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二十弱冠方为成年,但女子十五及笄便到了可婚配的年纪,由此来说,李梦舟尚未成年,但南笙却已经是成年人了。
    但严格上来论,女子十五及笄只是代表到了能够成亲的年纪,因男子十六岁同样便可娶妻,而女子十五和男子十六便算是告别了童年,能够担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便也算是成年,只是男子在弱冠时尚有成人礼罢了。
    二九年华在世俗里当然也算大姑娘了,但南笙和李梦舟终究是处在修行世界里,便也无需太过遵守世俗里的规矩。
    面对李梦舟的调侃,南笙自然不甘示弱,当即反唇相讥回去,“李师弟的脸又黑了许多呢,刚才夜黑,我差点以为是鬼给开的门。”
    李梦舟肤色黑当然不只是脸黑,但他露在外面的只有脸,又穿着一身黑衣裳,虽然远远没有夸张到在夜里看不见的程度,但明显这是南笙极有力的反击。
    让得李梦舟恼怒的无语凝噎。
    萧知南站在屋檐下看了一会儿,颇觉无趣,便回屋继续养剑,而南笙也注意到了萧知南,有些紧张的低声说道:“你怎么会跟萧知南这个女人在一起,她刚到姜国便接连挑战北先生、沈秋白,还有你们大师兄,可是很危险的啊。”
    李梦舟无奈的让过身子,领着南笙来到屋檐下避雨,搬来两个木凳,直接坐下来,说道:“就是因为萧知南足够强,我才和她组队啊,要不然世间处处都是危险,我怕半路被人弄死啊。”
    南笙想着也对,笑着坐在木凳上,说道:“你倒是还算有自知之明。”
    李梦舟笑而不语。
    南笙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凝重,用很认真地语气说道:“你在都城杀死陆长歌,对我而言,当然是一大快事。”
    “那陆长歌仗着自己是师姐的哥哥,做尽了卖妹求荣的事情,若非师姐贵为蒹葭苑山主继承人,寻常家的姑娘若是有这般哥哥,怕是下场凄惨。”
    “但陆长歌终究是师姐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虽然不觉得师姐会因此对你生出什么嫌隙,但见面时必然会有些尴尬。”
    “因为师姐的身份,她不愿维护陆长歌,但也没办法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若对此毫不理会,反而成了她这做妹妹的不对,对她而言,是很难权衡的事情。”
    李梦舟默然片刻,轻声说道:“既然陆师姐未曾来到破落巷,我便也大概明白她的想法,在杀死陆长歌时没有考虑到陆师姐的境地,是我的不对。”
    “虽然我不该干涉陆家兄妹的事情,但就算陆师姐不管陆长歌的死活,我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终究难堵世人只会看热闹的悠悠众口。”
    “陆师姐毕竟是蒹葭苑山主之位的继承者,且本身也因资格和修为的事情,便已然扛着很大的压力,若是蒹葭苑山主的继承人明知道自家兄长被杀,却依旧跟凶手说说笑笑,的确会招惹是非。”
    “其实归根结底,也就是想办法堵住世人的嘴巴而已。”
    南笙好奇的说道:“你想怎么堵住世人的嘴巴?”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明日你帮我约陆师姐出来,让她砍我一剑。”
    南笙忍不住说道:“虽然我也确实很想砍你一剑,但你自己找着让师姐砍你,怕不是脑子有病?”
    李梦舟微微黑了脸,说道:“我看你脑子才有病!只要陆师姐露面,便也给了世人的一个答案,至于陆师姐能不能打赢我,那是两说,反正陆师姐已经有了行动,世人便也只能乖乖闭上嘴巴。”
    南笙愣了一下,说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你能打得过师姐?”
