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二十四镇和检阅军官团的高级将领们依次登上检阅台,发表了一些程序上的讲话,接着是外国使团代表的祝言,最后司仪员宣布受阅军队进场。
    二十四镇全军以营为单位等候在大校场外面,这个时代电器设备不健全,通报还得靠人力来传递。接到了命令之后,军乐队率先奏乐从东面开进了场内,跟在后面的是第一标三个营的部队。
    进场只是程序步骤,并不算正式的步操演示,所以不用显得那么严格。
    但是进场这一环节是给在场全部人留下第一印象的时刻,二十四镇的全军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好在第一标去年年底刚刚结束整军训练,而且在吴绍霆几番言论的熏陶之下,全标上下都有一种高人一等的自我感觉,因此进场时一个个表现的很精神,方阵整齐、步履一致,放眼看去还真有一种大气势。
    北面贵宾席的外国使团最先发出了惊叹之声。
    “oh jesus,absolutely,this is our great british army standards!”一个英国武官感叹的说了道。(这是我大英帝国的陆军标准)
    然而站在另外一边的一位德国军官却冷冷笑了起来,说道:“unm?glichist wushaotingderdeutschen military academy absolventen!”(不可能,吴绍霆是我们德国军校的毕业生)
    法国军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神色凝重的说道:“我觉得,广州最强陆军的称号,果然是当之无愧呢!”
    看到外国人那边呼声此起彼伏,检阅台这边的中国军官席位不由也受到了感染。虽然在座的有不少人以前见过第一标的军容,也曾为之发出感叹,可是毕竟事情过了那么久,大家在印象中早有淡忘。此刻他们见洋人都对第一标感到非同寻常,看来负责训练的吴绍霆果然是一个能干人。
    检阅台上那些来自练兵处的军官们,也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甚至觉得第一标的军容已经超过了北洋六镇了。
    北洋六镇之所以被成为新军楷模,军事素质其实并不最重要的。主要是因为北洋六镇资历最深,编成最早,再加上后期大力的经营,武器装备、军饷补给以及各方面将才都很齐全。当然,即便二十四镇第一标有这么好的军容,可是真要拖到战场上与北洋六镇实战较量,依然绝非敌手。
    要知道北洋六镇除非武器装备精良之外,大部分士兵都是经验十足的老兵。
    坐在检阅台上靠前位置的冯国璋微微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转向一旁的广州将军孚琦问道:“将军大人,敢问这第一标真是吴震之主持训练的吗?”
    孚琦知道冯国璋让第一标的气势给震住了,他得意的笑了笑,说道:“确实如此。吴震之以前带过一支旧军,他竟然用从德国学习的方式,把那支旧军训练的如狼似虎。”
    冯国璋缓缓的点了点头,不过继而又疑惑了起来,问道:“他真是用德国的军训方式训练的部队?”
    孚琦笑道:“他去年三月刚从慕尼黑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归国,在此之前还在德意志马其顿集团军实习,冯大人觉得他应该用什么方式教训部队呢?”
    冯国璋陷入了沉思,北洋新军大部分都是雇佣德国教官指教,虽然也有一些日本教官,但是他见过德国教官训练新军士兵的效果,与现在自己看到的完全是两码事呢。在他看来那些德国教官不可能会故意留一手,毕竟这是有外交条文的呢!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现在只好先不管这个问题,但是这个吴绍霆看来还真是名副其实呀。他越来越觉得应该找机会将吴绍霆拉到自己麾下,假以时日,这个年轻人一定会给自己带来惊喜的。
    他侧目又看了一眼另外一边的段祺瑞,段祺瑞的神色同样是一片严肃。
    段祺瑞似乎感觉到了冯国璋的目光,没有回头,只是喃喃的说了道:“甫公,看来你说的很对呀,这个年轻人果然是一个人才。”
    冯国璋笑道:“芝泉可有什么想法吗?”
    段祺瑞不置可否的笑了起来,却没有再回答了。
    冯国璋心中隐隐有一些凉意,他很明白段祺瑞也是一个有眼光的人。如今国内时局不稳,动乱丛生,正是用人之际,说不定段老弟也对这位吴绍霆有所青睐。他缓缓吁了一口气,自己虽然与段祺瑞称兄道弟,不过也只是做做面子功夫罢了,任何关系都是建立在相互利用作用的基础上。
    如今有袁宫保主持大局,北洋派看上去还是利益一致。
    但是人总是有私心,做任何事都必会先考虑自己是否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现在段祺瑞也有器重吴绍霆的看法,这不是摆明了要争夺这个人才吗?
