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巧与白卉端着净手的东西进来了,简单伺候他们清理后铺了床铺,白卉想要带阿弗出去,可是阿弗不走,死死抱着二公主的大腿,白卉便劝她,可怎么劝都没用。
    景巧也蹲着与她道:“阿弗小姐,奴婢带您去别的地方休息。”
    “不嘛。”阿弗蹭着二公主的手:“阿弗胆儿小,不要离开娘亲。”
    “这……”景巧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看向正坐的陆启,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白卉接着劝:“在永安城时阿弗小姐不也是一个人睡的吗?来,奴婢……”
    “才不是嘞。”阿弗甩开了她的手:“在永安城时阿弗就跟娘亲睡,李爹爹他跟院里的小姨娘睡,大半夜了还要传水,烦死人都。”
    “……”
    小孩不懂事,自然不知道自己说了怎样一番不堪入耳的话,倒是叫两未出门的丫头染上了一层绯色,二公主也好不到哪里去。
    二公主搂着阿弗的小肩膀,理直气壮的与陆启道:“现下阿弗年纪尚小离不得我,还请侯爷见谅。”
    洞房花烛夜那次他们不同床共枕就已经违背礼法了,现在又说出这么一番话确实是……不过二公主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她可不想伺候陆启,这事光想想她就寒得慌。
    且不说相隔了整整十五岁的年龄差,单是陆启曾经的身份,那一张严肃而板正的脸,就让她想起来许多幼时不好的回忆,同意嫁入侯府就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至于其他的事,她自然不情愿。
    陆启到阿弗面前揉了揉她的小脑瓜,直起身与二公主对视,眼神里是长辈的慈爱:“你好生照料阿弗吧。”
    二公主微抬下巴嗯声。
    她这模样有多倔强好笑他早些年就已经见过了,要换以前他万万不敢想,以后有一天两人会在寝房相遇。
    临走之际陆启盯着被揉拧得乱七·八糟佛书说道:“抄书,若不是诚心,想来也是无意,劳神伤财罢了。”
    面如死灰的二公主瞬间喜上眉梢。
    这话的意思差不多就等于“算了吧”。
    目送陆启离开后二公主面上却没那么高兴。
    夜里阿弗抱着二公主的手臂细声问话:“娘亲,陆爹爹真的会死吗?”
    二公主沉重深深的幽眸,从鼻腔里“嗯”了一声无力的气音。
    这些年陆启的身子骨一直不好,也是这个原因他主动请旨来了恆安城修养,前几年,更是有江湖术士替他把脉断言他活不过四十岁,算算时间,也不远了。
    “可是陆爹爹他人很好耶。”夜里阿弗的眼睛格外的清澈,一望就能到底的真诚无暇,与二公主的那双狐狸眼相较,阿弗就是多了几分这东西,少了几分女娇娥该有的妩媚。
    二公主揉着阿弗的头:“人各有命。”
    第二日,二公主又起了个大早,因为睡过头了,衣服都没穿戴好,将阿弗从床上捞起来,火急火燎的往小梨园赶。
    陆老夫人一伙人看见的则是,衣衫不整的二公主抱着只穿着一身白色中衣的小孩,往大堂方向飞奔而来,几乎没喘一口气,到她跟前时,小人还在揉着睡意朦胧的眼,冒着热气的檀口打了个哈欠。
    陆荷只是白了他们一眼,因为昨夜的不愉快,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陆启接过阿弗后下巴往二公主身上抬,话虽然听着是责问,可语气还是带着几分的温柔:“不像话。”
    “那阿弗呢?”阿弗又打了个哈欠。
    “你呀……”陆启笑着捏她的鼻子:“不像个人。”
    “……哎?”她瞬间就清醒了,脑子懵懵的想:他这是在骂人?
    “噗……”二公主也乐了,也凑过捏她的鼻头,再抬头时,含笑的狐狸眼正正的撞进了陆侯蓄光的眸子里,原本温馨的气氛也因此上升了几分温度,从远处看,就是一幅家庭和睦的图景啊。
    “咳咳。”
    也不知道是谁咳了两声,难得的好气氛还未升温就被打破了。
    用过饭,陆老夫人将二公主留了下来,美其名曰是要检查她昨日念佛的心得,其实就是为了给她一点下马威瞧瞧,女人的这点心思,她早就摸得透透了。
    阿弗最无忧无虑了,乖乖的坐在一旁吃东西。
    “他说不让抄了就不抄了?”忽然,陆老夫人就发火儿了,吓得阿弗脸部的软肉一抖,楞楞的盯着二人:“到底是你不想抄还是他不让你抄?”
