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乌云漫天,惊雷轰鸣阵阵,霹雳银蛇乱舞。
    这是一场暴风雨闯入黑夜的盛典,闪电与雷鸣也前来声威助阵,海啸也随之起舞呐喊。
    这是一场自然之灵的盛会,却是徐长安与陆无双的磨难。
    二人自入夜以来,便开始经受暴风雨的考验,波涛起伏翻涌,浪潮拍击不断,寒风阵阵袭体,雨凉透骨心扉。
    若非是徐长安体质特异,陆无双修为不俗,此刻二人只怕是人未寻到,便先交代在了这里。
    可即便如此,徐长安也被这上下翻涌的浪潮跌的七荤八素,胃肠酸水倒了一茬又一茬;而陆无双也是面无人色,本就乌青斑驳的肤色,竟又深了数分,可终究是常年在海边生活的人,这点风浪波涛,还是可以忍受的。
    不过事无绝对,皆有利弊。
    暴风雨虽然一直摧残着徐长安和陆无双,但却给了二人一个机会,一个悄无声息跟着白色披风男子的机会。
    这样敌明我暗,以有心算无心,终究给徐长安和陆无双增加了不少救人的胜算。
    不知日月交替了几次,星光暗淡了几回,只知在一片无垠的风雨中,小澜终是载着二人悄悄的靠近了一大片高塔低楼防御严密的海岛附近。
    兴许是暴风雨都觉得二人有些可怜,竟是在二人即将登岸之际,吹起了更暴躁的风,下起了更磅礴的雨。
    一时间天地凌乱一片,根本不能视物。
    陆无双拉着徐长安潜入海里,找了个相对荒僻的地方悄悄登了岸。
    只不过二人登岛的第一件事情,竟不是去找白一披风男子,而是趁着天昏地暗风雨轰鸣之际,偷偷摸摸的潜入了一栋离二人最近的石楼,而后进入其中,不由纷说的将其间看到的数十名精装汉子在间不容发之际先后放倒。
    虽说这间房内的数名精壮汉子,武技也颇为不俗,相较与这附近海岛上的所有海盗也是出类拔萃的,可相比于徐长安二人还是差的不止一星半点了。
    至此陆无双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松了口气,而徐长安依然在旁边扶着墙不停的干呕着,只是早已经将腹中酸水吐的七七八八的徐长安不知此时还能否再吐出点其他东西。
    不过不再等徐长安再次呕点酸水,陆无双便叫徐长安说到“长安,快去看看屋里有没有绳子之类的东西,将这些人栓起来,我实在有些乏力了。”
    陆无双终究还是肉体凡胎,即便修为强绝,在面对大道自然之前,仍是微不足道的渺小,即便同样吃了可以维持生机和延缓体力衰弱可达半月之久的小辟谷丹,但在这数日的颠簸中,竟还是将体力耗费的七七八八,时至此时几乎差点脱力于此。
    徐长安没有多说,也不想多说,胸腹的翻江倒海的难受让他已经是开口说不了一个字的言语。
    他转身翻便了整个石屋,绳索是一根都没找到,铁链镣铐倒是有零零总总的数十条之多,看来此地的盗匪也没少劫掠过往的船只,这大概便是受压俘虏时用的吧。
    徐长安二话不说,将十七名精装汉子一一拴上镣铐,再以铁链将十三人团团缠绕,捆成一团饭团,便径自在屋里找起了水缸,而后鞠了一捧水,开始漱口,清肠。
    整整吐了数天酸水,灌了数天海水,整张嘴尽是苦味,徐长安终是可以清爽一下了。
    整个人仰躺在墙上的陆无双终是恢复了些许力气,而后爬起身来,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两套衣服,扔给徐长安一套道“可能宽大了点,但是总比一身湿的穿着舒服,将就一下吧。”
    徐长安接过衣服,左右看了看,还是有些放不下颜面的爬上了二楼。
    这二楼陆无双一进门便以剑气试探过了空无一人,这才放心的在下方打斗,当然这打斗是一面倒的。
    不过此时这空旷的二楼倒是成了徐长安换衣服的地方。
    当徐长安下来,陆无双早已更衣完毕,套头看着徐长安打趣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害羞的少年!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害怕的?你是比我少了什么么?”
