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孔二叔应了一声,突然有些局促,走上前去,刹那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十几年没见,兄弟感情都已变得复杂难以掌握。
    “艾玛,”孔义在背后小声嘀咕,“原来老头子也有这么紧张的时候……”
    孔仰山转身进室内,“别站在外面了,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累了吧?”
    “不累,”孔二叔紧跟上去,一进门,看到老太太坐在沙发上,眼睛瞬间红了,“妈。”
    老太太抹眼泪,“你这个不孝子,跟老娘置气,这么多年不回家,知道妈妈心里什么感觉吗?”
    孔二叔扶着她的膝盖半跪下去,抬手帮她擦去眼泪,“我工作忙嘛,那么大的公司,阿义个傻儿子又帮不上忙,整天风花雪月……”
    “哎对,全是我的错,”孔义蹲在老太太另一边撒娇,“奶奶不高兴就揍我,我爸每年都想回来的,就是被工作耽搁了,别哭啦,老美女,会长皱纹哒……”
    老太太被逗乐,抹着眼泪伸手去打他,“哎我家小老幺啊,这张贫嘴跟你爸小时候一模一样。”
    “嘿,我是他亲生的呀,有他的优良基因!”
    老太太疼惜地摸着孔义的大脑袋,“优良!是优良!就是这风格有点跟咱们不一致,乍一看,跟个外国人似的。”
    “阿义是混血儿嘛,”孔敏依偎在老太太身边,“奶奶,混血儿都帅,而阿义比一般人更帅,他妈妈一定是个大美女。”
    “一般般,一般般,”孔二叔瞄一眼孔仰山,讪笑道,“说实话我都没见几面,代孕机构给安排的。”
    孔义瞪眼,“哎,你不是整天跟我吹牛是大美女吗?金发碧眼,哈佛妹子,高智商,选美冠军,大屁股洋妞,波涛汹涌,”他双手在胸前比划,“一个八两重……”
    “闭嘴!!!!!!!!”孔二叔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抽过去,这傻逼儿子,拆你老子的台有糖吃吗?有糖吃吗???小心逐你出家门!
    二叔在美国做陶瓷艺术品的生意,赚资本主义的黑心钱,出手相当阔绰,送孔敏一套翡翠饰品,种好水足,翠色喜人,搭配她定制的小礼服,简直是百媚横生。
    订婚的早上,孔敏在家梳妆打扮好,站在穿衣镜前,“小信,你看我这样好看吗?”
    “好看,”孔信应了一声,穿好西装准备出门去酒店,他得提前到场去安排各种细节,订婚宴虽然没有结婚那么隆重,但到底是孔家的掌上明珠,排场上不肯输给任何人,他必须做到完美无缺。
    孔敏转过身,不高兴道,“你敷衍我!”
    “没有,”孔信折回去,站在她身后端详镜子中的美丽女人,为她将颈前的翡翠吊坠摆正,“真的很漂亮。”
    孔敏满意地笑起来,抓过孔信的手腕,低声道,“弟弟,我要嫁给知君了,你难过吗?”
    “难过,”孔信面无表情道,“我为你们两人感到难过,明明不相爱,却要在一起相互折磨,我光看着就觉得一定很难过。”
    “不,不是相互折磨,”孔敏摇摇头,神情有些恍惚,摸着镜中人忧伤的脸,喃喃道,“我是真的爱他……”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可以去把所有事情处理好。”
    孔敏猛地抬起头,目色坚定地和镜中人对视,郑重道,“我不会反悔,喜欢什么,就一定要争取到手,这是我的人生信条,我喜欢知君,所以我追求,我得到,这场游戏,我才是最大的赢家,不是么?”
    孔信垂眸轻笑了一下,你真的赢了么?嫁给一个不爱你的人,你要这样的爱情,有什么意义?
