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察到郎晨朝他投过来的疑惑的眼神,郎恒轻微地摇了摇头,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不管发生了什么,到现在也已经无法改变了。
    整个祭祀的流程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过程,当中出一点变故都会被视为不祥,如果祭祀被谁打断,更是会被整个家族视为罪人。
    这一年家族里如果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全都会怪罪在这个打断祭祀的人的身上。
    所以郎恒和郎晨虽然发现了祭品有问题,但也不敢做出任何不妥的举动。
    不过朗熠明显没有这种顾忌,当他意识到这两个祭品将要被放血直至死亡的时候,他忍不住就要出声制止。
    可惜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一旁的朗翰毅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这是监狱中的死囚,罪大恶极本来就是要被处于死刑的,打断了祭祀不但对你自己没好处,就连你带来的那个小姑娘都好不了。”
    白绒绒是朗熠的软肋,而且既然是死囚,他的心理压力就小了一些,但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在那处理祭品的人动刀子的时候,悄悄打了一道风刃过去。
    风刃力道不大,只是阻挡了一下下刀的力度,让切口浅了些,减缓了血液流出的速度,也许这就能让他们在祭祀结束之后还不至于彻底因失血而死亡。
    朗老先生也许是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微微侧头朝他这边看了一眼,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祭祀仪式顺利地完成了。
    朗熠上前一步,查看了一下两个作为祭品的人,虽然极为虚弱,但确实还有气。
    “爷爷!”朗熠主动开口。
    朗老先生抬手阻止了他:“郎晨,安排人把这两个人弄下去,好好医治,能活下来的话,再送回去吧!”
    活牲祭祀,要的只是血祭,倒并不一定是要祭品的性命不可,既然能活得下来,那也算得上是命大了,再送回监狱里,至于以后怎么样,就不是朗家能管得到的了。
    当然以前的祭祀,结束后没有人会去管祭品的死活,随便安排人收尸便罢了,要不是看朗熠这么一副行止不安的模样,朗老先生也没有这个闲心去管这些小事。
    还是太年轻没经过事啊,太心慈手软了。
    郎晨有些诧异地看了郎恒一眼,这些年来,祭品的事一直都是郎恒负责的,不知道这次怎么突然就点名让他来处理后续了。
    郎恒上前一步,主动说:“爷爷,我来安排吧。”人没死更好,他正要弄明白这当中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呢!这两个祭品,分明都不是他准备的。
    家祭的祭品按照正常流程来说,自然是从非管局的监狱中调来的即将被处于死刑的死刑犯,但也不是每次都恰好能遇到这样的人的。
    实在没有的话,他也会想点其他的办法,比如说这次的山鼠精,就是无亲无故,又没有在非管局登记过的黑户,就算不明不白地没了,也没有人会发现,更没有人会去追究。
    反正最后只要有祭品上台,事后又干净利落没有后续麻烦就可以了。
    可是突然出现两个他完全不知情的人,这事情就可大可小了,还是得赶紧查清楚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人才行。
    不了朗老先生居然没有同意:“不用,这事让郎晨去处理,你先过来。”
    郎恒走过去:“爷爷,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朗老先生一拐杖抽在了膝盖弯上,“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了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
    郎恒惊恐地抬头看着朗老先生:“爷爷,我做错了什么?”
    朗老先生朝朗翰毅抬了抬下巴:“你来说。”
    朗翰毅紧张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阿恒,你别怪爸,爸也是没办法。”
    朗老先生手里的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顿:“少废话,快点!”
    朗翰毅结结巴巴地照着纸上记录的一条条罪状念了起来,从最开始派人调换了非管局拿去检测的血样,到安排的人民公园爆|炸事件,到前不久发生的加油站火灾事件,桩桩件件,条理明晰,时间地点人物都调查得清清楚楚,没有半点错漏。
    郎恒完全无从辩解。
    朗翰毅念完之后,身上的汗已经湿透了整件衬衫。
    朗老先生板着脸,严肃地盯着一脸苍白的郎恒:“你可认错?”
    郎恒咬牙:“孙儿认错!”
    “现在让你当面跟你弟弟认错,你可愿意?”
