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多年未见,本应该是热热闹闹的闲话家常的场面,但汪大老爷和汪二老爷坐在一处时,气氛却无比尴尬。大管家亲自奉上茶点,然后对汪二老爷点头哈腰的道,“二老爷,进来身子可好,看您这起色,可真是……”
    拍马屁最重要的是拍在点子上,大管家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因为此时此刻,汪二老爷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又铁青着,比开了染坊还要热闹。汪大老爷知道,一直不说话也不是办法,他咳嗽一声问道,“老二,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临进这个门儿的时候,汪二老爷还一肚子气,拱的脑门儿一阵阵发昏。他觉得,找自己的亲哥哥借钱,天经地义,没人可说什么的。但真的坐在这儿了,他又心虚了。就算是同胞的兄弟,也只能救急不救穷,家里那点儿底子还有多少,他比谁都清楚,已经是烂摊子一个了。
    “我,我,我是来……”汪二老爷的脸红的像关公一样,憋了几憋,“借钱”这两个字就是说不出口。汪大老爷冷笑一声说,“我看,你是来借钱的吧!”
    把窗户纸捅破的那一刻,两个人反而坦然了。汪二老爷坐直了身子,脸面反正已经保不住了,索性理直气壮的说,“没错,我就是来借钱的!没多有少,一两千两总是拿的出来的吧?”
    汪大老爷气急,反而笑了出来,“汪老二,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当初分家时,田产铺子生意,样样都是由你那做妾的娘吹着枕边风,把好的都给了你。表面看我和你拿的一样多,可实际上我拿到的还不如你的一半!最后,府里的房产也被你娘抢了去,我只能搬出来另找地方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应该来向我借钱啊!”
    一桩桩一件件说的都是事实,汪二老爷一时间哑口无言。可他偏嘴硬道,“我,我那是没你心眼儿多,不懂得经营什么生意铺子,亏损,亏损你明白吗?”他能厚着脸皮白黑的说成白的,汪大老爷却听不下去,“亏损?亏你也能说的出口!就说那挤出庄子,每年交上来的租子也够你们一家人生活的。老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欠下的那些赌债,我是不会替你还的!”
    “你,你都知道了?”汪二老爷颓然的喘了几口粗气,“好,好,好,我知道你不会借银子给我,还送上门儿来让你羞辱,就是看在咱们身上都流着汪家的血!”
    汪二老爷拂袖而去,汪大老爷脸上的冷笑如同僵住了一样,久久没有散去。大管家在一旁看的心里发毛,试探着问,“老,老爷,您,您没事儿吧?”
    许久,汪大老爷才长出一口气,没头没脑的说,“那年,我七岁,老二五岁,我带着他偷偷溜出去玩儿。没想到他却摔了个跟头,头都摔破了。我想着回去之后一定会被爹狠狠的骂一顿,可老二,老二他却说,是他自己不小心,还说,如果不是我护着他,他恐怕摔的更重。那次,爹没有责骂我,还奖励了我。”
    “老爷,那是您心善呐。”大管家擦了擦眼角说,“这么多年了,我全都看在眼里呢,您明着暗着没少帮那边儿。就说二老爷的那家粮店吧,卖的米面都发霉了,人家找上门儿来,还不是老爷您花银子打发的?”
    “你也觉得,老二虽然混蛋,但不至于那么阴损,对吗?”汪大老爷说,“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这些密道挖通并非一日之功,而且需要严密的布局和策划。以老二的那个榆木脑袋,真的能行吗?”
    大管家恍然大悟,“老爷,您的意思是,这事儿是咱们误会二老爷了?”汪大老爷说,“那个姓白的,你得仔仔细细的查。我问你,他是老二的人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
    “是,是春香楼的老鸨子说的!”大管家不安的搓着手指头,这件事是从老鸨子那儿听说的不假,但也是他去喝花酒的时候“顺便”听说的。汪大老爷更糊涂了,“她一个老鸨子,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儿的?”
    大管家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二老爷府上新纳了一个姨娘,就是春香楼的蔺霜姑娘。十有八九是二老爷和她说的,又传到了老鸨子耳朵里,所以才被我打听出来的。”他悄悄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汪大老爷脸色更是难看,“老二啊老二,不堪重用,酒色财气全都被他占全了!”
    “老爷,您是怀疑这个蔺霜姑娘有问题?”大管家在府里待了这么多年,早就成了汪大老爷肚子中的蛔虫,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汪大老爷点点头说,“行了,你去吧,万事小心。”
    汪二老爷窝了一肚子火儿,回到家中气呼呼的摔了一整套茶碗,才让脸色好看了一些。蔺霜战战兢兢的凑上去,帮他抚着胸口说,“老爷,您怎么发那么大的火气?那套秘色瓷的盖碗可是您最喜欢的啊!”
    “你不知道,今天我到那边去,他说的有多难听!”汪二老爷挖空心思的想找出汪大老爷的错处,可偏偏找不出毛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蔺霜笑着说,“兄弟之间有什么误会是过不去的?我也听说了,当年是庶母和嫡母之间的那点儿误会,才让您和大老爷生了龃龉。现在两位长辈都不在了,你们之间也该缓和了!”
    “你这么通情达理,那边却不一样!行了,你早歇着,我倒夫人房里去一趟!”汪二老爷始终打着自家娘子那些嫁妆的主意,蔺霜恭顺的将他送出去,自己则悄悄绕到夫人的院子后头偷听。
    没一会儿的功夫,叫骂声哭喊声就响了起来。汪二老爷破口大骂道,“当初我就不同意娶你进门,是我娘硬说你温柔贤良,我才点的头。早知道你是个母夜叉,我才不会同意!你说我惦记你的嫁妆,那我汪家的东西你又搬去娘家多少?”
    蔺霜理了理鬓边的头发说,“走吧,咱们去见汪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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