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糖回到公寓时,指针已指向凌晨2点。
    这几日没来的及收拾,屋内乱糟糟的,她满脸疲累,推开茶几上堆积成团的杂物,整理出一小片净地,打包的卤猪蹄早已凉透,咬着硬邦邦的,比不及平日里咸甜软糯的口感。
    可慕糖累极了,连扔进微波炉加热的力气都无,她就着小杯冷水,干啃完一整盒猪蹄。
    简单洗漱完毕,入睡前,她从背包里拿出用报纸包裹好的奖金,足足五万人民币。
    “滴滴滴。”
    衣柜最下方,是一个小型保险柜,她按开密码,将里面存放的钱一股脑全拿出来。
    公寓不大,小小的一室一厅,她的房间刚好能塞进衣柜跟小床,再没一丝多余的空间。
    床单是映照着童年色彩的机器猫图案,床面铺了条纯白浴巾,红灿灿的纸币铺了满床。
    台灯的微光调至最小,披头散发的某女眸光泛亮,在漆黑的深夜格外亮堂。
    她一叠一叠的数,生怕漏掉任何一张沾满了心酸泪的人民币。
    待存款整理完成,某女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入保险柜,柜门落锁的那刻,她会心一笑。
    这大概是她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了。
    奇迹网人人都知道慕糖是小财迷,只要能赚钱,什么苦活累活她都一肩挑,且永远不知疲倦。
    但其实,慕糖有一个大大的心愿。
    她希望能在26岁前买一户属于自己的房子。
    而后她便将远在雾山福利院的院长夫妇接来A市长住,以此报答他们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
    慕糖是个孤儿。
    25年前,刚足月的她被亲身父母遗弃在雾山福利院门口,那晚风雨交加,凄凉的啼哭声淹没在狂风暴雨中,唯有一人寻着细弱的哭音找到险些被冻死的婴儿。
    救她的人正是福利院院长,一个从事慈善行业几十余载的女人。
    慕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练就一身摸爬滚打的好本领,凭着院长妈妈的成倍宠爱,天生爱闹腾的某女顺理成章成为福利院的“扛把子”。
    她从不避讳自己是孤儿的事实,但绝不自卑沮丧,因为她所得到的爱,不比任何人要少。
    14岁时,院长妈妈被派到偏远地区的福利院任职,慕糖则被院长爸爸强逼着考入A市重点高中。
    她脑子聪明,考试几乎信手捏来,高三便破格直升C大最难考的摄影系。
    她花了半年时间专打夜工,只为拿那双倍的酬金,等存够专业相机的钱,她便背着小包,挂上相机,一双白鞋踏遍群山溪水,窜过街头巷尾,用心记录下这世间的人情冷暖。
    慕糖天分高,既能吃苦又比他人勤奋,大三便收到国内著名旅游杂志的邀请。
    可被她婉拒了。
    一月后,她签约了一家专爆娱乐圈猛料的网站,跌破了所有人的眼睛。
    慕糖记得,当年的部门老大还是个风度翩翩的绅士男,气质出众,说话言简意赅,既不说前景,也不说辉煌,开口就三个字,“很赚钱。”
    咽了一大口柠檬水的慕糖喉间酸涩,轻声问:“能赚多少?”
    “三年买房。”
    慕糖心头猛跳,“首付?”
    “全款。”
    某女伸出友谊之手,“成交。”
    其实也不怪慕糖定力不足,只因作为沿海开发区的A市,房价简直可用“变态”两字形容。
    部门老大并未食言,这三年网站迅速成长,就网站现有的影响力及曝光度,足以支撑慕糖全款买房的心愿。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努力,别人不敢拍的人她敢,别人不敢爆的料她硬着头皮也要上。
    对慕糖而言,她孑然一身,没有忌惮,更没有退路。
    她从来都是这样,一往无前,且无所畏惧。
    她想着,等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便似有了个温暖的小家。
    简简单单,却足以令她心安。
    因为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心灵庇护所。
    临睡前,慕糖接到老大打来的电话。
    大致意思是顾氏已出动律师团私下找他谈判,许是怕他手上还有更劲爆的照片,最后谈成的结果是用一笔不菲的金额买下所有的底片。
    他同意了。
    慕糖丝毫不意外,做他们这行,曝光率是其次,进账多少才是关键,既爆了猛料打响知名度,又能靠此大敲一笔,何乐而不为?
    最后老大问她,“要不放个长假,先避避风头?”
    慕糖果断拒绝了。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寸光阴都是钱。
    她可不想浪费夹带着人民币香气的每分每秒。
    老大知她脾气犟,也不多说,只给她分了个轻松的差事,还贴心的为她配了部车,只为保她周全。
    毕竟这事儿虽告一段落,但顾溪远这人做事阴狠出了名,唯恐他会私下报复。
    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要不说慕糖这人心大的简直没边,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老大提议让两实习生跟她车学习,她也欣然接受。
    这次她要跟拍A市近期爆红的新生代偶像,慕糖记不清人名,只知道那小偶像帅的人神共愤,一路跟车到他公寓楼下,两实习生妹子眼巴巴的趴在窗边,眸底炙烫的红心都快溢出眼眶了。
    心地善良的慕糖为让她们尽快了解这行的心酸苦楚,拿出一副扑克牌,耐心的为其讲解如何在艰难险境中取得最终胜利。
    结果到最后,两妹子被她忽悠着玩起了斗地主。
    半小时后,某女满脸的笑意都快挂不住了,外衣口袋塞满了纸币。
    两妹子相视一望,随即摸了把布贴布的衣袋,悲凉之情无以言表。
    车外忽的狂风大作,天色瞬变。
    一道泛白的电光将暗沉沉的夜空照的通亮,雷声震耳欲聋,似从头顶滚过,落地时炸出沉重的怒吼声。
    两实习生吓的捂耳尖叫,慕糖耳际“瓮翁”作响,刚要去安抚她们,却见紧闭的一侧车门被人猛力拉开。
    几个黑乎乎的高大人影立在车前,一道渗人的霹雳划过,照亮昏暗的天幕,惨白的光亮晃过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墨黑的瞳仁溢出阴郁的幽光,跟孤魂野鬼似的。
    “——啊,鬼啊!”
    伴着一声尖利的惨叫音,吓呆的某女抱头紧缩在角落里,小声哆嗦着,“鬼...鬼...有鬼..”
    车前的男人身姿挺拔,着一件深色长风衣,外衣微敞,显出质地丝滑的纯白衬衣,清冷且矜贵。
    他一手夹着烟,低眼瞅着蜷缩成团的小女人,几秒后,他缓慢吐出烟圈,扯了下唇角。
    车内的女人已陷入极度恐慌中,恍惚间,一只干燥热烫的大手落在她细弱的肩头,慕糖脸色煞白,惊恐的想扭身挣开束缚,可下一秒她又条件反射的握住了那只手。
    宛如临死前的那根救命稻草。
    浓黑的夜幕下,她那双眸子跟水洗过般,晶莹透亮,小鼻子一缩,像个委屈的小可怜。
    她闷出弱弱的哭腔,“院长妈妈,有鬼...有鬼欺负我。”
    男人夹烟的手一抖,沉默着没出声,任她将手心捏的生疼。
    一时竟忘了要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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