    “我愿意。”从听到他的罪状的时候起,郎恒就知道他这次绝无幸免了,如今听到只需要他向朗熠道歉,当然忙不迭地就答应了。
    郎恒直接跪在地上转了个身,对着原本在他身后的朗熠。
    朗熠面无表情地挪开一步,不愿意受他的跪拜:“你站起来说话。”他心里并没有大仇得报的爽快感,只是对这样的场景感到十分厌烦,这个所谓的家里,没有一点温情,有的只是勾心斗角互相算计,太令人窒息了。
    郎恒见朗老先生没反对,才站了起来:“三弟,对不起,之前是我鬼迷心窍,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实在是罪该万死,希望你能大人大量,给我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今后我一定会担起作为一个大哥的责任,咱们三兄弟一起齐心协力,将朗家的传承发扬光大。”
    “嗤!”朗熠笑了一声,“原来朗家大少爷的道歉如此值钱,短短几句话,就能够将之前做过的事都一笔勾销了。”
    郎恒变了脸色:“我都已经诚心诚意向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说起来朗家大少爷也是自小被人捧着长大,再加上他自己本身能力也不差,还真是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一路顺风顺水长到今天,还是第一次开口向别人道歉。
    不管在别人听起来怎么样,起码在他自己认为,他的这个道歉已经是很诚心诚意的了。
    朗熠淡淡地说:“我想怎么样有什么用?如今朗家话事的人还是爷爷吧,要怎么样,那自然是爷爷说了算了。”
    朗老先生缓缓开口:“几句道歉当然是不能算的,这只不过是先让郎恒表明一个悔过的态度而已,我看郎恒也是真心悔过的,我们朗家生意上的事务还得仰仗你去处理,不能耽搁太久,会损伤身体的责罚我看这次就先免了,就罚你到小黑屋关两个时辰,你看还可以吧?”
    老先生说得轻描淡写,朗熠长眉微挑,这就是之前他口口声声说的动用家法?这家法跟普通人家的小孩子犯了错关到屋子里反省有什么差别吗?
    不料郎恒和郎晨却同时大惊失色,郎晨更是立刻冲到老先生面前,跪下恳求:“不能这样,爷爷,哥哥虽然确实犯了错,但事实上也没有对朗熠造成真正的伤害,这个惩罚太重了。”
    除了早已知情的朗翰毅一脸菜色之外,朗翰嘉一家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似乎老先生的这个决定真的十分惊人。
    朗老先生盯着郎恒:“你说,这个惩罚重吗?”
    郎恒神色惨淡:“孙儿自知罪不可恕,愿意接受惩罚。”他知道,老爷子说出口的话,断没有收回去的可能,越是求情,就越是会引起老爷子的不满,还不如乖乖受罚,说不定还能勾起他老人家最后一点恻隐之心呢!
    郎晨大声说:“爷爷,这些事情我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如果一定要罚,我愿意替大哥承受一半的惩罚。”
    朗老先生摆摆手:“你不用再说了,来人,请家法。”
    老管家捧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黑盒子,看不出来有什么奇特之处,更想象不出这会是所谓的“家法”。
    但老管家把黑盒子往地上一抛,黑盒子见风即长,落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座报刊亭那么大小的大四方体,其中有一面是像门一样,有把手可以拉开的。
    老管家拉开门,恭恭敬敬地朝郎恒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少爷,请进去吧!”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是那种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完全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东西的黑。
    郎恒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走了进去,黑暗立刻将他整个人都吞噬了,整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但随即,里面传出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却又向外面的所有人证明了,郎恒确实就在这里面。
    老管家立刻关上了门。
    郎晨猛地冲了过去,最终却只是垂头丧气地站在了所谓“小黑屋”的旁边,忽然转头愤恨地看着朗熠:“看着我大哥受苦,这下你可高兴了?”
    朗熠无所谓地说:“我又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有什么好高兴的。”
    郎晨红着眼睛:“我大哥在里面所承受的,可怕到你永远都无法想象!他在里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万箭穿心之苦,成千上万的刀在一片片地割他的肉,刮他的骨,万钧重量在不停地碾压,将他的每一寸骨头都碾成齑粉,再强行重塑成型。”
    “更可怕的是,他时时刻刻都是清醒着的,所有的感受都是那么真切,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血肉被碾碎时的吱吱作响,所有的痛觉都是真实存在的,每时每刻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甚至连晕过去都做不到。比你死一百遍都要痛苦,他却要足足承受两个时辰!”
    郎晨痛苦地喊着,双手死命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跪倒在小黑屋的旁边,明知道自己大哥在遭受无与伦比的苦难,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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