    徐长安脸一红大骂一句“去你大爷的。再瞎胡扯,再教训你一顿。”
    陆无双无所谓的说“怕你不成?全当磨练武技。”只是话音刚落,在徐长安还没反应之际“唰唰唰。”几道剑光扫过,他便将徐长安宽大的衣服斩去不少布料,此时虽然依旧有些不合身,但终究比刚才好太多。
    徐长安却一脸惊叫道“你干什么?都砍烂了!我怎么还你?”
    陆无双理都不理徐长安,径自来到火炉旁坐下,烤了烤火提声道“正事要紧!”
    言毕以剑柄拍了拍正脸那位昏迷的精壮汉子,却见那汉子迷迷瞪瞪的兀自昏沉。
    徐长安见状,回头找了找水瓢,然后盛满冷水,一瓢浇在了那光头的脸上,见那人抽了一个冷颤竟是瞬间清醒过来。
    徐长安心道,这等游记上所载拷问犯人的寻常手段,无一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对良善之辈施展的,而今自己竟然也步入了这一途,不过却全然深处异位,真是天道有循环,何曾饶过谁啊。
    陆无双见那人已然清醒,却还未曾开口,便被那精壮汉子怒目而视的大声叫骂道“你们是谁?胆敢擅闯‘巡猎岛’?是想找死么?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们的嘴了谁?现在放开我等,待会还给你们留个全尸!否则好叫你们知道我“巡猎岛”的十八酷刑的厉害!生煎、切块、下油锅,片肉、剥皮、滚刀板,剜心、去喉、开脑仁”
    陆无双看这人说话就不带停的,就一剑甩在了他的脸上,而后说到“听我说话。”
    那人扭转头颅,眼中凶光更胜,竟是喷着一嘴的血腥唾沫继续说道“你敢打我?你死定了!你就在这里等死吧!会有人好好招待你的,到时候叫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让你活着比死还难受,想死又”
    陆无双无奈,不待这人话说完,直接一剑柄将这人敲昏了过去。
    徐长安有些莫名其妙的说到“怎么和古史游记之上描写的不一样?不是该你问我答,各自程词么?或是慷慨激昂,或是跪地求饶,或是怨天尤人,怎么你一句话都没问,他就叽哩哇啦个没完?”
    陆无双一拍徐长安的脑子,说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是书上说的就是全部,还有脚下的万里山河包容其间。二者合一才是人间的一两分之真意,至于剩下的八九分?那是天意,天意莫测,晦默如渊。”
    徐长安虽然赞同陆无双的前半句话有理,却全然不同以后半句话,随即大声反驳道“圣人有云人心可齐,人定胜天。怎么会是天意占据人间百态真意的八九分之多呢?”
    陆无双虽然总是风流倜傥浪荡不羁,但此刻却是认真无比严肃郑重的说出“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这八九便是天意,而那如意的一二才是你所得到的人生意义。”
    徐长安听的似懂非懂,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陆无双拍拍徐长安肩膀说,你还小,你只要记住这句话就好了,这句话是我师父告诉我的,我虽然记住了多年却也不明白是何道理。
    其实陆无双并没有说完,他师傅曾经告诉他,人生不如意之事原本是十之十一二,即便是修为通天的至圣先贤们,也不曾圣意遮天,他们拼尽性命,挥洒智慧的种子,大道的源泉,却也仅仅只是给人间的众生,争取来了那如意的十之一二。
    可自那时起,人间便留下了希望的火种,众生虽然依旧疾苦,却不再蒙昧;依旧羸弱,却不再懦弱;依旧动荡,却不再迷茫。
    他们有了目标,有了希望,他们逐渐强大直至盛烈,与日月争辉,与天地真雄。
    即便他们此时几乎依然被天意所笼罩,可终究有了自我的意志,有了道德,有了人伦,有了三纲五常,有了人间秩序,有了人格的底线。
    陆无双虽说嘴上说他不明白为何那一二分才是人生的意义,可他心中却比谁都清楚的知道为何?