    冯国璋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慢饮了一口,随后嘴角露出了一丝讳莫的笑容。
    大校场上军乐队和第一标陆续走过,来到操场上列队。紧接在后面的便是第二标三个营的部队,第二标的情况远远没有第一标给人那种震撼。全军上下的步伐不算一致,队列甚至都有一些磕磕碰碰。不过好歹三个方阵保持的还算不错,从这一点上已经算是可以达标了。
    对于北洋新军来说,他们并不是搞仪仗工作,一个军队需要的是军纪和战斗力,至于军容如何可以排在其次。
    经过一个小时的时间,骑兵被、辎重营和炮兵标总算全部到场了。
    司仪员再次走上检阅台最前方,对二十四镇全军念了一篇步操演练之前的宣言,虽然算不上长篇大论,不过这种形式上的东西一直都让大家反感。宣读结束之后,司仪员请冯国璋上前下达开始步操演练的命令。
    冯国璋通过扩音器下达了正式命令。
    卷一:广州风云 第133章,实战演习
    因为西郊大校场面积不足以让二十四镇全军同时开始演练,所以按照原定计划,分散成由标为单位逐一演练。在正式命令下达之后,第二标退到了跑道上候命,炮兵标和辎重营则暂时移到了大校场东门口等候,至于骑兵标则直接撤出大校场,在场外等候了。
    上午的时间很短,军官团仅仅只检阅了第一标的步操。
    中午休息时,军官团和外使团在一起吃饭,话题都聚焦在二十四镇第一标的表现上。
    在整个二十四镇里面,第一标的表现简直太脱颖而出了,甚至让其他部队都成为陪衬。
    在议论这个话题不久之后,渐渐又转为了议论训练第一标的人。德国驻广州领事馆的武官立刻强调说,主持训练第一标的军官是从德国慕尼黑士官学校毕业,并且煞有其事的将第一标成就归功于德国陆军优越的素质。
    其他欧洲国家的武官不得不承认,德国陆军这些年来的发展速度让人膛目结舌,很有必要提高本国的军事标准了。
    如今欧洲的矛盾虽然没有那么明显,大方向上依然是在争夺远东地区的利益,但是在暗地里的较量已经是越来越频繁。
    利益是矛盾的反应,这句话总是没错的!
    不过这其中还是有一些不和谐,当一些中国军官质问,为什么德国教官亲自指导中国军队的效果,不能到达一个留学生指导的效果时,德国武官立刻都变了脸色。其实德国武官们都很清楚,吴绍霆训练军队的方式根本不是出自德国陆军那一套程序,只是为了在各国武官面前突显本国的强势,才故意这么说的。
    众人休息到下午一点三十,接着继续回到大校场,观看下午的步操训练。
    一下午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二十四镇其他标的表现中规中矩,除了骑兵标和炮兵标演练时有个别士兵出了差错之外,总体上可以算是达标。
    当天晚上,检阅军官团就把步操检阅的结果做了汇总,提交给将军孚琦了。
    按照程序来说,如果步操不过关的话,军官团不会浪费接下来的时间再去观察实战演练了,直接会在报告中批报不合格,要求申报军队重新训练。不过今天看来,二十四镇在步操环节显然是达标了,如果全镇都能像第一标表现的那么好,或许还会得到更高的评价。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检阅军官团和陆军衙门一众官员真正忙碌了起来,他们每天在广州全境奔波,勘察合适的实战演习场所。虽然在此之前陆军衙门拟好了几个被选区域,可是检阅军官团显然觉得这些地方太没有挑战性,当天就全部否决了。
    经过三天时间的周折,在军事顾问的建议下,最终决定下来演习的场所。
    整个演习区域十分广泛,从广东西郊一直延续到佛山北郊,中间还要跨过荔江和滘江。
    作战的背景设计为渡江攻防战,分南北两路军。北军总基地为西郊荔湾湖,作战任务是突破坦尾岛,然后再突破滘口,最终直达位于五秀桥的南军总基地。南军的作战任务就是坚守坦尾岛以及滘口两处防线,尽力保证后方基地不被突破。
    因为这次演习计划对于进攻一方来说十分有难度,北军必须先横渡荔江才能进攻坦尾岛,攻克坦尾岛之后还要渡过滘江再进攻滘口。所以军官团和陆军衙门一直认为,南军只派一个标兵力,另带一支炮兵小队以及一支骑兵侦察队,剩下的兵力全部归属北军。
    南方由第一标为主力,北军以第二标和炮兵标为主力,演习时间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八点为止。士兵们全部空弹带枪,以假想火力杀伤做为主要伤亡评判,侧重考察各军战术行为。至于作战细节,则依靠各军将领的战略意识自由发挥。
    检阅军官团、外使团以及陆军衙门等高级军官共计八十五人,为分三个组。一组驻扎在南军总部,一组驻扎在北军总部,另外一组则是在前战场上游走观察。
