主想要争论,细想片刻后也没了话。
    禹王养死士不错,可死士并未有任何威胁皇权的举动,若此事揭发,确实罪不至死;至于禹王与平阳候一事,年代久远,凭一人的猜想恐怕难以服众;而禹王这些年来的种种恶行,想必皇帝悉数知道,只不过为了江山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更何况禹王手中尚有一道免死金牌,要想扳倒他谈何容易。
    想清楚二公主灰头丧气的落在位置上:“所以,也就是说,我们拿不了禹王怎么样?”
    陆启搂住她的肩膀与她对视:“斩草不除根,又何苦费那个心,禹王这座大山,我要连根拔起。”
    这一刻,年少轻狂的少年郎仿佛又回来了,二公主被他眼里的杀气吓得身体微颤。
    她害怕的喊他:“陆启。”
    陆启宠溺的摸她脑袋:“放心。这封信就是为了引蛇出洞,那三条罪不够致死,那我们就逼他再犯一条死罪。”
    -
    “噢,阿弗又可以跟娘亲睡喽。”小人手舞足蹈的在床上翻滚,唇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却不知另一侧站着的男人一脸幽怨。
    二公主好笑又好气:“晚上再敢爬下床,娘亲把你屁股打开花。”
    阿弗一头栽进软被里,仰着小脑瓜盯着二公主乐:“阿弗以后都乖乖的。”
    听见敲门声,陆启盯了屋里两人一眼后悄悄开门离去,侍卫一身黑色的夜行服,来得匆忙,满头的大汗。
    陆启往书房方向走:“永安怎么样了?”
    侍卫回:“如今禹王已经坐不住,已经在联系平阳候应该怎么对付侯爷了。”
    “那么大把柄握在我手里,他是应该坐不住。”陆启毫不在意的笑:“先不要轻举妄动,借力打力才能斩草除根。”
    侍卫点头:“对了,少爷想要借侯爷的军符一用。”
    陆启二话不说就把军符交给了侍卫,思考片刻后提笔写了一封短信:“这个交个少瑄,若永安发生变故,他可以拿着此信去找洛阳候,十万洛阳军听他差遣。”
    侍卫跪地接过:“那侯爷这边……”
    如果禹王真要有所动静,不可能放过陆家。
    陆启摆手:“有我,让他放手去做,少炎的仇,是时候该了结了。”
    -
    二月十六,阴雨连绵。
    永安城中乌云密布,曾经热闹的街市寂静无人,皇城之中戒备森严,城墙之外已被叛军占领。
    皇室一族为了躲避祸乱退避地宫之中。
    人心惶惶,无人发言。
    谢昭仪抱着谢依涵的脑袋用手背贴了又贴,急得眼泪水都快下来了,怀里人起来苍白的嘴唇,轻轻蹭着谢昭仪的手臂:“姑姑,依涵没事的。”
    谢昭仪泣不成声的点头:“嗯,等叛军走了,姑姑带你去看太医,到时候御花园里的花都开了。”
    皇帝走过来搭着谢昭仪的肩膀捏了捏。
    谢昭仪仰头问:“皇上,陆执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呀?再不来,叛军就要攻进来了。”
    太后气得直吼:“哀家真是没想到,禹王竟然胆大包天到了如此地步,竟然敢串通平阳候一起谋反,哀家咳咳咳咳……”
    皇帝跑过去给太后顺气。
    太后一把甩开皇帝的手:“哀家早就说过了,这个禹王看着就心术不正,当年哀家要你不要留下他,你不听,如今倒好了。”
    皇帝心慈手软,又念着骨肉亲情,哪里干得出那种事,可太后不一样,她见惯了宫中的尔虞我诈,做起事情来远比皇帝决绝狠戾许多。
    太后狠狠的蹬了皇帝许久后命令道:“若叛军进城,你们先护着皇上离开,哀家留着与他们周旋。”皇帝想要插嘴,太后一个眼神就给吓回去了,太后越想越气:“舒贵妃不是什么好东西,生下来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皇帝欲言又止的站在一旁。
    谢昭仪掀眸看他,愤愤难平的说:“你以后多听听太后她老人家的话吧!”
    皇帝:“……”
    怎么连你也不向着我了?
    太后一个眼神杀过去,皇帝连忙低头应下。
    宫中谁不知道皇帝最害怕的就是太后她老人家啊!
    其次就是谢昭仪了。
    谢依涵迷迷糊糊睡了一阵,醒来时听见外面有人高呼:“陆大人来了,陆大人回来啦……”
    谢依涵猛的惊醒,抓着谢昭仪的手臂问:“是少瑄哥哥回来救我们了吗?”
    谢昭仪搀着谢依涵从地上起来,地宫的门大开,天光乍现,门口出一男子的身影若隐若现。
    男子手擒禹王后颈,用力朝他膝盖一踢,哭哭求饶的禹王便摔在了地上,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刀光闪烁,落在墙壁上的剑影慢慢上台,然后一举落下,顿时血脉喷张。
    地宫之中一众女眷连连惊呼。
    “——啊。”
    皇帝抬手惊恐:“陆执?”
    咣当一声,禹王倒在了地上,头颅滚了两圈。
    陆执歪头轻嗤,扔下了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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