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大喊很是振聋发聩,让得仍在愣神的李梦舟他们也都反应过来,朝着薛忘忧看去。
    有一把剑出现在夜空里。
    那是不属于在场任何人的。
    从天而降的一把剑,目标直指薛忘忧。
    那把剑嗡鸣着,眨眼及至,出其不意,就连归海断空都没有及时发现,何况是此时身心彻底放松下来的薛忘忧。
    但在他听见归海断空那声大喊时,也下意识里拔剑出鞘,朝着危险来临的地方斩去。
    那是千钧一发之际!
    薛忘忧的剑斩偏了。
    两把剑摩擦着,迸射出一连串的火星,那些火星在薛忘忧的瞳孔里放大,重重斩击在了他的身上,鲜血迸溅,薛忘忧的身子也倒飞了出去。
    那把剑的力道很强,薛忘忧被击飞出去的速度亦是极致,瞬间便跨越了数千米,直接砸进了一座山头里。
    滚滚烟尘弥漫开来,那座山头虽没有崩塌,但也被震得碎石滚落,整个地面都在摇晃。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望着那一幅画面。
    事情发生在瞬息之间。
    在归海断空喊出那句话的时候,薛忘忧便也紧跟着飞了出去,同一时间归海断空和卓丙春也先后出现在了薛忘忧原本所在的位置,那把斩中薛忘忧的剑此时就静静躺在地上,若非剑修,御剑的距离便有限,偷袭者虽有本事出剑,却没办法把剑收回去。
    而那把剑也并不普通,显然是用稀有材质锻造而成,十分锋利。
    谢春风刚刚把路中葙搀扶起来,便发生了这样一幕,他很是意外,而路中葙在愣了一瞬后,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边笑边吐血,仍不能阻止他发笑,“薛忘忧啊薛忘忧,就算我没能杀死你,可只要你死了,我便很开心,气海被废,当真是很绝望的事情,可相比于此,我现在居然觉得很值,因为至少我还活着!”
    “你给我闭嘴!”李梦舟的面色很阴沉,他不能确定老师是否真的死了,刚才那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可是听着路中葙猖狂的笑声,李梦舟心头冒出一股压制不住的怒意,他猛地甩动右臂,惊蛰刀便被他紧紧攥在手里,迈着沉重地步伐朝路中葙走去。
    欧阳胜雪他们没有发现李梦舟的举动,因为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便已经纷纷朝着那座山头狂奔过去。
    只有陆九歌和白芨、南笙留在原地,她们此时也有些手足无措。
    望着朝自己走来满脸杀意的李梦舟,路中葙颤巍巍的靠着谢春风的搀扶站稳身子,冷笑着说道:“怎么,你想杀我?别开玩笑了,就算我的气海被废,凭你也杀不死我。”
    李梦舟的步伐渐渐加快,他的眸子阴冷,“那我便杀给你看!”
    他手里的惊蛰刀被甩飞了出去,破空声大起,倏乎间穿越距离,呼啸之音刺耳。
    谢春风挡在了路中葙的面前,他拔剑出鞘,双腿微蹲,猛地下劈,铿地一声脆响,惊蛰刀被磕飞,旋转着掠上高空,而此时李梦舟掠身而起,双手接住惊蛰刀,《浮生烬》刀术在顷刻间凝聚了大量灵元,重然砸落!
    谢春风面无表情的抬头看着李梦舟的那一刀,他举起手里的剑,迎击了上去,在刀与剑撞击的那一刻,一场风暴席卷而出,近距离站着的路中葙闷哼一声,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知神境巅峰的大物气海被废,虽不至于沦落到任人可欺的地步,但毕竟是身受重伤的情况,现在的路中葙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也能轻松把他杀死,被掀飞后,在地面滚动,狼狈不堪,浑身沾满泥土,混合着血液,他宛如疯子一般,恼怒的嘶吼,“谢春风!给我宰了他!”
    路中葙疯狂地嘶吼声很清晰的传入谢春风的耳朵里,他的眼神发冷,但心里却也有些惊讶,他凝视着近在眼前的李梦舟那张脸,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你居然有这么强?甚至在伤势还未痊愈的时候,居然能够斩出来这样的刀?!”