    对于演习的正式评估,将由三组人合对各自评估之后做出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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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正式演习举行前的剩下几天时间里,陆军衙门主要负责通知演习地区的官府,对场地进行必要的清理,并且适当的人为调整战场地理环境。为了尽快区分南军和北军的阵营,在演习计划决定下来之后,双方人马就彻底分开驻扎,并且双方不准再有任何来往。
    演习前一天下午,两个阵营才收到了战区地图,同时也接到了立刻组建高级指挥将领名单的命令。毕竟这次演习是将二十四镇拆散了编成两个阵营,各个阵营同等级将领颇多,如果不能事先确立演习时的岗位,只怕还没演习双方自己就乱了。
    南军这边自然由赵声担任总司令,许海英、何福光继续担任参谋。本来这样就可以了,可是众军官又认为吴绍霆具备较强的军事能力,纷纷推举其为副司令。
    面对这样的呼声,赵声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从这件事当中,他分明看出了吴绍霆在军官心中的影响力。但是众望之下,他又不好反对,那样的话会暴露自己针对吴绍霆的意图,最终只好答应了下来。
    其实吴绍霆根本不愿意担任什么副司令,这样以来等于他放弃了第一营的直接指挥权,在战场上的发挥大大受到限制。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好欣然接受了众人的好意。
    北军这边的情况要比南军更复杂,除了第二标标统莫擎宇之外,还有炮兵标总参谋韦汝骢,骑兵标代理标统郭人漳。理论上来说,北军总司令自然应该由莫擎宇出任,而对于这一点韦汝骢是看得很开,并没有什么斤斤计较。可是偏偏骑兵标标统郭人漳却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其心怀野心,正盼着能在这次演习中脱颖而出,受到上面的重视。
    郭人漳,字葆生,湖南湘潭人,少时与杨笃生、陈家鼎并称“湖南三杰”。
    其出生在官宦之家,青年时得以世荫补道员,历任山西道台、江西和两广巡防营统领。
    因其在山西任道台时贪污,被下属检举而去职,在其穷极无奈之时又与革命党人黄兴、刘揆一等往来。1904年万福华谋刺王之春时,他正好也在上海余庆里机关部,故受到怀疑同时被捕,后经保获释。
    1907年,郭人漳经父辈旧友的关系,前往广东出任巡防营统领,同年受命镇压钦廉二州农民抗税斗争。革命党人利用这次契机发动钦廉上思起义,黄兴便是这次起义的领导人,他约请郭人漳在阵前倒戈响应起义,然而郭人漳表面答应,临事背约,最终导致起义的失败。
    正因为镇压这次革命起义有功,次年就被广州将军孚琦调入二十四镇担任骑兵标标统。
    虽然郭人漳在历史上的口碑并不好,不过他与著名画家齐白石相交甚厚。郭人漳晚年居住北京,齐白石但凡入京都住在郭家。甚至直奉战争时,齐白石都在郭人漳家中避乱。
    在郭人漳去世时,齐白石还亲自题写挽联,两人的子女都不分彼此。
    郭人漳还没有调任骑兵标之前,就与莫擎宇有间隙,因此在这次推举北军总司令时,郭人漳大唱反调,无论如何都不肯轻易让莫擎宇出任总司令。一时间让北军内部闹得很僵,很快又形成派系争斗,第二标的军官力撑自己的上司,骑兵标的军官则声援郭人漳。
    面对这样的闹剧,就连韦汝骢都看不下去了。
    最终,韦汝骢拿出自己的威严来,三言两句就将郭人漳训退了。
    韦汝骢是站在北军利益上来考虑事情,骑兵标总兵力还不足一千人,主要是负责快速通讯和战略侦查的任务,这种特务性的部队怎么可能担任进攻主力呢?此外,他深知郭人漳虽然一把年纪了,可是根本不是一个带兵的材料,如果让其来指挥北军,那真是自寻死路。
    郭人漳起初是仗着自己的年长来跟莫擎宇较劲,不过韦汝骢是广州军政界有名的人物,自己倚老卖老对于其来说根本不放在眼里。现在二比一的情况,他只能收声噤语,吹了吹自己的胡须,不再纠缠下去了。就这样,晚上十点时南北两军将帅名单总算交了上去。
    卷一:广州风云 第134章,南军北军
    次日凌晨五点,二十四镇全军集合完毕,开拔离开了西郊军营,前往湾湖等候分配。
    大约五点二十分时,三个裁判小组从陆军衙门来到这里。
    一番简短的整顿和检查之后,南军跟着第一组裁判组开始渡江来到坦尾岛。坦尾岛是一个荒岛,除了靠近北边的河滩上有几座渔民的茅屋之外,整个岛其他地方全部不见人烟。
