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子疾速下坠着,风在我耳畔嗖嗖响,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双脚终于踩到了实地。我睁开眼来,过了好久才适应了这里的幽暗。我看到前面有两扇半开半掩的大门,大门上挂着匾,上面书写着几个大字,然而周遭太暗了,也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字。我想从这大门进去,可是从大门两侧闪过两个黑影来挡住了我。我费了很大劲才看清一个是人身牛头,一个是人身马面。牛头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敢私闯冥界!”,马面在旁边说:“口令!快说口令!否则不许通过!”。我陪着笑说:“二位,口令就在我嘴边挂着,不过这次我不先说,让你们先说!”,马面说:“你听好了啊,口令是:一鬼挡关——”,我搔搔头皮想了一下答道:“二鬼睡觉!”,马面一蹄子将我踢翻在地骂道:“睡你妈的头呀,明明是二鬼把门!”,这时牛头扯过一条铁链要来绑我,我抓起铁剑轻轻一挥,那条铁链顿时断为两截,牛头气冲冲叫道:“好哇!竟敢拒捕殴差!老马,上!”。马面抓起一杆钢叉就朝我面门扎来,我举剑一挡,那钢叉的三个尖儿就被剑削断了,马面吓的往后一蹦口中叫道:“老牛,这家伙厉害!”。牛头低下脑袋用头上的两根犄角朝我撞来,我想也没想就挥剑削去,挡我剑锋的那只犄角嗖的一被削去半截,牛头捂着削去一半的那只犄角哭叫起来:“我现在变成一只独角牛了!难看死了!以后还有哪只母牛肯嫁给我呀!”。马面一边往门内跑一边回头大叫:“老牛,快跑!以后我将一头独角的母犀牛介绍给你!”。牛头一听止住眼泪,边往门内走边咬牙切齿的扭头对我吼道:“小子,有本事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叫有能耐的人来收拾你!”,我怕他将门关了,也赶紧跟上,边走边问:“哎,老牛,刚才是不是有一黑一白两个吊死鬼押着个浑身长毛形似大猩猩的人进来?”。牛头大怒说:“不许叫我老牛!知道我也不告诉你!”。我也被牛头的态度给激怒了,大叫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跟你好好说话你不配合,那么就让我的拳头和你好好交流交流!”。说着我用手抓住牛角,脚下使个绊子,牛头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我趁机骑上去握紧拳头大声说:“这一拳叫做友谊!我因为友谊来到这里!”,说完一拳打在牛头左眼上。我再次举起拳头说:“这一拳叫做勇敢!因为我足够勇敢才敢来到这里!”,说完一拳打在牛头右眼上。我又一次举起拳头说:“这一拳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自己起名字吧!”,说着一拳打在牛头的鼻子上。就这样我的拳头如冰雹般乱纷纷的落在牛头的脸上和身上,打的他口鼻中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我这才罢了手。
    我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来,里面只剩最后一根烟了,被压的皱巴巴的,并且像问号一样弯曲着,我用手将烟弄直,衔进嘴里,然后摸出打火机来,可一连摁了七七四十九下打火机也没喷出一点火星来,大约是没油了吧!我很躁恼,这个时候我非常想抽烟,这是我此时唯一的欲望,盖过了其他所有的一切。我从牛脸上拔下一根又粗又硬的短毛来,就像擦火柴似的在牛角上嚓的一划,当那根牛毛顺着牛角弯曲的弧度一直擦到牛角尖时亮起豆大的火苗,我将火苗凑到嘴边点燃了香烟,然后捏着牛头的鼻子往上一提,他的嘴就张开了,我将还在燃烧的牛毛丢进他的嘴里,顿时有两股烟子从他的鼻孔袅袅升起。此时能抽上烟我感到幸福极了,尤其这是最后一根烟我尤为珍惜。
    我将抽剩的烟顺手一抛,红亮的烟头在黑暗中划出了一道光弧,照出了右手边的一个通道,于是我站起来,向这通道走去。
    我的脚步很轻,就像个窃贼那样蹑手蹑脚的走。走了大约五百步,我看到了幽暗的灯光,我将脸凑到窗子上往里看,我看到两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正唱着歌,用一把钢锯在锯躺着的一个人的身体,那人鬼哭狼嚎的叫起来:“二位大人,我的两颗门牙是纯金的!若两位大人不嫌弃就拿去换顿酒喝吧!”,二个恶鬼拍拍手站起来说:“早点说么!省得吃苦头!”。一个恶鬼从地下抓起一把铁锤对准那人的牙齿砸去,那人痛的大叫一声晕厥过去,恶鬼在那人嘴里掏了一阵掏出一口碎牙来,从中拣出两颗金光闪闪的。
    我瞧的胆颤心惊,暗想道:可别让老高也受这种罪!他可没有金牙来贿赂恶鬼,得赶紧救出他。我继续往前走,又见了许多恶鬼施刑的场面,有恶鬼将人放在烧红的铁板上烙的,有恶鬼剥下人皮商量着做件皮裤子的,有恶鬼挖出一个人的心放在这人眼前让这人看的……,可是我却没有从中发现老高,这令我倍加担忧了。