    他很清楚李梦舟当时在天弃荒原朝着林敢笑出剑其实是先借了时方雪的剑,最后斩击出来的剑也不完全属于他,那不能准确去评判李梦舟的实力,毕竟是借助的外力,可此刻亲身体会到被震得发麻,虎口都被崩裂的那一刀,他极其的意外。
    《浮生烬》刀术是可以跨越境界的,也正因李梦舟有伤在身,根本没办法把这门刀术发挥到极致,否则愤然斩出的一刀,在谢春风没有全身心防备的情况下,便不是在这里僵持了。
    李梦舟现在的境界是距离四境巅峰只差半步之遥的,而谢春风虽然已在四境巅峰里面,却也只是四境巅峰里的新人而已。
    如果是在全盛时期,李梦舟是有资格与谢春风一战的,甚至赢得希望也会占据较大比例,可《浮生烬》这门刀术的副作用在体现出来时,让得李梦舟本就在温柔乡里被路中葙弄崩裂的伤口再一次崩开,他疼的冷汗淋漓,却仍在咬牙发力与谢春风对抗。
    恐怖的气流以他们为中心向外弥散。
    谢春风虽惊讶,却也并没有很在意,他双手攥着剑柄猛地往上一抬,便架飞了惊蛰刀,随即一道剑气斩击出去,身在半空中的李梦舟极其刁钻的扭转身子,颇有些狼狈地落在数十米开外。
    看着大口喘着气的李梦舟,谢春风轻声说道:“你的成长确实很让我惊讶,若你的状态很饱满,或许真的有得打,可你现在的样子,根本没办法把自身实力彻底发挥出来,便不是我的对手。”
    李梦舟根本没有理会谢春风,他的视线放在路中葙的身上。
    谢春风紧紧蹙着眉头,说道:“你别想着要杀死我的老师,因为那是你的老师做出的决定,你与其在这里恼怒,倒不如去看看你老师怎么样了。”
    虽然路中葙的意思是要让谢春风杀死李梦舟,但他觉得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根本不是杀李梦舟这件事情,路中葙的气海被废,或许薛忘忧确实故意留了一条生路,但此地是不宜久留的。
    何况李梦舟虽是重伤未愈,可实力也不容小觑,谢春风没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在短时间里杀死李梦舟,一旦纠缠的时间太久,离宫剑院那些人很可能同李梦舟一般,向路中葙下杀手,到那时,谢春风便护不住了。
    李梦舟自然是很担心薛忘忧的,但欧阳胜雪他们都已经赶了过去,他此时心里只想着要杀了路中葙,可有谢春风挡着,显然是那么容易做到的,渐渐地他心里的怒气也有些消散。
    他没有再继续固执,只是冷着脸看向路中葙,说道:“老师没有杀你,不代表我不会杀你,你最好是永远躲在不落山门里,否则你但凡踏出不落山一步,我的飞剑就会取下你的首级。”
    堂堂知神境巅峰的大物被区区一名四境剑修威胁,路中葙仍然没有习惯他已经被废了气海,只觉得遭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他很是抓狂,再度朝着谢春风叫嚣,要让他杀了李梦舟。
    瞧着路中葙的表现,李梦舟有些失望的摇摇头,他倒是真的暂时对路中葙没有了杀心,毕竟被废掉气海的路中葙似乎不太值得让他出剑了。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朝着谢春风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而谢春风也第一时间前去搀扶路中葙,准备带着老师回不落山门。
    路中葙的模样很惨,此刻已经没有丝毫不落山一山之主的样子,宛如街头的乞丐,且是混得最惨的那一个。
    “你给我去把李梦舟杀了!”