    李梦舟说道:“陆师姐早在蟠龙宴前便破入了四境,现在或许也已经很接近上品,但陆师姐真不见得能打赢我,除非她破入四境巅峰。”
    在他把底牌放出来,便完全具备跟四境上品的修士一战之力,虽然不一定能打赢,但肯定也很难打输,若他抱着必杀的信念,也是有机会斩杀四境上品的修士的,但把底牌全部暴露在世人面前,显然是不理智的行为。
    所以在正常的情况下,李梦舟也就只是有自信能够在四境上品修士的进攻下,不会轻易落败。
    底牌非是要永远隐藏起来,终有暴露出来的那一天,便例如他现在重新握起了不二剑,而《蚕灭卷》神通这张他最大的底牌,其实每一场战斗都不可或缺,只是没有人能够察觉到问题罢了。
    而闻听得李梦舟这番话的南笙却很是呆滞的望着他。
    虽然她很清楚剑修在同境里是堪称无敌的存在,哪怕没有山外人那般夸张,但也不至于让李梦舟敢不把四境上品的修士放在眼里,越境挑战的事情,李梦舟虽然不是没做过,但四境以下和四境以上也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且当时在五层楼里,是陆长歌过于大意,而且根本不觉得李梦舟能赢,在于李梦舟拼着身体被撕裂也要站在陆长歌三尺之间,才击败了陆长歌,在严格意义上来看,并不算越境挑战成功。
    她想象不到李梦舟这是哪来的自信?
    但她没有出言嘲讽,实在是这件事情让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嘲讽。
    最终答应了李梦舟明日约陆九歌到天河沿岸,便径自离开了。
    萧知南这时从屋子里走出来,默默看着李梦舟,说道:“你喜欢陆九歌?”
    李梦舟很是意外的回头说道:“你哪来的这种想法?”
    萧知南淡淡说道:“为了帮陆九歌堵住世人悠悠之口,甘愿被陆九歌砍一剑,这还不算证据么?”
    李梦舟无语的说道:“那你可是想多了,我毕竟是杀了陆师姐的哥哥,纯粹是在善后,总不能让得陆师姐因此事郁结。”
    萧知南瞥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转身又回了屋子。
    李梦舟一直坐在屋檐下,直到孤山客推开院门回来。
    ......
    翌日巳时。
    天河沿岸。
    白虹镇外有荒野,也有青山,环绕着天河。
    天河奔流不息,颇为壮观。
    出现在此地的不止有陆九歌。
    北藏锋和谢春风他们自然也跟了过来。
    陆九歌要向李梦舟递剑的缘由,除了南笙和萧知南外,他人并不是很清楚。
    谢宁倒是很激动的样子,但谢春风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但他又一时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对劲。
    北藏锋当然依旧捧着他的书,虽然他人站在这里,但貌似陆九歌向李梦舟递剑这件事情,远远没有那本被他翻了无数遍的书好看。
    虽然没有天枢院的暗探,也没有世人的目光注视着,但只要有旁观者,这件事情早晚都会传开来,那么李梦舟想要堵住世人嘴巴的目的便也就达到了。
    他有故意迟到的嫌疑。
    陆九歌立于天河沿岸,目观奔流汹涌,衣裙随风飘扬,轰轰地河水拍打的声音,青山环绕,翠鸟鸣啼,让得这副画面颇有些震撼。
    貌似也能从这氛围里感受到陆九歌递剑的决心。
    而在谢宁渐渐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李梦舟方才缓行而至。
    他的视线从谢春风等人的身上扫过,很是平静。
    谢宁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没有像往常那般直接跳出来嘲讽一波,但忍得太难受,让他的脸庞憋得通红,身子也有些发抖。
    李梦舟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很诧异的说道:“谢兄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犯病了?”
    “李梦舟!”谢宁终是忍不住,大声咆哮出来。
    “谢兄唤我何意?”李梦舟淡淡一笑,说道:“我可不会治病。”
    谢宁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颤抖着手指着李梦舟,居然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谢春风微微蹙着眉头,说道:“七先生讽刺人的本事倒是很厉害。”
    李梦舟说道:“只是看着你弟弟这副模样,有感而发,我可没有讽刺什么。”
    谢春风笑着说道:“蒹葭苑向来跟离宫剑院很友好,而陆师妹在坻水郡蒹葭苑的地界向离宫剑院的七先生递剑,世人自然知晓是为何,但说不定也会因此怀疑蒹葭苑和离宫剑院是否就此决裂。”
    李梦舟眯着眼睛说道:“虽然陆长歌是陆师姐的哥哥,但他更是你们不落山门的真传弟子,不落山门都已当做无事发生,又何故能影响到蒹葭苑和离宫剑院,陆师姐递剑是责任,我接剑也是责任,这可跟你们不落山门没有半文钱关系。”
    李梦舟杀死了陆九歌的哥哥,而陆九歌理所当然要向李梦舟递剑,相同的,李梦舟杀死了不落山门的弟子,谢春风便也递了一剑,但离宫剑院跟不落山门本来就相互敌视,便不会存在什么变化。
    可是陆长歌并非蒹葭苑弟子,他只是陆九歌的兄长而已,也根本牵扯不上离宫剑院和蒹葭苑的关系。
    哪怕陆九歌是蒹葭苑山主之位的继承者。
    但继承者终究是继承者,而非山主。
    何况谢春风又哪里清楚,这在天河沿岸递剑是李梦舟跟南笙商量好的计策,作为递剑者的陆九歌当然也只是为了递剑罢了。
    望着李梦舟走向陆九歌,谢宁狠狠地呸了一口,说道:“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也不过是一个毫无底线的小人!”