    早在演习的前几天,陆军衙门已经征用了三百艘大小船只。在南军和北军正式交战之前,船只全部用来提供给南军渡江。而在开战之后,其中两百三十支船只归属北军阵营,余下七十支由南军掌控。
    南军全部抵达坦尾岛上时,已经是六点三十了。
    演习的评判工作在六点整时正式执行,虽然北军进攻的时间规定在七点二十分,但是战前南军和北军各方面的指挥布阵工作,同样是考验战略素养的重要依据。
    南军司令部第一时间登陆坦尾岛,各路将领全部齐聚在这里,开始商讨如何布置防线。
    身为南军副司令的吴绍霆,早先还准备发动一场奇袭,反守为攻。可是今天早上他接到了消息,这次演习只是一次命题式演习,也就是裁判团已经做出了明确规定,南军必须战败,北军必须胜利。
    整个演习的过程,只不过是考察二十四镇在防守与进攻作战上,是否达到正式部队的标准罢了,其间自然是不需要任何意外的事情发生。
    因此,吴绍霆只好打消任何不合规矩的念头,遵照演习规则按部就班。
    他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二十一世纪有那么多军事电视剧,在演习时总有一些不安分的将领,出奇招破坏演习规则,最后非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还被某某某大帅夸奖一番。如果是在真实的环境下,这个不安分的将领必然会被拖出去枪毙!
    经过三十分钟的讨论,南军司令部决定炮兵队全部布置坦尾岛,以最大火力压制第一轮渡江进攻。至于主力部队则基本上渡过滘江,在滘口布置第二道防线。这么做虽然看上去有些像无赖打仗,不过这也是经过一番战略推敲得出的结论。
    首先坦尾岛是一个荒岛,面积不大,岛上基本上全是戈壁滩,没有太多的障碍物。
    其次,战前准备的时间也完全不充分,不可能临时构建防御工事。如果让主力部队在这里留守,北军只要动用炮兵一个基数打下来,几乎就残废了。
    之所以留炮兵在这里组织火力,并非因为坦尾岛面向荔江容易半渡而击之。目的有二,第一就是在北军士气最高昂的时候给与打击,挫其锐气;第二是为滘口第二道防线的布置争取时间。
    演习为什么这么紧迫、这么仓促,都是有原因的。这是一道题目,出题人给出的所有条件都是在考验二十四镇的能力。
    南军司令部在决议下来之后,就立刻下令刚刚踏上坦尾岛的第一标大军,再次迅速的横渡滘江前往滘口。司令部也随之撤离,跟着大部队一起前往滘口去布防了。不过在临走之前,赵声忽然给吴绍霆出了一个难题,他要求吴绍霆带领一个队的兵力留守坦尾岛,负责统筹坦尾岛的战局。
    吴绍霆当时就乐了,这赵声摆明就是让自己当炮灰,北军第一轮攻势下来,自己也就跟着坦尾岛一起阵亡,接下来的演习就再也没有出场的戏份。不过他没有拒绝,这是赵声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如果第一道命令就出现了问题,一旁的裁判组可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对于他来说无所谓,不过是一场演习罢了,自己可没有打算利用这场演习表现什么。
    赵声给吴绍霆的作战指标是必须坚守坦尾岛五个小时,以争取最多的时间来布置第二道防线。谁都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作战指标是十分艰巨的。
    吴绍霆一共只有一支步兵队,另外加上炮兵队的四十名护兵以及六十名炮手,合计兵力不到两百五十人。炮兵队一共只有八门炮,虽然是比较新式的格鲁森五生七过山快炮,可是八门炮覆盖射击面积有限,根本不可能完全压制两百多艘渡江船只。
    可是命令还是要执行,至于五个小时能否坚守住,那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在第二标主力全部撤退之后,吴绍霆开始组织坦尾岛的布防。
    他身边只有陈芳、李济深以及炮兵队统领张达开三个佐官,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北军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进攻。
    短暂的思索之后,他制订了一个冒险的防御计划。他让两门炮隐藏在渔村里面,炮口面向西边的河滩。另外三门炮组织主火力,在渔村后面戈壁岩石的位置,越过渔村压制正北面的渡江船只。最后三门炮则分别压制东北、西北两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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