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情绪崩溃,王焉可能才是最崩溃的。
    但,他却一直抑制着。
    精神念力师在武者体系中是极为特别的存在,进入特殊体系之后,他在镇守妖魔凶兽入侵中屡建奇功。
    内心对妖魔的仇恨也让他面对妖魔时绝不心慈手软。
    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高层就给了他一个营让他去带。
    直到有一天……
    正在执勤的他收到了一条消息。
    赵信,战死!
    得到这个消息的他当时是不相信的,他还以为是重名,几番确认之后确定就是他认识的赵信后,他就开始疯狂的收集关于赵信的情况。
    组织确定了那一夜金光的位置。
    洛城!
    派遣了一批尖刀武装小组前往洛城,在调查中得到了许多沾染着鲜血的土壤,还有几块像是属于人族服装的布料。
    其中,衣服的布料属于赵信,鲜血土壤中也有鲜血属于赵信。
    从而组织得出结论,赵信战死地窟。
    那一束光,可能是赵信在最后战死前的自爆,故而找不到尸骨。
    任谁去看这种结论都极为荒谬,王焉更是数次递交申请要亲自前往洛城进行搜救,却被一一驳回。
    他建议不要公布死讯。
    到现在就判定死亡太过于草率,依旧被驳回。
    他憋屈啊!
    最憋屈的是上面突然间把他调到大西北来,这就是很明显的回答他,不允许再参与关于赵信任何事宜。
    开始他打电话时还能有人接。
    到后面,都没人再接他的电话了。
    他就眼睁睁的看着组织草率的做出决定,之后再对外宣布,倒是给足了赵信的面子啊,全国通告默哀。
    那一瞬间,就好似是将一切都拍板钉钉。
    洋洋洒洒几千字的悼文,诉说着赵信生前的丰功伟绩,却不想赵信在宣布死讯的第二天,网络上就出现了铺天盖地的恶意诋毁。
    说赵信生前多么多么的自以为是。
    当众持枪杀人。
    恶意敛财,凭借自己的身份地位做市场垄断。此事被爆出来后,赵氏集团都遭受到了牵连。
    更是说到赵信私生活混乱。
    与众女共居一舍。
    将苏衾馨、江佳等人都牵扯了进来,到最后还是澹台统帅力压,将这件事给压了下去。
    被人肉、谩骂,也是让苏衾馨情绪崩溃致使抑郁的原因之一。
    更是爆出了赵信曾恶意封城,凭借自己的势力拿一座城为要挟,胁迫上峰答应赵信城邦管理局的要求。若是不答应,就要让这一城的百姓死。
    上峰为了一城百姓的安全迫不得已而接受。
    建立城邦管理局,也不是为了庇护百姓,而是为了恶意敛财。还特意言明,赵氏集团从建立到拥有半个洛城只用了短短一年,这就是赵信凭他的只手遮天获得的。
    他从来都不是个心系百姓之人,他是恶徒!
    是吸血鬼!
    对此言论,没有任何人替赵信发声,最后还剔除了城邦管理局,这种动作就像是承认了网上的言论,让网络上对此又进行了更火热的发酵。
    王焉再次上报,让上面给群众一个合理的解释。
    石沉大海。
    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
    王焉曾按照让人调查过那些在网络上进行煽动的,有许多都是跟风的网络大v,至于源头来自何处他竟然找不到。
    以至于被舆论推向顶峰后,为赵信发声的寥寥无几。
    只有几个还一直坚持着为赵信发声。
    其中有一人是洛天音。
    她是唯一一个顶着压力到最后都站在赵信这一边的人,开始的时候拥护她的粉丝还相信她,到最后她也成了被讨伐的对象。
    还被包装成了,赵信的地下情人。
    一时间,洛天音脱粉无数,可是她却依旧在不停为赵信发声,只是眼下的她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大v,说话已经没有人再去关注,也没有任何舆论导向性了。
    他替洛天音感觉到不忿。
    也能够感受到,在这种环境下却依旧苦苦坚持的艰难。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
    一个小小的少女尚且能够为了赵信不惜自己被口诛笔伐,也要在网络上赵信讨回公道,可是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什么都不能做。
    接受!接受!接受!
    服从!服从!服从!
    他什么都没做。
    他只能克制,不停的告诫着自己冷静,他要尽职尽责的守住西北防线,寸土不让,他要保护身后的百姓。
    可是每当看到那些百姓,用着自己的键盘在网络上说着各种恶毒的话时……
    他真想,就放了防线让凶兽把他们都吃了。
    可惜,也只能想想,他不能那样做。
    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甘和不忿,他依旧要守住这条防线。至于对赵信的种种,他只能每每到了深夜的时候忏悔。
    其实,他有时候也想过,百姓们会那样随波逐流不怪他们。
    愚民!