    我走过这片恐怖的牢狱区来到一间布置的很有女人气的房子前,我将脸凑到窗子上顿时嗅到一股浓烈的女人的淫荡香味,刺的我的鼻子痒痒的欲打喷嚏,我赶紧将食指和中指插进鼻孔硬将这个喷嚏憋回肚中。我再次将脸凑到窗子上,只见里面有个光着上身的女人,还有个穿官服戴官帽长着一脸大胡子的男人,这个男人侧躺在床上,左小臂立起来支着脑袋。女人扭动躯体做出种种浪态问男人:“判官大人,我美吗?比起你老婆怎么样?”。那个男人一把将她搂过来:“宝贝,肉肉,那个黄脸婆子怎能跟你比!你是天上的九天玄女娘娘,她只是个满脸皱纹的老母猪!”。
    看到这里我明白了,这是个背着老婆来偷情的汉子,我不想看到接下来那不堪入目的场景就要走开,突然我的心头一动,那个女人称那个男人为判官大人,既然是判官,那么被鬼差捉来的人大概都要经他的手,也许他知道老高的下落呢!我想了一会儿,捏着喉咙尖着嗓子喊:“判官大人,你老婆手持擀面杖跑过来了!”。床上那对绞成一个的男女顿时又变成两个,判官吓的一头钻进床底下,女人抱起衣服冲出门就跑不见了。
    我大摇大摆走进去,只见判官的上半身钻在床下,屁股却露在外面,我吭吭吭连咳三声表明我的到来,判官则以为是他老婆来了,吓的瑟瑟发抖,弄的整个床板都随之抖动起来。咳完之后我彬彬有礼的说:“判官大人,请出来吧!我有话问你。”。可无论我怎么说判官都不肯出来,我一看这也不是办法呀!于是就对着他那高高噘起又肥又大的屁股踹了一脚。判官受此一脚更是拼命往里钻,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抓住他的一只脚踝死命往外拖,判官则双手抓住床腿负隅顽抗。我大吼一声使出全身力气,只听床腿与地面摩擦出一溜儿刺耳的声响,他连人带床被我拖出了几步远。这时木床的靠里那边已与墙分离开了,我走过去,见他双手还死死抓着床腿,就蹲下来对着他的脸彬彬有礼的拱拱手说:“判官大人,我这厢有礼的。”。判官战战兢兢的问:“你是我老婆派来的吗?”,我摇摇头说:“不是。我连你老婆是谁都不知道!我是来向你打听一件事的!”,判官这才长嘘一口气,揩揩额头上的汗珠从床下钻出来,他整整衣冠抖擞威风打着官腔对我说:“你要打听什么事?要知道我是很忙的,有事到官厅去找我!”,说着迈开八字步就往外走。我拦住他说:“判官大人,你刚才的所做所为我可都看到了!要不要我跟你到官厅去对着众人大喊:判官大人刚才和一个光屁股的女人在床上滚成一团!如果有人愿意到现场来看看,我很愿意带个路!”,判官捂住我的嘴心虚的探头朝门外张望,见四下里没人这才松口气,压低声音问我:“你要问什么?”。我说:“大约半小时或一小时前有没有一黑一白两个吊死鬼押着个形似大猩猩名叫高大炮的人进来?”。判官似乎在脑子里搜找线索,自言自语说:“高大炮?大猩猩?没这个人。哎,对了,我是左判官,还有个同级的右判官,是不是你说那人在右判官手中!”,我说:“好吧!带我去见右判官,把人给我要出来,否则——”,这位左判官打断我的话说:“哎,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我要不答应,你就将我刚才的风流韵事宣扬的满天纷飞么!我尽全力协助不就是了么!”。
    我们两个走出门时我突然想起一事,于是我说:“左判官大人,有一个问题像小虫子一样在我心里爬来爬去,不吐不为快呀!我以一个未婚男子的身份向你这位老前辈请教一下,请问老婆就那么可怕吗?!”,我见左判官沉默不语就赶紧审明:“哎,判官大人,这是私人问题,跟正事无关,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我不会为这个难为你的!”。左判官长叹一声用知心人的口吻说:“哎——小伙子呀!你既然不耻下问,我也就敞开心扉和你讲吧!想当初我像你这么大年龄时我刚和我老婆结婚,那时我看我老婆就像月宫里的嫦娥,我对她爱的发狂,跪下来舔她的脚趾我都心甘情愿。后来我们一起努力,生了七七四十九个儿女,为了有奶喂这些孩子,她早上吃一只炖老母鸡,中午吃四只煨猪蹄,晚上则烤一只羊腿吃,很快她的身体就像吹汽球一样膨胀起来,一条大腿都有我的腰粗。我知道她是为了我的孩子为了这个家才变成这样,我理应对她感激对她好,因此我像敬观世音菩萨一样敬着她。这几年来她渐渐老了,脸上沟沟壑壑全是皱纹,为了遮掩她开始涂脂抹粉,啧啧啧,她皱纹里的粉全抖出来能刷半面墙,而且她的脾气也变坏了,稍有一语不合就揪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你说,你说,这像什么话!我现在对她畏之如虎,能不回家就尽可能不回家,能不见她面儿就尽可能不见她面儿!唉,小伙子,等你以后有了老婆你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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