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中山郡传来军报,请您过目。”
    临近佛晓时,慕容虎悄悄的走进了大帐,把手中密封好的竹筒呈交给了一夜未合眼的慕容皓。随后就恭敬的立在一边,等待着慕容皓的批复。
    “啪”的一声,慕容皓接过来只看了几眼,便重重的合上了竹简。脸上阴晴不定,难看至极。
    良久,慕容皓才复杂的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用疲惫的声音示意慕容虎道“击鼓,升帐。”
    “诺!”
    与此同时,匈奴大营中。一队刚刚巡完夜的匈奴士兵正无精打采的溜达着,他们刚刚巡完了下半夜,整个人精神状态都已经差到了极点。见马上就要天明了,这才准备回去再补一觉。当他们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时,为首的一个士兵突然瞟到了角落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猛地打了个激灵,强打起精神,就带着自己身后的弟兄们悄悄摸了过去。
    等到他们手中火把照亮了角落里的东西时,几个人无一例外,全都吓傻了。只见地上豁然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而且这尸体不是别人,正是大汗麾下得力的干将——楼距将军。
    “你们几个,保护好这里,不许任何人靠近!”为首的到底是个头儿,很快就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急忙向周围喽啰们指挥道,“剩下的,跟我走!咱们得快点把这里的事情报告给大汗!”
    楼距的死很快就传了出去,整个匈奴大营都被惊动了。楼距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如今却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这里。而且草原上的人极其迷信神鬼之说,楼距身死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在士兵们的嘴中传成了天神降下了神罚。再加上高层将军们迟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才让士兵们更加笃定神罚这一说。一时间,匈奴军中人心惶惶,士气低迷。
    颉砠自然不会蠢到相信天神神罚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仔细查看了楼距的身体,发现楼距的身上有着明显的刀伤,而且看其豁口和深度,应该是一把短刀所为。如此,颉砠更加确信,这是有人暗害了自己的部下。
    但到底是谁呢?颉砠苦思许久,也想不到会是谁能下此毒手,楼距平时人缘不错啊。正在他冥思苦想的时候,亲卫来报慕赫失踪了!
    帐篷找过了,马厩找过了,全营上上下下,就差把地皮翻过来了,也没找到慕赫。颉砠突然想起了昨天庆功宴上,慕赫那奇怪的眼神,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燕军,慕容皓皇帐。
    “诸位,中山郡在凌晨来了一封军报,”慕容皓扬了扬手中的竹简,面无表情的说道,“就在昨天,卫将军慕容宝于兹氏再度大败,损兵近两万。昨天夜里,赵军又突然夜袭盂县,不仅城池失守,大将唐胜也身负重伤,现在连走路都走不了了。现在,我军在太原攻下的立足之地,已经失守了大半,卫将军已经派遣伤兵先一步返回了中山郡,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们在太原的军队,就得先退回国内了。”
    堂下诸将都不是蠢人,看到皇帝陛下今天面沉似水,就知道,现在慕容皓的心情一定是差到了极点,要是现在谁那么不长眼的跳出来,只怕会成为皇帝陛下的出气筒。所以,谁也不愿意第一个站出来找骂。
    “诸位!”过了许久,见帐下没一个说话的,慕容皓不禁有点恼怒,“现在,咱们已经到了不得不选择的时候了!是继续打下去,还是班师回朝,尔等就不能为孤分分忧吗?!”
    “陛下,事已至此,末将建议建议班师回朝!”左缙之咬了咬牙,第一个出班,拜倒在地。
    “末将附议!””末将附议!“”臣附议!“有了左缙之这个领头羊,其余众文武也急忙附和道。
    ”好吧,算算时间,今天郭煜将军就会归营,诸卿先下去指挥士兵们收拾行装吧!“慕容皓见手下文武众口一词,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
    ”诺!“众人见慕容皓没有发怒,不禁松了口气。
    ”报!“就在众人准备退下去准备时,一员斥候撩帐跑入,单膝拜倒在地,”启禀陛下,营门外有人求见!“
    ”哦?是不是郭煜将军凯旋了?“慕容皓急忙问道。
    ”不是!来者单人匹马,好像是是昨天和孔将军对阵的那个使抢的匈奴人!“
    ”慕赫?””慕容赫?“斥候话音刚落,孔威和慕容虎不约而同的喊出了两个名字。两人疑惑的对视了一眼,慕容虎有点诧异的问道”慕容?那家伙是皇姓?不对啊,军中探子来报上来的,是慕赫啊!孔将军,您是不是记错了?“
    ”怎么可能!“孔威一听这话就急了,”昨天他在阵前,亲口告诉了我,他叫慕容赫。三个字,我听的真真的!怎么会出错?“
    ”行了,“慕容皓拍了拍龙案,示意两人闭嘴,”不管他叫慕赫,还是慕容赫,既然他现在是单枪匹马前来,那十有八九是来投奔咱们的,尔等先把收拾行装的事情放一放,且随孤前去相迎!看看他到底有何意图。“
    “诺!”