    就是如此!
    他们没有自己的主观思想,只会跟着风向去决定他们自己的摆动。说不定,哪天全网都开始为赵信洗白时,那些曾经用最恶毒的话咒骂赵信的,也会跟着颂扬赵信的好。还会去抨击那些依旧坚持着说赵信是恶徒的人,忘记自己曾经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他们永远都站在人更多的一方,他们认为……
    人多,就是正义!
    正义在他们的眼里是凭借人数去衡量的,也是唯一的衡量标准。
    一个人欺负一个人,是欺凌。
    一百个人欺负一个人,是霸凌。
    一千个人欺负一个人呢?
    一万个人欺负一个人呢?
    是正义!
    在王焉看来,在这一切就像是有一个推手,而这个推手是谁,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他只会在夜幕到来后自己坐在这铁皮房里自我麻痹。
    直到今天……
    他好似情绪有些抑制不住了。
    他想要知道!
    “秋哥。”在冗长的沉默后,王焉缓缓抬头,道,“你说,是不是上面有人想致赵信于死地,网上的那些其实都是……”
    “住口。”
    秋云生的眉眼突然变的严肃。
    “这些话不是你该说的,王焉同志,我们就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上面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该做什么。在你选择加入这个体系之前,我就已经将一切都跟你说的极为清楚,至于上峰的想法,不是你我能够揣摩的。赵信战死,我也倍感痛心。网络上对他的诋毁,我也心生愤懑,但请你记住,我们是个战士,我们要做的是保家卫国,而不是去关注网络上的那些风波。我们的敌人是妖魔,不是我们的同胞。”
    “可是,人心有些时候比那些妖魔还要毒啊。”王焉低语。
    听到这番话的秋云生突然沉默了下来,他的这种沉默其实也等同于侧面认可了王焉的言论。
    人心,有时候可不就是最毒的么?
    妖魔至少还会当着面杀你,可是人却可以借助各种方式杀人于无形,哪怕是死了也要让他背负万世骂名。
    “走吧,去巡逻吧。”
    秋云生抬手拍了拍王焉的肩膀,道。
    “刚才咱们的哨兵来消息说,外围的妖魔行动有些异常,可能今晚他们是准备突袭扎咱们这个据点,你身为精神念力师是主要攻击手,切不可……”
    轰!!!
    都没等秋云生的话音落下,一声震天巨响让房中王焉和秋云生短暂失聪,他们的耳中嗡鸣不止,却是对视一眼后就跑了出去。
    “发生什么了?”
    秋云生紧锁着眉眼高呼,耳朵的听力也一点点的恢复,旋即就感受到地好似有细微颤动,王焉也紧锁着眉眼。
    “西北方,有大量妖魔涌入!”
    “西北方向,照明弹!”秋云生凝声高呼,一颗照明弹打出后的瞬间秋云生和王焉的瞳孔都跟着剧烈收缩,“重武器西北方火力覆盖,电网功率开至最大!”
    轰!
    砰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枪声,炮火声轰鸣不止,王焉更是紧锁着眉眼直接冲向电网,在他奔跑的途中身后他出现了六柄银白色的飞刀。
    飞刀在他的念力控制下在空间交错起舞,收割着妖魔的性命。
    殊不知,这一声巨响在冰城竟是也听听的清清楚楚,不管是坐在餐厅中依旧在低头啜泣的周沐言和红着眼眶的邱元凯,亦或是在苏衾馨房间的众人,都在一瞬间互相对望旋即都跑到餐厅。
    “你们听到了么?”
    “那么大的声音能听不到么?”邱元凯眉头紧锁,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窗外突然炸开一片灿烂的烟花。
    众人都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烟花露出笑容,轻声低喃着。
    “这烟花,好美啊!”
    ……
    坐在屋檐上的赵信此时还在看着苏衾馨发出的动态,整个人的目光都是半呆滞的,在凡域的记忆就如幻灯片一般在他的脑海中交错浮现。
    耳畔传来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
    “喂……”
    肩膀被轻轻的拍了一下,侧目望去赵信就看到了穿着浣丝深衣出现在他的身旁,就坐在了他的身旁。
    “不凉么?”
