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恩说完这句话,在场的几人一齐低呼了一声,斯内克纳闷地问:“小璏?这名字很耳熟呀,他是谁?”
    “额,肥师奶的儿子,在上方门那里杀了府尹大人又捅我右臂一剑的黑衣人就是他。”
    “怎么可能?小璏不是整容了吗?你怎么还能认出他?”
    “什么整容?”
    斯内克叹了一口气,示意大伙都坐下,缓了一缓才说:“小子,你给大伙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施恩喃喃道:“在上门的时候,有两个黑衣人出来截杀府尹大人,其中一个见人就杀,我跟他打斗时打掉了他的面罩,才看清楚他的长相,是小璏没错,我是绝对不可能看错的。”
    众人吃惊,斯内克问施恩道:“你确定是他?是不是看花眼了?”
    施恩微微摇着头说:“绝对没错,我今天陪着肥师奶走了大半个应天府,那小璏的画像,我就是闭着眼睛都能画出他的眼嘴鼻,这小璏还真是心狠手辣啊,二话不说就跟我动上了手,他先往我胸口踢了一脚,又用剑刺了我的右臂一下,要不是有寿头带人马过来,我可能大概是凶多吉少。”
    舒小小一拳砸在茶几上,见她沉着脸不说话,施恩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也别生气,其实我是碍于老妈子在场,手脚施展不开来,不然我一招七分内力普通掌就能彻底轰杀他。”
    吴大爷道:“你小子确实有万夫不挡之勇。”
    斯内克挖着鼻孔,仰着头道:“我手下个个都是万夫不挡。”忽然问施恩:“小子,除了你之外,其他人有见到那黑衣人的真容没有?”
    “没呀,就连肥师奶也没见到。”
    斯内克看看吴大爷,只见他正在若有所思,不禁轻唤了一声:“老吴?”
    吴大爷缓过神来,说:“我在想另外一件事。”
    斯内克随手往柱子一抹鼻屎,问道:“怎么?”
    吴大爷满脸的嫌弃,道:“黑市最近出了则消息,说是有一大批铸剑师无故失踪不见。”
    金发九阳推了一下眼眶道:“你的意思是...”
    吴大爷走近前,蹲下去,抬手指着插在施恩右臂上的黑石剑,说道:“这柄黑石剑虽说满是铁锈,但你仔细看的话,这柄剑明显是两把不同的剑铸造嫁接成的,而且,这种锻造手法,乃是出自我的一名老熟人之手的。”
    斯内克闻言,正色道:“你的老熟人?莫不是...”
    吴大爷抬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落寞,道:“是的,就是那三年前名震江湖的铸剑师新一。”
    斯内克拍了一下金发九阳的肩膀,说道:“明天我和老吴去那铸剑师新一的家拜访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小子你只管在‘不干所’安心养病,其他的事情自然有我们来办妥,放心,我会算你工伤的。”
    施恩安心地点头说:“麻烦各位领导了,我就先上楼休息了。”舒小小搀扶着施恩上了楼,直到进了房间将其放倒在床上,她还是不肯离去,又拿过一条毛毯盖在施恩的身上,道:“你安心休息,我先收拾下地板,今晚我留下照顾你。”
    施恩看着被他弄得一片血污染的地板,抱歉地拉住舒小小的手说:“小小,麻烦你了。”
    突然,他意识到自己正抓着舒小小的手,脑海中立刻回放起早上在床上被亲吻的一幕,没由恼的来了一句:“早上你...和我...”
