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文良拎着书包回到家,推开门,竟然是一股糖醋的芳香,一般遇到这样的情况,那就是唐开瀚已经回来在做饭了。
    “你回来了?”听到开门声的唐开瀚从厨房里伸出头来,“去洗手吧,一会儿可以吃饭了。”
    路文良拎着书包站在原地盯着说完话就转过头去炒菜的男人,看了一会儿,泄气的去洗手收拾东西。
    就算巴望着能用眼神杀死他,路文良也还是知道这只能是臆想罢了,他对上唐开瀚,真的死掐的话,那力量实在太悬殊了一点。
    不过这不重要,现在他手里不也没拿着枪,而是拎着平底锅么?气势大减啊。
    路文良平淡的反应反倒让唐开瀚琢磨起来,几小时前那个不成器老是给他添乱的弟弟打电话来说说漏嘴了,唐开瀚心中倒是有那么点不好意思的。大家在一块家人似地住了那么久,虽说从前的过往不该追究,但在人家背后查了那么久,终究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路文良要是和他们点头之交,那么被他知道了唐开瀚到是不该有什么想法,但关键在于路文良现在和他们的关系已经不一般了,朝夕相处的家人即将迎来一场风雨欲来的争吵,任谁都不会不当回事的,家和万事兴嘛。
    不过唐开瀚也明白,凭借路文良的聪明和老道,未必没有猜出自己曾经做过哪些事情,毕竟在和他合作之后,唐开瀚办事儿的时候也没有刻意避讳过,第一次见面的合作伙伴隔天的私人资料放在桌上也是任由观看的,没道理从前的路文良会被幸免,举一反三也该知道点一二。
    但话虽这样说,他将心比心,将一个伤自尊的秘密由内心深处挖掘出来诉诸于口,会有人觉得愉快才怪了。
    所以之前一直未下定的决心唐开瀚终于重拾了起来,下班过后还特意去菜市场精心挑选了一些菜色,打算和路文良好好推心置腹的谈一谈。
    路文良由屋内出来,脱了外套,换了休闲裤,踩着拖鞋随意的坐在饭桌上,打开高压锅看了一眼,居然是土豆卤肉饭。
    唐开瀚端着一盆拌牛舌出来,见他这样,笑了笑:“菜都好了,去把我酒柜里的酒挑一瓶出来,那小子今天不在,咱们兄弟闷一口?”
    路文良嘴馋的立刻去酒柜前面端详,才发现唐开瀚居然也是暴发户品质,里头清一色的人头马xo,一看就好喝不到哪里去,找了半天才抽出来自己上回在周口镇买了没喝的那瓶二锅头,辗转还给运到市里来,和一群外来洋酒呆一块儿过了年。
    唐开瀚见他选择,嘴角一抽,不过倒也没说什么,沉默的拎过来两只杯子。
    “满上,满上!”
    路文良倒了七分。
    虽不知道唐开瀚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路文良馋酒已经馋了许久,加上伸手不打笑脸人,有合心意的宝贝,笑纳笑纳就是了。
    饭吃了个半饱,作为主人的唐开瀚才举起杯子来,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路文良:“喝一杯?”
    路文良笑了笑:“敬什么?”
    唐开瀚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不是祝酒,是道歉酒,是为了向你道歉才敬酒的。”
    路文良这才站起来,似笑非笑的用手指头滑动着酒杯的口面。
    唐开瀚盯着那支不安分的手指头,细长而干净,指甲剪得很整齐,肉色的甲面泛着润泽的光,身体好了之后,路文良全身的每一处都因为健康而光彩照人着。
    一时间他竟然分不清到底是酒液更加清透还是手指更为细腻,唐开瀚觉得喉咙有些干,狠狠的咳了一场才找回声音:“我当初和你见面的时候,因为太巧合,一直怀疑你是别的酒店派来的商业间谍,而且还专门找人去调查过你的身世。”
    路文良挑了下眉头,没料到唐开瀚会说的那么直接。
    唐开瀚垂着眼,表情很温顺,“而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恰好是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在电视台门口看到你在找人,但是却没有出手帮忙。”
    路文良见他说到了这个份上,只好叹息一声,利索的拿起酒杯来一饮而尽,而后痛快的叹了口气。
    “第二件事怪不到你头上,我跟你非亲非故的,你要是出来救我,我反而觉得你居心不良了。”他叹了口气,“都是命。”
    唐开瀚却并不轻松,路文良虽然答应了他的道歉,可他心中一点解脱的意思都没有,在听到路文良叹息的时候,悔意更是一潮一潮接连不断的涌动了上来。
    “不管怎么说,我得向你道歉!”他又给自己满上一杯,皱着眉头严肃的说,“一开始怀疑你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也不该在没有征求你同意的时候查出你过往的隐私。”
    路文良看他这个模样,倒是没法上火了,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烂人一个有什么隐私可言,故而揭开了心头的一层隔在唐开瀚和自己之间的嫌隙,毕竟人家都这样诚恳了,也不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事情,实在不必很生气的。
    为了表达自己的谅解,路文良仰头又是一杯。
    唐开瀚接着说:“其实前段时间我又去调查你了,因为你和我说过姚崇明的那件事情之后姚崇明就升职了,我还以为你背后有什么不可思议势力,还去你们老家翻找过一遍你的出生证明,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路文良这倒是惊讶了一些,他举着杯子看了唐开瀚一会儿,却着实没在男人眼中看到任何气短心虚。
    “你因为这个怀疑我?”路文良表情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要是真有势力我肯定就不告诉你了啊,你当我智商很低吗?那些东西都是我随口胡诌的啊,为了安慰你的时候找点话题出来说,然后随口讲了几句,谁知道你会当真的?”
