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没睡着,一大早我就去找我老乡,让她过来帮我管孩子,我就说是我亲戚来安湖玩,把侄子放我这儿,毕竟我得上班不是。早上四点多快五点的时候我回去公园,本来以为应该已经有人看到,给报警了,但是大概是天太冷了,大家都起得晚,我去的时候,一看,那女的还在那儿趴着呢。我不敢过去啊,就当没看见,到对面扫地去了,等到有晨练的人要进公园了,我才偷偷跟在后面一起进去,然后我才报了警。
    那孩子呢?
    我报警后,他们来问过话,没提到孩子,我当时想的是马上辞职,带孩子回老家去,不回来了。但是几天后,我发现那些警察又来公园了,他们看见我,认出来我是那个报警的,他们领导就过来问我报警那天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婴儿,男的,两个多月,问得很仔细。我差点没吓死,就一直咬定了没看见,还好他们信了。等他们一走,我也没心思工作了,赶紧跑了回去,请了好几天的病假,把自己和孩子锁在家里。但我还是要出去买东西吃的嘛,一出门,店里收音机啊,报刊亭里的报纸啊,都在找这个孩子。我吓得不行,回去就抱着孩子哭。
    后来病假过了我也没去上班,因为一直旷工,我就被辞退了,工资也不敢去要。大概是元旦过后吧,我实在饿得不行,这孩子也不能一直吃馒头,我只好再次出门去买东西。我跟卖菜的人聊了下孩子找没找到的事,他们竟然说找到了,但是是在湖里找到的,已经死了。我特别惊讶,在家想了一个礼拜,这事太奇怪了,我当时有种预感,再在安湖待下去,我也是要死的,所以我决定立刻回老家,但孩子不带走。
    我走的那天晚上,我抱着这孩子想把他放回公园里,但是公园里有人,就是那些个小年轻,男男女女的在那个,我只好沿着路边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个黑咕隆咚我也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感觉好像是个小公园。反正我从没往那边走过,里面有个小车子一样的东西,底下杵着根弹簧摇来摇去,小孩子很爱玩的那种。我想我可别迷路了,就转身往回走,准备去看看公园里的小年轻走了没。但是这个时候附近有轮子拖地的声音,不知道是人是鬼,我吓死了,把孩子放进那小车里我就跑了。我直接跑去了火车站,连夜坐绿皮火车回来了,从此再也没去过安湖。这样好了吧,我知道的我可都说了。
    当时问你的警察,你说领导的那个,还记得什么样子吗?
    哎哟喂小姑娘啊,那我肯定是不记得了啊,二十几年前的事了。
    那你看看,这几张照片里,你对哪个有印象。
    我是真的不记得,不是骗你的都不是。
    你不是说你不记得了吗,怎么这么快就确定都不是?
    我虽然不记得人长什么样,但男的女的我还是分得清的,你给我看的这些都是男的,但那个领导是个女的啊。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曹焕按了按前进键,录音笔自动从头开始播放。他关上了开关,放下录音笔道:
    看来余了找到了当时报案的环卫工人,而且姚毅竟然没死,那他现在在哪里?湖里溺死的婴儿又是谁?报纸上的官方通告确实是确认了湖里那个就是姚毅,所以余了由此得出结论,当时主导调查的警察是有问题的,而且还是个女警
    后面还有两张纸。
    经谭北海提醒,曹焕搓了搓纸张,确实还有两张纸被订在了录音文字整理后边。他翻过录音内容的最后一页,动作间,后一页资料一点一点展现在他们两人眼前,最后揭开面纱的,是一张彩色照片。
    黄园生?曹焕手有些抖,他看看资料,看看谭北海,恍然大悟,意思是,他就是姚毅?
    96年1月16日晚在公园发现谭北海读着黄园生资料页上的字,他皱眉思考了会儿,道,黄院每年元旦是要回老家祭祖的,一般去半个月,在16日或者17日回福利院。老婆婆听到的,应该是黄院拖箱子回来的声音。福利院前大概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以前确实是有个小公园,零几年的时候被拆除了。这么说我记起来了,老婆婆说的小车子,应该指的是摇摇椅,我小时候在那儿玩过,有熊猫的,有小汽车的,能对上。不过园园来的时候刚好是我被领养了的期间,所以没有印象他是什么时候进院里来的谭北海顿了下,向曹焕解释道,我以前被领养过,只不过后来退养了。
    这事曹焕知道,谭北海在他半昏迷的时候说过,不过谭北海大概以为他当时没听见。谭北海如今能坦然地说出来,也不代表施加于他的伤害已消失不见,曹焕二话不说转身抱住他,学着谭北海经常安慰人的样子,轻拍着他的后背。谭北海在曹焕耳边笑了笑,回抱住了他。
    还有下一张。
    曹焕抱着人不撒手,恨不得能弥补掉谭北海的那些个孤独迷茫的时光。谭北海被他跟个小树袋熊似地扒着逗笑了,拍怕他手提醒道。
    哦。
    曹焕还挺遗憾地大声叹了口气,翻过黄园生的这页,往下一页去。下一页也是简历,只不过简历的主角在他们意料之外,是他们从来没有往那边想过的一个人。更意外的是,余了竟然查到了,想来她之前说的查到了不少好东西,是真的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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