    舒小小紧紧锁住双唇,双眸的神色发生骤变,视线变得坚定起来。施恩知道那是下定决心时的视线。
    窗帘紧闭的房间内,凝缩于舒小小眼内的光芒十分耀眼,就连施恩也紧张得屏住呼吸。
    刹那间,舒小小张开双唇,空气随之微微震动。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短短的一句话,将二人的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十年前,那段尘封在二人记忆深处的痛苦遭遇。
    一条宽敞的大河旁飘着无数的尸体,年仅八岁的施恩也是其中的一位,他被河水冲到了岸边,一个狼狈的小身影从岸边跑出,原来是个肥嘟嘟的小肥妹,她将施恩的尸体拉至芦苇丛。
    将八岁的施恩安放在另一具尸体旁,那具尸体是名男性,只是被毁去了容貌,让人认不清他的本来面目,而他的胸前,塞有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舒宅恩仇录”。而八岁施恩胸前衣服也被撕了开来,只见细皮白肉之上,清清楚楚的印着一个碧绿的五指掌印。若是有人伸手去抚摸,定能觉得掌印处冰冷异常,周围却是炙热无比。
    狼狈的小身影伸手摸上去时,已然觉得极不好受,而年纪尚幼的施恩在生前身受此伤,其难当可想而知,想来他必是死于此掌之下,“小穷酸,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替我受那一掌,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你救活的,你等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完这句话后,肥嘟嘟的小肥妹坐在河边,不断的将身前的石头一层又一层的叠起来,可是每次一堆到第七层,石堆就会莫名其妙的垮掉。
    而在她的四周,椭圆形的鹅卵石被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有的堆到了十三层,有的只堆了三层就被风一吹,垮掉了。
    为什么整条河会漂流着无数的尸体?为什么小肥妹要在岸边堆石头?除了还活着的小肥妹知道真相外,其他人已经都被灭了口。
    小肥妹用力地甩着小脑袋,虽然她才四岁,但是她家的大人们都说她机灵,想来堆石头这么简单的事情,应该是难不倒她这个天才才对。
    似乎过了许久许久,“不堆了!”小肥妹气鼓鼓的嘟着嘴巴,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双手,却丝毫没有因为大脑下达的命令而停止下来。左手将顺手抓起的石头递给右手,右手又一层一层的将石头垒起来,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手臂。不但如此,她已经几日没进食了,饿得两眼昏花,甚至没有了手接触到石头的感觉。
    五感中,似乎只剩下了视觉。身旁的大河,奔腾的快速流过,她听不到。河中尸体开始腐烂散发的特有的淡淡腐臭以及泥土的气味,她也没有嗅出来。
    石头再次叠了上去,叠到了第七层,果不其然,当最后一颗石头叠起来的时候,整个石堆在刹那间崩塌掉了。
    “讨厌讨厌,为什么不能砌到第八层,小穷酸,砌不到第八层,我就没办法救你了。”
    突然,一个脑袋上扣着一顶道士帽子的猥琐老头,突兀的出现在小肥妹的身后,他坐在芦苇丛的地上,周围的芦苇早已枯萎,只有他坐的那块儿地方的芦苇还是一片绿色的,而且,还有不少不怕生的鸟儿落在了这位大叔的身上;他伸出手去逗那些落在身上的小鸟,那些小鸟便绕着大叔的身体一圈圈的飞舞,大叔抬头对着满脸警惕的小肥妹说道:“你这样堆是永远都堆不好的!”
    小肥妹两手拿着两块小石子,摆出一个攻击的姿势,声色内敛道:“你是谁?你是不是也跟那群人是一伙的?”
    道士老头摆了摆手,道:“不是不是,我绝对不属于你们任何一方的,我说你这样堆是真的堆不起的,只会白白浪费时间,聚魂阵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哦。”
    “你怎么知道我要摆聚魂阵,你凭什么说我不会摆,难道你就知道该怎么堆?”小肥妹没好气的瞪了道士老头一眼,丝毫没有因为他是个老人就特殊对待。
    “我当然知道。”道士老头狡猾的说:“如果你小丫头答应做我的徒弟,认我当师傅,我就教你摆聚魂阵。”
    “不要。”小肥妹嘟着嘴巴,毫不犹豫的拒绝。
    “为什么?”道士老头顿时急了起来。
    “老爹不准我随便答应陌生人的请求。”小肥妹指了指周围:“你没看到我现在很忙吗?我还要给这么多死去的亲人聚魂,你走开啦,不要碍手碍脚。”
    “想必你也试了很久没成功过吧?”道士老头沮丧的摇着头,说道:“要不是天道注定我徒弟今日会在这里出现,我才懒得陪你这小丫头斗咳嗽呢。”
    “小丫头,这些尸体哪两位是你的父母呢?”