    再说,爱情本来就不是一场游戏,谈何输赢。
    五一小长假是结婚热潮,金陵饭店门前竖起七八个迎宾牌,礼炮声不断,孔信简直忙成了个陀螺,看似没什么需要操心地方,真运行起来,真是每一个细节都要操心。
    幸亏康纯杰家的老管家过来帮忙,他和孔仰山私交不错,所以也来参加孔敏的订婚宴,有他帮忙,孔信觉得肩上重担轻了不少。
    吉时快到了,孔信站在门口当迎宾。
    “孔哥,”罗子庚从车上下来,开心地挥挥手。
    孔信忙迎上来,对罗子庚一阵龇牙咧嘴,低声道,“我脸上肌肉都快笑僵了,真他妈的累人。”
    “辛苦了,”罗子庚咬他耳朵,“晚上好好服侍你。”
    “操,到底谁服侍谁啊,”孔信给他一拳头,转脸看向从车内出来的温知君,“哎哟,今天真帅,跟那……”
    “打住!”温知君笑着止住他,“只说前半句就行了,你嘴里肯定吐不出什么好话,我才不要听。”
    温姨妈和罗妈妈在旁边大笑。
    孔信笑骂,“别以为今天你是主角我就不能告你诽谤!”
    罗子庚张望,“今天来得人挺多啊,敏姐呢?”
    “公主是要最后才能登场的,”孔信道,“你来了正好,给我当迎宾,我去喝口水,唉,累死了。”
    两人并肩走进饭店,后面一个人高声叫,“孔大少!”
    孔信回头,见是一个眼熟的男人,正心想这是谁啊,本大少已经如此知名了么?怎么好像人人都认识我?
    罗子庚低声,“这是潘南华的秘书,姓张。”
    “哦,张哥啊,”孔信笑着迎上去,握手,“张哥好久不见,怎么不见潘总?”
    “潘总去英国参加拍卖会,准备迎一幅当初被从圆明园抢走的名画回国,脱不开身,”张秘书笑道,“所以特别交代我一定要来恭喜孔大小姐订婚,潘总经常跟我们说当年多亏孔常翁老人家对潘家多番接济,他才能有如今的荣光。”
    “爷爷向来乐善好施,”孔信笑道,“张哥里面坐,在玉兰厅。”
    “好,好。”
    目送张秘书走向玉兰厅,孔信一回头,冷不丁被身后的黑影吓一跳,抚平胸口,“祥叔,您猫在我背后干嘛?”
    老管家一脸惊恐,“是他……是他……你们竟然认识……你们是一伙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孔信皱眉,“谁啊?”
    “张三!”
    “张三?”孔信愕然,“你在说什么呀,累坏了吧,祥叔,累了就去歇歇,别胡思乱想。”
    老管家急得跳脚,“我没有乱想!就是他!张三!化成灰我都认得!!!”
    “唉,祥叔,你可能有点……”
    “原来是这样!”罗子庚突然道,“祥叔,你的意思是刚刚那个人就是张三?”
    “就是他!他要挟我们少爷……”
    孔信恍然大悟,“居然是潘南华……张三只是一个秘书,哪来那个本事胡作非为,除非背后有人指使,原来竟是潘南华……这就说通了,潘南华从小孟手里抢走柴窑,想用它当下金蛋的母鸡,所以强迫康纯杰伪造,后来为了防止康纯杰给别人伪造,又怕他会站出来戳穿他们的骗局,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炸死康纯杰。”
    罗子庚冷冷道,“潘南华真是贼胆包天,可笑这样的人竟然被媒体宣传成为一个大公无私的爱国收藏家,真是可笑之极。”
    突然孔信手机响起来,孔信接通,只听那边传来孔仰山急躁的声音,“敏敏的司机开错了路,我们现在联系不上他们了。”
    “什么?”孔信大惊,“怎么会开错路?”
    “他岔路口拐到另一条路上了,转眼就找不到,打司机电话和你姐电话都无人接听,”孔仰山急得上火,“开定位居然定位不到他们。”
    “定位不到?”孔信倏地后背腾起一层冷汗,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报警了吗?”
    孔仰山吃了一惊,“报警?居然要报警?”
    孔信看了下手臂,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情绪,“你听我说,爸,这件事情肯定不是简单的司机开错了路,都这个时候了,马上就十二点,我们耽搁不起,马上报警,让所有司机都沿着那条路去找,说不定姐姐是被绑架了。”
    “你说什么?”背后一个声音倒吸一口冷气,“敏敏被绑架?这是怎么一回……唔……”
    “哥!你不要激动!”罗子庚惊叫,冲过去扶住温知君,从口袋里摸出药瓶,“急速救心丸……孔哥拿水来。”
    温知君的脸都白了,手指揪住胸口,痛苦地摇头,“说……敏敏……这是……到底……怎……么……”
    孔信抓过一大杯水,给他灌下去,“不行,吞不进药!”