    燕军大营外,慕赫随意的歪躺在一块大石头旁,金枪斜插在身边,坐骑也在悠然自得的自己寻找吃的。慕赫微着眼睛,气定神闲的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叼着一根柳叶儿。若有画师在此,定会赞叹,这真是好一副浪子图啊。当然,还得先抛去营寨上无数张已经拉满的硬弓不算才行。
    “吱呀呀”一声,慕赫微微睁开了眼,只见不远处的营门此时已经轰然打开,一大队重甲士兵鱼贯而出,快步跑到他的周围,立好塔盾。紧接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这些重步兵身后传来。慕赫晃晃悠悠的站直了身体,他知道,自己要见的人终于来了。
    “慕容赫将军,”慕容皓拱手道,“不知你找孤,有何要事啊?”
    “乞求陛下,容小的侍奉您左右!”慕赫,不,应该说是慕容赫,一扫之前的不羁,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跪拜礼。
    “这”慕容皓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的问道,“你一个匈奴人,不好好在匈奴中做事,怎么反来投奔我军?”
    “实不相瞒,小的虽为匈奴人,可早年间,父辈等却被自家人灭了族!小的因为年幼,才侥幸活了下来,做了养马的奴隶,当年,陛下有一纸求贤令,被中原商队带进了草原。小的这才得知您的大名,冒死逃出来后,在雁门又被匈奴军给扣了下来,不得已,才为匈奴卖命!”说罢,慕容赫从怀中掏出一快已经开始发黑的布绢,小心翼翼的打开,双手捧了过去。
    慕容虎上前一步,接过布绢,细细看了几眼,惊讶的对慕容皓说道“陛下,这确实是我们当初在清河散出去的那份!”
    “拿来我看!”慕容皓急忙从慕容虎手中接过布绢,来回看了好几遍,欣喜的笑道,“原来如此啊!哈哈哈,慕容赫将军,你的勇武孤昨天已经看到了,孤,欢迎你的加入!”
    “谢陛下恩典!”慕容赫大喜过望,再次俯首拜谢。
    收服了慕容赫,慕容皓的心情好了不少。很快,郭煜也率兵押着战利品回营了。看着囚车里颉砠的妻儿老小,慕容皓乐的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当即命令随军主簿记下有功之人,准备回朝之后,统一嘉奖。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燕军在慕容皓的指挥下,分批向代郡撤去。由于燕军并未受到太大的损伤,而且撤退时井然有序。颉砠也不敢贸然追击,只能远远的跟在后面,一点一点的收复燕军攻下的地方。直至武州光复,匈奴军才停下了脚步,目送燕军大摇大摆的回国了。
    慕容皓是很人道的,他对欺负别人家的家眷这种行为也很不齿,所以,他一边对颉砠的家眷好吃好喝好招待着,一边换了一个更文明的办法勒索。
    颉砠很快就收到了慕容皓的亲笔书信,开头先是寒暄了几句,什么虽然咱们打过一仗但我还是愿意和你做好朋友啊,什么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啊,然后,笔锋一转,明码开价你的儿子,每个黄金五万两,白银十万两;你正妻,黄金一万两,白银五万两;每个妾室,草原马两百匹;其余的兄弟子侄,价格不等。最后,慕容皓还贴心的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愿意一次性付清,孤很愿意送你个优惠价。千万别耍花样,要么给钱要么收尸。同时还不坏好意的暗示道,虽然我的人品很好,不会为难他们。但难保有些小人会偷偷使坏,比如偷偷背着他暗杀、下毒什么的。
    颉砠看完信后,鼻子都要气歪了。据说指着信足足骂了几个钟头。但骂完之后,你还得交钱赎人。虽然他的老婆孩子有不少,但很不巧的是,他仅有的几个小儿子,全被打包抓去燕国了。
    老婆没了可以再娶,兄弟没了就没了,正好不用和自己争权了。但儿子可不能就这样没了啊,颉砠已经五十多了,要让他再展雄威,生个十七八个小子,他会觉得你再变着法儿骂他。所以,只能乖乖筹钱了。
    当然,这笔钱匈奴人是不会出的,将军们是不会出的,大臣们也不会出。谁出呢?老百姓。
    于是,继慕容宝之后,并州百姓又遭了一次灾,匈奴人可不会和这些汉人客气,直接踹门就抢。一时间,并州百姓再度陷入了苦海之中。而他们此时的心里,燕军的仇恨已经慢慢淡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匈奴人的恨。
    疯狂抢劫的颉砠绝不会想到,从他开始抢第一笔金钱的时候,他就踏进了慕容皓的圈套里。自从慕容皓知道慕容宝在并州烧杀抢掠的时候,就开始不停的思索补救之策。把慕容宝当街砍了不现实,挨家挨户的道歉?也不现实。想来想去,直到郭煜带着颉砠的家眷归营时,慕容皓才想出了一条毒计。
    他很清楚,匈奴人只会享受不会赚钱。要让他们自己筹集赎金,只怕黄花菜都要凉了。所以,自己定了这么大的赎金数量,就是逼他们去抢、去杀、去劫掠,让并州百姓把仇恨的目光投到匈奴人身上。等到以后自己入主并州,且不说当年被燕军劫掠过的人还在不在人世,就凭借自己驱逐匈奴的善举,并州百姓也会重新接纳自己的军队。
    颉砠在并州怎么筹钱暂且不表,慕容皓回得北平,连虞雯都没去看,就火急火燎的带着一大队士兵,冲进了卫将军府邸,把躺在床上养伤的慕容宝五花大绑,直接拖到了城外校场。
    “啪!”“我叫你放纵士兵!”