    “中间的那两具。”
    道士老头来到小肥妹所指的尸体前,伸出手指虚空点在二人的眉心,旋即摇摇头,说道:“小丫头,不用为你的父母摆聚魂阵了,还有那边,左边的那几个也是,这里唯一能够用聚魂阵救活过来的,只剩下这个小孩了。”说着,他指着施恩的尸体。
    小肥妹一听道士老头的话,顿时是怒发冲冠啊,扯开喉咙就骂道:“你胡说,你胡说,我不要听你说的,你走开。”
    道士老头苦笑了起来:“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信不信就由你了。”
    经过不断的尝试后,小肥妹心不干情不愿的哼了一声,她的心情很是沉重,方才她试了好几次自己为父母摆设的聚魂阵,发现都没有效果。小肥妹偏过头去做出沉思状,然后猛地一脚踢翻了自己砌的十二处石碓,歇斯底里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为什么聚魂阵都没有效果,为什么我们舒宅会被灭门,为什么?”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道士老头摇摇头,默默念叨着一句金刚经文。
    “你刚刚是说只剩下小穷酸能够救活,是不是?”
    “理论上,应该是吧!”道士老头为难的摸着鼻子说道。
    “那好,求你帮帮我。”小肥妹一把拉住道士老头的右手,完全忽略了他的个人意愿,用惊人的蛮力将其拉走了。
    “帮你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当我的徒弟。”
    “不行,我不想当尼姑,我还要嫁人,嫁给小穷酸。”她立刻摇头表示不同意,“要不这样,你救活小穷酸,然后让他给你当徒弟。”
    道士老头摘下自己的道士帽,挠了挠头顶上唏嘘的头发,看着小肥妹希冀的眼神,开口说道:“额,这样啊,你先伸出右掌,让我看看你的掌纹。”
    小肥妹听话的将右手递给道士老头,手掌一打开,道士老头点了点头,说道:“吉星拱照命格,不错不错。”
    小肥妹抽回了右手,还在裤子上擦了擦,好像沾上了什么脏东西,用嫌弃的语气问道:“什么吉星拱照啊?”
    道士老头抚须说道:“嗯嗯,没什么,你去将那小屁孩的尸体背过来,将他的左手交由我看看。”
    小肥妹不知道这道士老头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也知道他是个高手,便听从他的吩咐,将施恩的尸体背了过来,抓住右手递给了道士老头。谁知刚将左手递给道士老头,他一打开施恩的手掌的瞬间,道士老头竟吓得大叫,往后摔倒在地。
    “怎么?”小肥妹的心中有些害怕了,她真怕道士老头会开口说出一句没救了。
    “太好啦,太好啦,我终于等到你了,哈哈,终于等到你了。”道士老头哈哈一笑,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叠鬼画符撒向施恩。
    舒小小不明白这道士老头为什么会突然发疯撒符,询问道:“喂,你这是要干什么?”
    “小丫头放心,我一定会救这小屁孩的,我还要他当我的徒弟。”
    “真的?”
    “真的!”
    “真的真的?不骗人?”
    “真的真的,不骗认。”
    “那拉钩,骗人你就天打五雷轰。”
    然后,道士老头就伸出右手小指和小肥妹拉勾。
    就这样折腾了好几次,最后,终于在和小肥妹拉了十次勾后,道士老头才出手为施恩堆起了一个八层石碓的聚魂阵。
    石头,果然这一次没有像之前小肥妹砌的那样被风一吹就垮掉。
    河床延伸在视线里,似乎没有尽头,而对岸也是朦胧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而就在道士老头将最顶上的那块石头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时,猛然一股强大的吸力出现,将施恩的尸体小白身子慢慢地吸入上空。小肥妹颤抖的望着阵里的施恩,立即将舌头咬出了血,鲜血自嘴角淌下,小肥妹奋力的嘶吼道:“三魂归一,七魄回体,聚魂阵,成!”
    只见虚空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巨大的人影,猛地睁开了一黑一白两只眼睛,与此同时,巨大的人影手中握着一个幼小的黑色影子,那影子正在拼命的挣扎着。同时,笼罩着施恩尸体的白光再次加剧闪耀,那巨影的身前忽然出现了三颗互相画圆彼此追逐的巨大光球。
    那三个光球代表着神,人,鬼三界,而施恩的尸体就在那三个光球之中。
    聚魂阵法启动之后,只见那巨大的人影猛地举起了双臂,握着那幼小黑影的手,朝着那三个光球狠狠的砸了下去!
    八岁的施恩真正的命运,即将就要改变,他也即将要醒过来,经历他不平凡地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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