    二公主:“……”
    “我知道你是公主,可既然来了我们陆家,总得守点规矩不是?”陆老夫人捻着佛珠在手心头数,紧皱的眉头是个大大的川字,她年轻时也是个数一数二的美人,现在垂暮,脸上除了多了些皱纹外,依稀还有年轻时的风采,面色上倒是个慈爱的人。她闭着眼睛说:“我叫你抄佛书是为你好,又不是罚你,这个不依那个不行的……”
    陆老夫人都这么说了,只要二公主还想在陆家待着,这本佛书说什么都得抄了。
    这事折腾人吗?折腾。可折腾的是二公主吗?当然不是。
    阿弗叹了口气:最后还不是得我来。
    “娘亲,阿弗手疼。”抄了两页纸后阿弗两眼红通通的,揉着小手与她抱怨道:“阿弗不想再抄了。”
    二公主那边已经睡着了。
    她过去戳了戳,让人无情的拂开。
    恰此时,门外一道黑影跑过,阿弗寻声出去就看见陆泽小少爷举着风车在院子里玩呢,跑了几下就让下人给逮住了,下人们用“二公主可凶了”吓唬他,不叫他胡闹。
    毛笔挤进青丝戳着头皮,阿弗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陆泽知道她的目的后一脸嫌弃的说:“你一个长辈,竟然还要你侄儿来帮你抄作业,也不嫌丢人。”
    阿弗:“……”
    她的个头明明也就跟陆泽一般啊,为什么陆泽要叫她小姑这事她也没搞明白。
    陆泽粗略的翻看了两眼后,嫌弃的表情已经不言于表了,他师承恆安最好的教书先生,小小年纪就书法方面颇有造诣了,还是第一次看这么不入流的东西,只觉得脏了眼睛。
    阿弗见他要动手,立马狗腿的递上笔,趴在书桌前乖乖的等着。
    她这模样完全取悦了小男孩,只见狼毫浸染墨渍龙走笔蛇的在宣纸上挥洒了起来,字如游龙在天,无论是力度还是字形,都堪堪称得上一个绝字。
    到了翻页,阿弗也是反应灵敏,立马揭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崇拜的盯着他看。
    于是乎,陆泽更加来劲了,就这么一页两页的抄,忽然发现挂在桌子上的手垂下去时,他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硬邦邦的木板膈得阿弗不舒服,她动了两下,面部对准了陆泽的方向,抠了两下鼻孔,还流了一桌子的口水,小嘴巴似乎合不拢似的,露出两颗皎洁的齿。
    小男孩轻嗤一声,故意拿着佛经放在她脸上,唇角多了些笑意。
    黄昏的金撒了满地的光,佛经又翻了一页,听见旁边的人难受的变化着姿势,他将一只手伸过去,抬着阿弗的小脑瓜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他才四岁,小手还不足以托住阿弗整张脸,不过,柔软度适中,很快就看见那对微蹙的小眉平坦了。
    二公主从床上爬起来伸懒腰之余,目光就被屋里趴着的两个小人吸引过去了,他们并排的躺着,呼吸均匀,一部分的晚霞吻在他们的脸上、鼻梁以及唇角,走近再看,陆泽的一只手压在阿弗的脸下,手腕处被桌子膈红一大块,另一只手呈半拳状握着,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只墨迹未干的毛笔。
    陆泽被陆老夫人那边的人接走时阿弗还没有醒过来,他只是轻轻抬高她的脑袋把早已麻木的左手拿回去,口里嘀咕了一句“啊,重死了”,揉了好几下手都没有任何感觉,手心那块又红又紫。
    用晚饭时二人差点又因为两块点心“打”了起来,阿弗念在他手心有“伤”,又秉持着自己是大姐姐得爱幼的良好美德,就把糕点让给了陆泽。
    夜里陆启方归,还没进门就让二公主用怨恨的眼神狠狠剜了一眼,他也是觉得莫名其妙了,在问清楚下人白日里的事情后,皱着眉头笑了。
    “你们母子俩一天一个样!”二公主抄一个字损他一句:“哪里是要我抄什么佛经啊!分明就是使绊子!两面三刀!不伦不类!!不清不楚!!!不要脸!!!——”
    陆启:“……”
    她算是把自己生平学到过的所有成语都用上来了,也不管对不对,反正能骂人就行了,骂得口干舌燥后她才算罢了,关上房门,粗暴的灭了蜡烛。
    也是在月色里陆启的笑容才渐渐清晰,更多的还是叹气和无奈,有句话算是说对了,这哪里是娶了房媳妇儿啊,分明就是个祖宗。
    已经换了第二盏油灯。
    白卉撑不住困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厨房里端药膳过来时,她差点没拿住给撒了,秋嬷嬷连连叮嘱她小心些,推开书房的门进去,屋内只有书桌那处还有一盏灯明晃晃的摇曳着。
    “侯爷,用点汤吧。”白卉轻声说:“公务可以明日再忙。”
    其实自从陆启得病之后,他再没有夜里办过事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非得今夜办了不可。
    白卉将盛好的药汤递过去时特意留心了一眼,她自幼就被卖入侯府,之前在陆荷手下干活,跟着学过不少书,也认得几个字,零零碎碎的东西加在一起,她知道了,原来侯爷是在帮二公主抄佛经呢。
    陆启伸了个腰,捏着眉头翻页,抬头再看她,一脸的困意和疲倦。
    白卉轻手轻脚的带上门口与一旁的景巧聊起了八卦。
    夜里两个女孩子的花痴声点缀了整个漫漫长夜。
    “侯爷这也太温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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