    唐开瀚很惊讶:“胡诌的!?”
    路文良挥挥手,满不在乎的说,“有时候也会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比如说股票跌了大家跳楼什么的,会把我吓的从梦里醒过来,但这些都是假的啊,你不会全都相信了吧?”
    唐开瀚无奈的在心里说,他还真的全都相信了,而且路文良也全都猜对了……
    虽然很质疑路文良的回答到底有多少可信,但就目前为止除了天马行空的间谍论之外,这种玄乎奇玄的答案反倒更让人容易接受了,酒后的唐开瀚很大度的将这事情抛开不谈,爽快的又干了一杯。
    “唐瑞安那个小王八蛋……”酒过三巡,唐开瀚喝完了二锅头又去酒柜里找了一支人头马和一瓶茅台,白洋混着喝,没两下就让人昏昏欲醉,就连冷静自持的唐开瀚都开口抱怨起自家那个老是拖后腿惹麻烦丢人的小弟,话里的咬牙切齿清晰无比。
    路文良喝的比他少,然而贯来是个忠诚安静的倾听者,他剥着蚕豆听着唐开瀚慢悠悠的醉话,看去倒是挺惬意的。
    唐开瀚历数小弟的恶习,唐瑞安外表纯良可欺,实际上小的时候还是蛮讨厌的,经常干了坏事之后嫁祸给大哥,然后唐开瀚就会因为不善言辞而背黑锅被教训,也因此从小唐开瀚就对这个弟弟不太温柔,喜欢用武力来解决一切能解决的问题,如今时过境迁,那么多年之后,没料到会因为路文良的关系,重新拉近一家人的关系。
    在路文良住进唐家不久后的第一次圣诞节,兄弟俩亲密无间的回到老宅时,唐妈妈看他俩相亲相爱的模样眼睛都差点吓掉出来。
    “也就你能制得住他……”唐开瀚握住路文良的手腕,摇了摇,叹息道,“你别和他玩的太近了,真是,表面上老老实实的,你不知道他以前……哎哟……”
    路文良从他未尽的话语里听出了唐小弟大概还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然而路文良也不是太好奇,不过唐开瀚都羡慕嫉妒恨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是需要安慰安慰的。于是握住了唐开瀚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路文良轻声劝慰:“我也管不住他,只有班主任才能管住他。下回他不听话,你就让他做历史卷和语文卷,他肯定听话。”
    唐开瀚喝高了,握着路文良的手就不肯撒开,听他这样说,吭哧吭哧的低笑着,没一会儿又板起脸来,脸色煞白,一点也不像是喝了酒之后的样子,在饭桌上很能唬人的冷静模样。
    我……我会的……”他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拽着路文良往自己怀里带,“走……几点了都,睡觉去吧,都休息去吧……”
    “休息个屁啊你洗澡了吗?”路文良甩开他,眉毛都拧在一起,平时唐开瀚喝醉了回家通常都不太开朗,现在真是奇了怪了跟吃了药似地精力充沛。
    见他要去收拾桌面,唐开瀚居然上前一步双手拽住了路文良的肩膀,然后倒退着把他拉了回来。
    “收拾什么啊!洗碗是瑞安的事。”他理所当然的讲出这一句之后,理智淡定的开始扯自己的皮带,“我去洗澡,要不要一起?”
    路文良倒退三步摇摇头:“谢谢了,我不需要。”
    唐开瀚无不严肃的点点头,然后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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