    他仍在说着,试图摆脱谢春风的搀扶,多次险些摔倒。
    谢春风一直保持着沉默,他当然很明白此时老师的心情,在老师再一次吼出这句话时,他轻声说道:“我可以杀死李梦舟,但需要一些时间,而现在没有人会给予我们这些时间,欧阳胜雪和宁浩然也许不会违背薛忘忧的意思,但那位三先生不一定,到时候死的就是我们。”
    路中葙沉默了很长时间。
    谢春风搀扶着他,渐行渐远。
    第二十七章 黄泉宫主,风眠
    那座山头前,烟尘弥漫。
    欧阳胜雪和宁浩然搀扶着薛忘忧缓缓走来。
    江子画紧紧跟在旁边,跑来跑去,想要帮着搀扶,却又无从下手,满脸的急切。
    三师姐同归海断空和卓丙春站在一起,而他们的面前,却多了一个人。
    等到李梦舟和陆九歌、白芨等女走来时,便一眼瞧见了那身穿着墨绿长袍的陌生人。
    夜空里微弱星光闪烁,那穿着墨绿色长袍的男人脸上也呈现出很诡异的颜色,那一双深陷进去的眼窝同林敢笑相比也犹有过之。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李梦舟还以为是林敢笑又活了过来,只是换了身装束而已,但仔细瞧来才发现,那穿着墨绿色长袍的男人只是面相就比林敢笑老很多,虽然有着相同的因过于枯瘦而深陷下去的眼窝,但他其实没有林敢笑长得那么难看。
    甚至能够隐约看得出来,他年轻的时候应该长得还不错。
    归海断空也在打量着那墨绿长袍的男人,眉头紧锁。
    而卓丙春却有些意外的开口说道:“黄泉宫的宫主,风眠?”
    闻听此言,归海断空眉毛一挑。
    黄泉宫是很多年前姜国里的一座五境宗门,只是现如今黄泉宫已经不复存在,其宫主风眠自然也销声匿迹,世人皆以为他已陨落。
    虽意外风眠突然出现在乌冬山里,但归海断空也明白了为何风眠会偷袭薛忘忧,因为当年黄泉宫的覆灭,便是薛忘忧所为,日薄西山的剑门是被剑仙王乘月重新拉扯起来的,不过当时的离宫剑院在姜国里却很煎熬,薛忘忧在荡魔时期表现优异,但那毕竟已经到了末期,薛忘忧依旧需要做很多事情才能守住离宫剑院,那时候离宫剑院最大的劲敌便是黄泉宫。
    是薛忘忧同卓丙春一起剑指黄泉,但卓丙春只是辅助,真正覆灭黄泉宫的算起来其实只是薛忘忧一个人,那时的风眠也只是知神下境的修为,除他之外,黄泉宫里再没有第二位五境大修士,薛忘忧施展了《离剑意杀》,将得整个黄泉宫毁掉,风眠也被深埋废墟下。
    世人皆不清楚,风眠并没有死,而是被秦承懿派出的门客救走,这些年里一直被秦承懿藏在都城外面某个隐秘的地方,秦承懿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对付薛忘忧,而风眠这些年里也没有让他失望,现在已经是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修为要比路中葙更为深厚。
    其实风眠本不用露面的,他只需要偷袭,能够杀死薛忘忧最好,就算杀不死,也能全身而退,可他已经忍耐了很长时间,如果不能亲眼看着薛忘忧断气,他会相当不甘心,最终还是忍不住走了出来。
    他心里很清楚,这样做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局势,毕竟除了薛忘忧外,这里还有卓丙春以及梨花书院的归海断空,可他依旧义无反顾的做出了选择。
    默默捡起了那把斩中薛忘忧的剑,他注视着被欧阳胜雪和宁浩然搀扶过来的薛忘忧,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出剑。
    欧阳胜雪心下凛然,他松开了搀扶着老师的手,破尘剑自主破鞘而出。
    轰地一声闷响。
    欧阳胜雪身影接连倒退,双脚在地面划出了数百米才停下,他吐血跪倒在地,一脸惊骇的望着那出剑的墨绿长袍男人。
    江子画接替了大师兄的位置,帮着搀扶着薛忘忧,但是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眼睁睁看着大师兄从身边飞了出去,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他僵硬的转动脖颈,看向宁浩然,“发生什么了?”
