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珠?”燕合宜和良飞尘一块儿叫了出来,宜春恨不得捂住他们俩的嘴,“你们小点儿声行不行,这么大声,所有人都听到了!”她说,“我进去之后,黑子娘就把那个盒子收起来了,你们说,那么贵重的东西,她怎么会有?既然有,为什么不换了银子,何必让一家老小过的这么辛苦。如果把那颗夜明珠卖了,黑子也算是富家公子了,也就不用去跑船,就不会……”
    说到这儿,她也觉得有些不妥,不再往下说了。良飞尘道,“宜姑娘有所不知,平日里茶楼酒肆中的说书先生张口谁谁谁盗了夜明珠,闭口谁谁谁拣了个夜明珠,却不知道这东西就连一般大富的人家也不能有。若不是皇亲国戚,是轻易拿不出来的。”
    “这,这黑子娘,竟然是皇亲国戚,不会吧?”宜春被他推断吓了一大跳。良飞尘说,“那也不是绝对,只不过看样子,至少这黑子娘也和皇亲国戚有不浅的交情啊!”
    听到这儿,燕合宜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个女人,手中握有夜明珠,却藏在这偏僻的小村子里,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她的用意。这时候胡二端着一碗炖菜,抓着两个馒头边吃边走了过来,“你们怎么还不去吃饭,是不是吃不惯我们小门小户的饭菜啊?你放心,绝对干净,味道虽然不能和什么名厨相比,也是很香的!”
    为了招待来吊唁的客人,黑子娘吩咐胡二把家里唯一一头老母猪杀了炖肉,又把给小孙子和儿媳妇攒下的鸡蛋拿了出来。燕合宜说,“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的,大伙伤心,未必吃的下!”胡二一撇嘴,看了看一旁正大吃大喝的人们说,“公子,你道他们一个个都是有良心的,吊唁只是不得不来,此刻自然吃的香甜,哼,一群没心肝的东西!”
    燕合宜摇摇头说,“他们能来,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至于其他的,也就不要强求了。”吃过晚饭,客人们渐渐散去,留下来的不过七八个人,这其中竟然就有杜子石,良飞尘纳闷儿道,“黑子和他没什么交情,他怎么留下来了?”
    “我看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胡二越看杜子石越不顺眼,他三口两口把剩下的菜和和馒头吃完,“我去吧他赶走,免得在这儿碍眼!”燕合宜拦住他说,“哪儿主人赶客人的道理,你若去了,他们不会埋怨你,只会在背后说黑子娘不懂礼数。这样吧,我去看看。”
    杜子石吃过饭,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角落里发呆,燕合宜来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呦,燕公子是吧,我听说,黑子出事儿的时候,你就在船上。”
    “是啊,”燕合宜说,“说起来真是蹊跷,除了水面上出现的女鬼之外,一点儿异状都没有。”杜子石一听这话,连忙说,“小声些,这话不能乱说的。我们这些走水路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水鬼!哎呀,这黑子到底是招惹了什么逆事,才……唉,年纪轻轻的就没了,丢下这一家老小,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说着,他从身上拿出一袋银子说,“这里面都是些散碎银子,加起来也有十几两,都是兄弟们的一点儿心意,也够她们娘儿三活上一阵子的了,以后再说以后吧!”
    他站起身去找黑子娘,燕合宜从背后叫住了他,“我听说,你和黑子不合,为什么要帮他的家人呢?”杜子石缓缓转过身来,对他说,“没错,我们两个是谁也瞧不上谁,可这和他的家人无关,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也算是给我下辈子积德了!”
    杜子石说的是“下辈子”,燕合宜想,或许他早就放弃了这辈子,做的恶事多了,想回头也没办法回头了。黑子娘收下了杜子石的银子,同样也写了借据,可杜子石一出来,就把那张借据撕了。
    黑子死的蹊跷,又那么惨,所以胡二担心他会半夜诈尸,干脆自己守在棺材旁,一边给他烧纸,一边念叨着,“黑子兄弟,我知道你死的冤,可是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也别怨别恨,我给你多少点儿纸,你贿赂贿赂那些大鬼小鬼的,让他们通融通融,下辈子也能去个好人家投胎,别再受苦了。”
    纸钱扔进火盆里,燃起一簇极亮的火苗,胡二说,“你放心,你的妻儿老小就交给我了,以后你的老娘就是我的老娘,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你的媳妇儿,还是你的媳妇儿!”
    火苗暗了一下,似乎是黑子在表示不满,胡二苦笑一声说,“你就敢和我横,有本事你现在活过来和我干上一场!”说着说着,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你说说你,好日子过了没两天,儿子也有了,能在家享享清福就别出去了。这下好了,银子虽然是赚着了,但小命儿也没了!”
    他盘膝坐在地上,边说边哭,看的好多人唏嘘不已,黑子能有这样的兄弟,一个足矣。这一夜平安无事,天一亮,黑子倒头就睡,那鼾声,半个村子都听得到。
    黑子家的坟地才村北的荒地旁,小河和小海都是孤儿,黑子娘说,“两个孩子跟着黑子,一天福都没享过,死后也得有个地方。就让他们挨着黑子,兄弟三个在地下做个伴儿吧!”
    自从回来之后,小江就躲在房间里,一刻也不肯出来。郎中去看过,说他惊吓过度,伤到了脑子,需要静养,轻易不要让他见人。黑子媳妇儿一天给他送两次饭和一次药,除此之外,没有人去打扰他。
    出殡这天,天阴沉沉的,北风呼呼的挂着,坟边的枯草晃动着,像无处栖身的孤魂野鬼,随风游荡着。三个坟坑空着,三具棺材放在一旁,等着下葬。
    黑子的媳妇儿和孩子穿着重孝跪在旁边,黑子娘头上戴了一朵小白花,眼中含着热泪,送儿子最后一程。胡二两眼通红的走过来说,“大娘,黑子虽然走了,但您还有我,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儿子,照顾你,孝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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