    谢春风轻声说道:“李梦舟或许不是君子,但他始终都按照底线在做事,只是大部分人选择尽量远离那道底线,而李梦舟却选择压着底线走。”
    他看向北藏锋,说道:“北先生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北藏锋神情平淡地说道:“前因后果无需多言,过程也只是陆师妹出剑,李梦舟接剑,然后得下一个结论罢了,便如你在朝泗巷里对李梦舟出剑,而他最终活了下来。”
    谢春风默然不语。
    站在天河沿岸的陆九歌目视着李梦舟闲庭信步般的来到面前,轻声说道:“好久不见,李师弟。”
    李梦舟微笑道:“好久不见,陆师姐。”
    他把不二剑握在手里,继续说道:“陆师姐直接出剑吧,不该说的我们也不必说,该说的也没什么意思,实在有什么话我们打过之后再细谈,那时便也没人管得了。”
    陆九歌微微颔首,便把右手放在了剑柄上。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以这般姿态站在一起。
    陆九歌的模样很认真。
    李梦舟稍微怔了一下,便也攥紧了不二剑。
    长剑自剑鞘里震颤着发出嗡鸣的声音。
    在陆九歌手里的剑被递出的那一瞬间,她那墨黑的秀发也随之舞动起来,衣裙猎猎作响,犹如山崩海啸的声音自天河河面沸腾而起。
    天地灵气疯狂涌动,席卷而来。
    李梦舟紧紧蹙着眉头,他手里的不二剑也在震颤,甚至颇有些欢呼雀跃,想要自主的破鞘而出。
    陆九歌在瞬间点燃了不二剑的剑意。
    李梦舟明白了陆九歌的意思,他的嘴角挂着一抹笑意,食指微微敲击剑柄,不二剑嗡鸣着弹出剑鞘,跨越天河河面,剑鸣声刺耳,刹那间回旋,迎着陆九歌的剑撞了过去。
    啪地一声轻响。
    两把剑撞击在一起,迸溅出连串的火星,气息呼啸着向外扫荡,天河河面隆隆之音作响,卷起浪潮,拍打着岸边,溅射出去的劲风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摧毁着山间花草树木。
    虽然北藏锋和谢春风观战的距离不算很近,但那股强大的气息撞击而来,也是让得他们微微眯起眼睛,但仅仅只在三境巅峰修为的谢宁却颇有些惊恐。
    哪怕是已经破入四境门槛的南笙也是身子暗暗发抖,想着明明不是要做戏嘛?这也太认真了些!
    原本还稍微有些怀疑的谢春风目睹着这场战斗,心中疑虑也一时打消了,陆九歌如此认真的出剑,没有半点留力,显然是做不得假的。
    而李梦舟也很认真的在对待这场战斗。
    发挥着属于他剑修身份的优势。
    双方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赢!
    陆九歌出剑的速度很快,那耀眼的剑光宛如烈日,环绕着她的周身,接连地朝着李梦舟斩出,没有半息的停顿。
    李梦舟将剑高举,天空里闷雷炸响,滚动着云层,道道剑柱猛然砸落,正是《离剑经》里的第二剑——照空流云!
    剑柱或砸落天河,溅起水浪翻滚,或砸落岸边,土石崩碎,或当头朝着陆九歌砸落,被其挥剑拦截,场面当可谓飞沙走石,剑光纵横交错。
    谢宁满脸的骇然之色,忍不住开口说道:“没想到陆师姐居然这般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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