    当他面对仙道修士的肆意妄为,当他面对知道真相的满镇民众声嘶力竭的无情叫骂时,看着那个曾经冒着生死危机,救助陷入疫情的小镇民众的妖族长者,那仙道修士的一声“斩妖除魔!”
    无异于陆无双的天塌地陷,那是民意?那是天意!满满的天意,天要它亡!
    可他无所畏惧,他的良心在狠狠的绞痛,他拼尽全力,即使武道崩塌,即使身体破败,即使性命堪忧,他也要护住众人口中的妖孽。
    他还是失败了,妖族长者死了,还是没能躲过上苍的意志。
    死前他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温柔的看了世界最后一眼,留给了陆无双一个安宁的微笑,一缕无憾的从容。
    就这样默默无声的去了,没有带走半点怨念。
    最后他杀死了那口口声声的仙道修士,自己也成为了一个废人。
    可他从没放弃,天意虽然取走了老妖的性命,可却在陆无双的心间留下了枚微笑的种子。
    他再次站了起来,他要再去看看这个世界,是否有令自己如意的十之一二。
    他熟不知,自己已经就是那天意之外的,十之一二。
    不在看着迷糊的徐长安,陆无双淡淡的说“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了。”
    徐长安耳朵微动,已然察觉有人呼吸之间一瞬的紊乱,心知这人多半受伤不深,被刚才那个张口泼骂的汉子吵醒了。
    二人却见,那人半天不睁开眼睛,依旧装睡。
    陆无双随手就是一剑甩出。
    却见那人兀自大叫道“我醒了!我醒了!别打,别打。”
    陆无双将剑贴在那人脸颊上说到“早点醒来,不就没这些事了么?”
    却见这人面带讨好的说到“二位大人说的是,是小的无知,自以为是可以骗过二位大人的耳目,想少受些罚。可没想到二位大人,火眼精金,一眼就看穿了小人的计量。看二位大人的衣着不凡,器宇轩昂,便知二位大人是人中龙凤,小人还敢在这里装死,无异于鲁班门前弄大斧,班门弄斧”
    陆无双听着这人的滔滔不绝,这次却没甩剑抽在那人脸上,只是用手示意,停。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位仁兄马屁拍的震天响。
    这位一脸献媚的汉子连忙说道“二位大人,紧管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长安来了兴致,说道“你不怕你身旁的这些兄弟,其中也有装睡的,把你透漏的底细听的一清二楚,等我们走后,再找你算账?”
    那汉子则是一脸媚笑的说到“不会不会,这些兄弟都是过命的交情,怎么会出卖兄弟呢。再说二位大人,刀剑环伺,小的若是不说,到时候众兄弟性命不保,岂不是怪我太没义气。我焉能做这等枉顾兄弟情义之事。”
    陆无双在一旁听的一乐,他还是第一次把自己怕死说的如此大义凌然之人。
    于是调笑道“我们还没说杀人呢!而且我们也没拔剑。”
    那汉子此时眼睛都快眯成一道缝的挤眉奉承道“二位大人即便刀剑不曾出鞘,却也刀剑之气四处荡漾,威猛之姿展露无余,小的心生但却,又怕兄弟生死,便说错了话,希望二位大人惩戒。”
    徐长安本想继续调笑,可想到那少女还身处险境,便催促陆无双道“还是问正事吧!虽说那女子一时半会可能没有危险。可毕竟我们还是晚了那人数个时辰,即便小澜他刚才还感觉得到这少女的气息,可也不好说现在怎么样了。”
    陆无双点头同意,便问这喜欢拍马屁汉子道“这里是哪里?”
    那汉子一愣,他完全没想到,有人会在不知道这里是哪的情况之下就偷摸的上了岛,但是摄与二人刀剑之威,只好从实作答道“这里是海马滩,东海之内赫赫有名的白鲨海盗的驻地。”
    “这里有多少人?实力都怎么样?”
    “我们白鲨海盗驻地大概有一千三百来人,大多都是武夫三镜四境的人,其中五境蜕凡的有三十来人,其中又有七个蜕凡巅峰,是海盗船的船长。我们还有三个当家,大当家二当家都是超脱境的绝顶强者。就这些。”
    陆无双见那人竟还有一个人没说,便问“那三当家呢?”