    宁浩然没有说话,他的神情凝重,仅仅一剑便让得大师兄重伤,显然是一个很难应付的狠角色。
    被两个徒弟搀扶的薛忘忧半睁着眼睛,有气无力的笑着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老朋友,你没死,我很意外,但多年重逢,你却搞偷袭,看来你这老家伙也是不讲武德。”
    他示意宁浩然和江子画放开自己,身子摇摇晃晃的站不稳,仍是显得很惬意的取下酒葫芦,初才风眠偷袭的那一剑他虽然没能拦截住,却是护住了酒葫芦没有被打碎,此时仰头灌了几口,接连咳嗽几声,艰难地嘶哑着声音说道:“你是来杀我的,便不要为难我这些小徒弟,你偷袭的那一剑可是厉害得很,差点打碎了我这一身老骨头,但我当年能毁你黄泉宫,现在依旧可以杀你,既然没死,就应该好好活着,怎么像年轻人一样,如此锲而不舍,非得再跳出来。”
    风眠沉默不语,他望着连站都站不稳的薛忘忧,认真思考了片刻,又侧目看了一眼归海断空和卓丙春,视线收回的时候在三师姐的身上停留了一瞬,他再一次攥紧了手里的长剑,身形一动便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就已经站在薛忘忧的面前,一剑刺出。
    薛忘忧似乎真的站不稳,向着旁边倒去,却很巧的避开风眠那一剑,然而风眠好像早有所觉,手腕翻转,便追着薛忘忧斜倒的身子劈了下去,剑气炸响,声如雷震。
    终是在与路中葙对战时耗费了不少体力,又被风眠偷袭身受重伤,这一次薛忘忧没能再躲过去,剑气震碎了地面,大面积的蜘蛛纹蔓延出去,碎石崩飞四溅,风眠的长剑缓缓抬起,薛忘忧趴在那里,急促地喘着气,他微微闭着眼睛,但离霜剑却已破鞘而出,呼啸着斜刺向风眠咽喉。
    风眠眸色阴冷,重然挥剑,瞬间将得离霜剑磕飞,飞出去的离霜剑削平了一座山头,轰隆隆地震响,滚起漫天浓烟。
    薛忘忧很艰难地站起身,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仍不忘饮酒,似乎是为了冲淡嘴里的血腥气味,“你可真会挑时候啊,现在这种情况,我好像真的打不过你。”
    饶是如此,薛忘忧却没有出现半点慌张,始终都是那懒散的模样,笑呵呵地说道:“再来。”
    他话音落下,离霜剑再度朝着风眠斩去。
    剑气所过之处,土崩山裂,但风眠总是能够进行拦截,他阴冷地眸子死死盯住薛忘忧,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风疾。”
    有风平地起,扬起风暴,摧枯拉朽的推了过去。
    “云涌。”
    夜空里的黑云翻滚,有闪电在其间穿梭,伴随着闷雷阵阵,将得本就微弱的星光彻底遮盖。
    “剑去。”
    他手里的剑顺风而走,受雷电淬炼,闪烁着极其耀眼的光芒,犹如白昼忽降,银色的电流纵横交错,击穿树木,焦黑一片,烈焰熊熊,砸击山石,瞬息化作齑粉,以一种爆裂的姿态朝着薛忘忧疯狂笼罩过去!
    银色匹炼纠缠着离霜剑,仿佛有一双手把它禁锢在半空里,任它无论如何震颤挣脱,都不能移动分毫。
    宁浩然没有犹豫的冲了上去。
    江子画咬咬牙,也嚎叫着紧跟其后。
    但只是刚刚踏出几步,那劈过来的银色闪电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电流穿梭全身,瞬间又把他们击飞了出去,倒地吐血不止。
    卓丙春的飞剑悬浮在身前,在他出剑的那一刻,站在他旁边的归海断空轻声说道:“这算是你们离宫剑院的事情,我本不好插手,但薛院长在都城里德高望重,我若只是看戏,似乎也说不过去。”
    现在的情况和薛忘忧同路中葙一战有着区别,那是两人的生死对决,而风眠偷袭薛忘忧,便是意图刺杀离宫剑院的院长,梨花书院是有资格出手的。
    卓丙春的飞剑疾掠而出。
    归海断空也缓缓探出手掌。
    在风眠注意到身后飞剑来袭准备反击的刹那,身子突然紧绷,一时使不出力来,他瞳孔骤然放大,如同生锈的机械很是僵硬转过头去,目视着那一脸淡漠的归海断空,喉咙里迸发出一声嘶吼,他动作极其缓慢的转身,扬起的剑却没能落下去,卓丙春的飞剑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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