    “啪!”“我叫你奸淫掳掠!”
    “啪!”“我叫你轻敌冒进!”
    校场上,慕容皓手持马鞭,当着三军将校,猛抽被捆在地上的慕容宝。每抽一鞭子,就骂一句。开始慕容宝还想挣扎着逃跑,但慕容皓的话如同针尖一般,狠狠的扎在了他的心里。渐渐地,也就不再挣扎了,一声不吭的趴在地上,任由慕容皓鞭挞。
    闻讯赶来的梁桂武耀等文武官员,看到皇帝陛下一脸要吃人的模样,急忙冲了上去,齐刷刷的跪倒在地上。梁桂等人叩首道“陛下息怒!”
    “干什么?都起来!”慕容皓不耐烦的甩了甩鞭子,“今日你们谁为他求情,孤就连他一起打!”
    “陛下,卫将军身为朝廷重臣,您又是九五之尊,怎能在三军面前动用私刑?”梁桂苦苦劝道,“纵使卫将军有错,那也自有专门负责这方面的官员来惩处,您亲自动手,岂不玷污了您?”
    “呼,”慕容皓听到这话,才长出了一口气,拿脚踢了踢慕容宝,“你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末将知罪!末将知罪!”慕容宝急忙小鸡啄米粒般的点头。
    “行,今天看在诸位臣工的面子上,孤先不动手了,”慕容皓扔了血淋淋的马鞭,没好气的说道,“从现在开始,你,降为普通士卒。还有,此次阵亡的全体将士,你要亲自给他们扶碑戴孝,他们家人的抚恤,也由你来掏,听明白了吗?”
    “是是是!末将明白,多谢陛下大恩!”
    “哼!”慕容皓一甩袖子,再也不看第二眼,便大踏步的向外走去。等到慕容皓走了,其余众人才敢上前解开慕容宝身上的绳子,把他扶到太医署疗伤。
    第二天早朝,慕容皓就收到了平西侯慕容函星夜寄来的请罪书,信中不仅痛斥了慕容宝一顿,又向慕容皓自请责罚。以惩教管不严之过。
    “诸卿,今日早朝,孤想和你们议一议,改国号的事情。”慕容皓并没有把慕容函的书信示众,而是将它压在了一堆奏疏下面。把自己心中一直想办的事情搬上了朝堂。
    “陛下,臣以为不可!”慕容皓话音刚落,丞相尹茂就出班反驳,“国号乃是国之根本,不可轻变。否则,国家必定动荡,军民心必不稳。还请陛下三思!”
    “丞相此话过了吧?”刘焕笑呵呵的出班奏道,“陛下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圣主,燕字国号,虽是祖上传下来的,但终究有些偏安北地之意。相反,陛下提出来的世字国号,倒是包含了大千万物、宇宙洪荒啊!”
    “是啊!”“刘大人所言有理啊!”不少大臣纷纷符合。在他们看来,国号什么的,只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真正可怕的,是端坐在皇位上的慕容皓。那是可以一句话主宰他们荣华生死的人。
    尹茂悲哀的看着这些昔日与他交好的大臣们,自从慕容皓上位,他们就全都换了个人似的。变得如此陌生,如此低微。尹茂内心深处,还保留着对老皇帝慕容高与太子慕容沪的一份忠诚。他哪里不晓得慕容皓的真正意图,改国号不过就是为了让世人只看到他自己,而忘了在他之前,还曾经有个燕国,还有一对悲惨的父子。
    所以,即使所有人都妥协了,自己也绝不能妥协!
    想到这里,尹茂在众人惊呼声中,郑重的当庭褪去了官袍,双膝跪地,发出了坚定但又孤独的呐喊
    “老臣,自弃官爵,恳请陛下,莫要做背祖之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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