    “救护车!”罗子庚大叫,“快点送医院!”
    ☆、58·温知君病危
    温知君这次病发得突兀,幸亏温姨妈行事谨慎,特意带了家庭医生在身边,连忙上去急救,“不行,得赶紧送医院……”
    孔信一把抱起温知君,冲开饭店门口拥挤的人群往外冲去。
    吱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孔义从一辆雷克萨斯suv上跳下来,“哥,姐姐她……卧槽这又是怎么了?”
    “知君发病,子庚,开后车门!”孔信抱着温知君冲上后座,家庭医生跟着上车,“阿义,开车,去医院!”
    孔义傻眼,“我……我去医院的路不熟……”
    “我来,”罗子庚将他扯到一把,抓过钥匙上了车,“孔哥,扶稳他。”
    一脚油门踩到底,风驰电掣地拐上大路。
    孔信打120,颤着声音讲明情况,“我们现在正从金陵饭店往医院去,走中山路,请派出救护车……对,遗传性高胆固醇,d缺失型血……”
    “温少,温少……你坚持住!”医生满头大汗,“孔少,温少的情况很不对!”
    “我看到了,废物!”孔信怒骂。
    “别……别生气……”温知君一手痛苦地揪着领口,另一只手颤抖着伸出去,“信……小信……”
    孔信一把握住他的手,“我在,我在呢,我一直在,别怕,你一定能挺过去的,子庚,再开快点!”
    罗子庚汗水从发际流了下来,他努力保持镇定,“嗯。”
    温知君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孔信的手,竭力大口呼吸,“我……我不一定……这次不一定……能挺过去了……小信……我……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不怪你!我不怪你的,知君,你别说话了,留点力气。”
    “我要说……我怕……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小信……当年都怪我……没有勇气……我怕敏敏……把我们的事情……捅出来,”温知君断断续续地说着,泪水从他眼中流了下来,“我从来不敢承认……我的性取向……一步错……步步错……我好后悔……”
    孔信止不住地流下眼泪,“我不怪你,当年我也没有勇气,知君,我也不敢承认,是我的错,我明知道你不爱姐姐,却还支持你们在一起,都是我的错。”
    “敏敏……一定要把她……救回来……”温知君神情越来越恍惚,眼神开始涣散,“告诉她……我……我努力了……可……还是没能爱上她……对不起……小孟……我要去见小孟了……”
    “不!”孔信紧紧握着他的手,“知君你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小孟没死,我们都好好活着,活着多好,知君你千万不要放弃,我们小时候说好的,我们要在一起到一百岁,我玩古,你玩虫,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温知君伸手摸着他的脸颊,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悲伤的微笑,俏皮的小虎牙露出个尖,他喃喃道,“小信……”
    “别说了,我都知道,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孔信吻着他的手,眼泪已模糊了视线。
    罗子庚双手握紧方向盘,咬紧牙关不去看后视镜,死死盯着前方的道路,窗外是五月艳阳天,他却如同置身冰窟,浑身瑟瑟发抖,骨骼仿佛都发出了冻裂的声音。
    半路遇上救护车,将人急速送进急救室,其他人也赶了过来,温姨妈抓着罗妈妈的手哭成了泪人,她本来以为儿子终于要订婚,开心地准备了好长时间,没想到事到临头竟然全是一场空。
    罗子庚支撑着母亲和姨妈,低声地安慰着他们。
    突然孔信手机响起来,孔信低头扫一眼,拿着手机走出走廊,“小孟,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情?”孟昕的声音充满了担忧,“我在对面咖啡馆,突然看到你们一团乱,温姨妈哭得很伤心。”
    孔信声音虚弱无力,“我姐的司机在岔路口拐上了另一条路,手机联系不上,也定位不到,我们怀疑她被绑架。”
    孟昕倏地呼吸一窒,“怎么会这样?敏姐有得罪什么人吗?谁会绑架她?”
    “也许是讹钱?或者别的什么,”孔信大脑中一团乱麻,烦躁地抽着烟,“她性格有点任性,可能在外面惹到什么人……”
    “那知君怎么样?”
    孔信哽咽了一下,“知君受刺激太大,发病了,正在医院急救,医生说得尽快手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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