    “三当家我们不知道。很少见这个人,是我们大当家的轻弟弟,应该实力不咋样吧。”
    陆无双已经心里有数,便问“那今日从海上回来的那人,是几当家?住在那?”
    却见那人为难地说“这几日暴风雨连绵,海船出海都困难,所以没怎么注意海上动静,更不知道谁回来了,不知道你说的是那位?”
    陆无双想了想,却如此人所说,暴风雨连绵,以至于在此放哨的众人,都在屋内避雨,这才有了他二人轻而易举的登岛。
    便说“那人应该是练就了一身冰寒属性的武技。”可心下细细想来,总觉得不对,因为这人出手实在诡秘莫测,事先好无所觉,很难判断他到底用的是道法,还是武技。
    若是武技他们虽然吃力,但却终归救人的机会大些,毕竟拼的是力气和本事。
    可若是道法,他们二人可不好说了,毕竟仙门修士出了名的法宝众多,就怕二人打不过,连跑都被对方法宝困住,所以这一个疑点才是他们二人接下去的决策的关键。
    却听这拍马屁的汉子开口说道“并无此人!”
    陆无双一愣,随即以炙盛的眼光凝视着这汉子。
    只听那人立马委屈出声的跪地磕头道“二位大人可要相信小的话语啊,小的说的话可是句句属实,若有一句言语不实就要我五雷轰顶立毙于此。”
    却听“轰轰轰”的数道惊雷炸想在屋外,一时间整个石屋之内都是轰鸣声。
    那人见状简直大骂出声道“大人可千万要相信小的说的啊,我说的话真是句句掏心窝子的真话啊,你个贼老天长没长眼睛啊。”
    话还没说完,一道霹雳直接将石屋的窗户劈烂,刹那间一股冷气喷薄而入,风雨刷刷而落。
    徐长安眼急手快,抄起手上的桌椅就堵在了那堵气窗之上,随即拿起附近的刀剑“咚咚咚咚”不分先后的插入石墙之中,这才堵住了风雨。
    徐长安转头“这么邪门?”
    陆无双也是一阵无语,他绝对相信第一次的惊雷是巧合,毕竟暴风雨天气,打一阵雷实在正常不过。
    可这一道闪电,好死不死的霹在了此处的石屋之上,也是一阵让陆无双无语。
    难道是天道示警?
    陆无双也再懒的想这些离奇诡秘的怪事,便盯着此时话都说不出来的喽啰说到“还是说点真的吧,看看天斗不信你。”
    此时一脸献媚的喽啰,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委屈的说到“大人,我真的句句属实啊。”
    陆无双说“算了,你给我们画一幅岛上的结构图,特别清楚的标注上,三个当家的住处,三个当家经常活动的场所,以及地牢的位置。”
    说完,不再言语,自储物袋中拿出纸笔,让这个献媚喽啰作图。
    这喽啰一看陆无双竟然拥有传闻中的储物袋,那种可以装下三山五海的神奇法宝,一时间心头一紧,知道这次多半遇到了狠茬子,变规规矩矩的画完了一副图,然后详细对陆无双解释了一番。
    做完这一切,陆无双一剑柄再度打昏了这人。
    徐长安见状说到“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找这个少女。”
    陆无双一把抓住徐长安说到“学着点。”
    说话间竟是又弄醒一个喽啰,然后将对那个阿谀奉承之辈的问题一一再问了一遍,然后同样要其画了一遍图纸。
    这才打晕这人,然后对比两幅图纸,确信没有多大出入,便对着徐长安说到“懂了么?”
    徐长安由衷的钦佩道“无双哥果然是老江湖,小弟受教了。”说着竟又是做辑行了一礼。
    陆无双一捂脸,这徐长安看着活泼好动,生性好爽,且又有几分洒脱之气,可怎么有时候又是一脸的刻板之气。
    陆无双不明白,也懒的再想,人人都有自己的独特风格,他陆无双如此,徐长安定然也是如此。
    二人负剑打开石屋的大门,看着屋外的滂沱大雨,沿着心中的路线,悄然隐伏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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