    赵信瞥了一眼她坐着的雪,傅夏不解的眨了眨眼。
    “你都不觉得凉,为什么我要觉得凉。”
    “我……”赵信抬起屁股,露出屋顶的黑瓦,“我这里没有雪,我来的时候把这的雪都给扫开了。”
    傅夏:“……”
    “你坐这吧。”赵信起身将位置让开,又在旁边扫出一片能够坐下的位置,当他坐下时候却发现傅夏依旧坐在原地,“我都把位置让给你了。”
    傅夏没有说话,只是朝着赵信刚才坐的位置瞥了一眼。
    旋即,赵信就看到刚刚他在扫雪的时候,把雪扫到了他最开始坐的位置。咧嘴讪讪一笑,赵信又用袖子将雪往下扫了扫,微微努嘴后傅夏才挪了过去。
    两人就并肩坐在屋顶,谁都没有说话。
    许久,抬头看着星空的傅夏低声道。
    “今天……谢了。”
    “嗯。”
    “我知道你是在替我出气,虽然年宴的氛围闹的有些僵,我还是很感激。”
    “嗯。”
    傅夏突然皱了下眉侧目望向赵信抬手打了下他的肩膀。
    “你就只会嗯么?”
    “那我还要说什么啊?”赵信一脸不解道,“你感谢我,我嗯就是我接受你的感激啊,有什么不对的?”
    “你接受?”
    “难道我不能接受?今天的事情你确实应该好好谢谢我,你现在来这里感谢我,也在情理之中。”
    “喂!”
    傅夏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赵信瞪眼。
    “你……你竟然觉得我感激你是应该的?”
    “你这话问的还真挺奇怪啊。”赵信不解的眨了眨眼,“如果你领情,你感激我,那我接受自然是应该的。如果你不领情,觉得我是多管闲事,你就不用感激我,我也没说让你必须对我道谢。这是你决定的事啊,不是我!”
    听到这番话的傅夏,蠕动着嘴唇许久最终深吐了口气。
    “行,你行!”
    赵信只是一脸奇怪的看着她。
    “那你就接受这份感激吧,我谢谢你……谢谢你给我惹了那么多的敌人,谢谢你让族人都怕我。”傅夏皱着琼鼻,赵信听后耸了耸肩,“那些敌人谈不上是敌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你如果把他们看成敌人,那我以前还真是高看你了。至于族人怕你,未必就是一件坏事,他们怕你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未来,他们也会再敢故意找你的茬,这不是挺好的么?”
    “你……”
    傅夏突然握住拳头,眼角的余光却是看到下面的傅玲和王傥、陈煜的夫人不停的朝着她摇头。
    她默默的将拳头松开,抿了下嘴唇。
    “好,我承认,你这回确实是帮了我大忙,你替我出头我也很感动,你送我的戒指和深衣我也很喜欢,这份人情我会还给你的。”
    “嗯。”
    赵信依旧淡淡的应着,却不想就突然间……
    轰!!!
    振聋发聩的巨响让府邸中的所有人都抬起头,哪怕是都已经喝的烂醉到趴在桌子上的朱治也猛然抬起头。
    这声音来的奇怪,赵信皱眉望向四周却看到空中突然爆开五颜六色的烟花。
    待到此时赵信才松了口气。
    “烟花啊,吓死我了……”
    在第一个烟花炸开后,天空中又跟着绽放开各种绚烂的烟花,院落的小曼、绵眠等女眷们脸上都露出笑容看着头顶的烟花,朱治、陈煜、王傥也一脸醉态看着烟花,王傥更是打了个酒嗝。
    “此情此景,我想作诗一首……”
    “做个毛的诗,来……喝酒!”陈煜眉头一皱,举着大碗砰的一声撞在王傥和朱治的碗上,“喝!”
    屋顶上的赵信也看着夜空中的烟花,傅夏一直盯着他的侧脸抿了下嘴唇后小屁股挪了挪凑到他的身旁。
    她深吸了口气,手挽住赵信的手臂,之后贝齿咬着嘴唇一点点靠在赵信的肩膀。
    当她靠上去的时候她浑身都是紧绷的。
    正在看烟花的小曼突然注意到了屋顶的那一幕,雀跃的跳着指着屋顶,几个女眷也都抬头看去。
    皓月为背,烟花为景。
    楼阁的屋顶傅夏靠着赵信的肩膀,手挽着他的手臂,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却被烟花的声响掩盖。
    许久,傅夏抿着嘴唇低语。
    “这烟花,真美。”
    “是啊,真的很美。”赵信轻应了一声,抬头看着头顶的烟花,凡域烟花此时应该也是极美吧。
    傅夏就依偎在他的肩膀,看着赵信的侧脸。
    烟花很美。
    赵信看着夜空中的烟花,而傅夏……一直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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