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关上房门。
    许七安在圆桌边坐下,听力放大,听着老鸨的脚步声远去,然后是踩踏木质楼梯的声音
    采儿坐起身,裸露出白皙的上身,脸蛋尚有红潮,笑吟吟道:“小相公,还等什么呢,奴家在床上等的着急。”
    说话的同时,她打量着这个俊美陌生的男子。
    于她而言,身上的男人从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换成一个皮相顶尖的俊哥儿,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已经确认周遭没有异常的许七安,盯着采儿,悠然道:“青衣侍从。”
    简单四个字,确认床榻上的女子脸色大变,仓惶的掀开被子下床,跪倒在地,低声道:“百死无悔。”
    暗号没错肖像画也对许七安颔首,沉声道:“穿好衣服,本官有话问你。”
    采儿收敛媚态,捡起地上的罗裙套在身上,接着开始穿小衣,不多时,便穿戴整齐。
    这位表面上是风尘女子,实则是打更人暗子的采儿,盈盈施礼,凝视着许七安,道:“大人,我能看看您的腰牌吗”
    “可以。”
    许七安把独属于她的腰牌取出来,放在桌上,腰牌镀银的,背面是打更人防伪花纹,正面刻着一个“许”字。
    采儿抿了抿嘴,把视线从腰牌挪到许七安身上,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他,问道:“您,您就是许七安许银锣”
    许七安笑了:“你知道我”
    “当然知道,如果连衙门出了您这样一位少年天才而不知,那奴家搜集情报的本事也太低啦。”
    采儿脸色兴奋,道:“关于您的一切我都知道,您是大奉诗魁,断案如神,京察之年,京城风雨飘摇,全靠您力挽狂澜,这才平息了风波。
    “我还知道在京城力挫佛门罗汉;以及您在云州时,一人独挡数万叛军,威名赫赫”
    许七安笑容一僵。
    真是的,到底是谁在吹我都已经传到北境来了么,在真正懂行的高手眼里,我已经完全成为笑柄了吧
    “咳咳”
    他咳嗽一声,道:“闲话莫说了,我问你,北境近来如何,可有发生大规模战争。”
    采儿摇头:“蛮族虽有侵犯边关,但都是小股骑兵劫掠,东抢一会儿,西抢一会儿。如果有大规模战争,百姓会往南逃,那势必路过三黄县,奴家不会不知。”
    许七安点头,又问:“各地有没有什么奇特现象,比如,突然有大规模人口失踪。”
    采儿皱着眉头,思考片刻,道:“奴家没有搜集到相应情报不过,经您提醒,奴家倒是想起一件事,甚是古怪。”
    许七安眉毛一扬,连忙追问:“什么事”
    “前阵子,奴家接待过一位客人,是一个拥有自己商队的老爷,他常年在楚州各地贩卖货物。那次酒喝多了,他发牢骚说,西口郡以及下辖三县,不知为何竟被官兵封锁,官道全封了。
    “还得他白跑一趟,一路人吃马嚼,亏了几百两银子呢。”
    许七安指头敲了敲桌面,“西口郡在哪”
    采儿施礼道:“您稍等。”
    她从床榻底下拉出箱子,最底层是一张堪舆图,取出,铺开在桌上,指着某处道:“这里便是西口郡。”
    西口郡在楚州的最西边,与西域佛国地盘紧邻,过了西口郡就是西域地界,故而得名。
    西口郡与北方并不接壤。
    “战不可能打到那边去,除非北方蛮子绕路,但西域佛国不会借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封锁西口郡”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许七安心里浮现。
    他不动声色的点头,说道:“你还有什么要补充”
    采儿道:“外头不知道,但三黄县的防卫力量倒是增强了不少,以前出入不需路引,但现在却查的极为严格。”
    许七安笑了:“是不是最近几天的事儿”
    谁知道采儿摇头,道:“一个月前就这般了。”
    闻言,许七安眉头顿时皱起。
    第359章 许七安的截杀计划
    一个月前三黄县地处楚州边缘,盘查的这么严密,是在寻找什么人,或者围堵什么人
    这几天光往深山老林钻,都没注意官道是不是也设关卡了。
    不管在找什么人,肯定不是找我是我想太多了不排除近期把我添加入“黑名单”的可能。
    反正找一个人是找,找两个人也是找。
    许七安指头敲击桌面,边分析,边制定短期目标:
    “明天就出发去西口郡,如果那里真有问题,那里极有可能是血屠三千里的案发地点。这样一来,可能就会有危险,要把王妃带上吗
    “嗯,临近西口郡时,可以把她放在附近安全的客栈。王妃这颗棋子用的好,或许能保我一命,不能丢。”
    见许七安沉吟不语,采儿乖巧的坐在一旁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许七安终于从沉思中恢复,吩咐道:“帮我沏壶茶。”
    采儿心里一喜,开心的应了一声,这意味着许银锣今晚要留宿在这里。
    果然,她沏茶后,听许银锣又一次吩咐:“把床单和被褥换了。”
    采儿兴奋的浑身发软,手脚飞快的换了床单和被褥。
    一壶茶喝完,夜深了,许七安在采儿的服侍下泡完脚,然后往床榻一躺,舒服的伸着懒腰。
    近日连续夜宿荒郊野岭,睡眠体验极差,很久没有享受到柔软的床铺。
    “许大人,奴家来服侍你。”采儿心花怒放的坐在床沿,边说边脱衣服。
    “采儿,”许七安躺着床上看着她,突然说道:“有没有觉得你的床铺太软,睡着不太舒服。”
    “许大人说的有理,听说睡硬板床对身子更好,床铺太软,人容易累。”采儿笑道,心说这就与人家研究起床铺了,许大人果然是风流之人。
    许七安点头,表情认真的说:“所以为了你的身子着想,今晚你睡地我睡床。”
    采儿:“”
    次日,天蒙蒙亮,许七安洗漱完毕,在采儿幽怨的小眼神里,离开了雅音楼。
    如今已是深春,天气暖和,正午时甚至有些炎热,否则这会儿就可以看见嫖客们在寒风里一哆嗦的画面。
    许七安沿着大街,悠哉哉的往客栈的方向走。
    突然,前方出现一列披甲士卒,领头的不是覆甲将军,而是一个裹着黑袍,戴着面具的男人。
    目光只在黑袍男子身上停留了几秒,许七安不动声色的挪开眼,与对方擦身而过。
    “你等等”
    身后传来黑袍男子的声音,以及勒马的响声。
    这么敏锐许七安转身,脸上自然而然带着几分警惕,几分恭敬,作揖道:“大人,您是叫我”
    黑袍男子调转马头,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许七安,问道:“你是哪里人士,可有路引”
    “有的。”
    许七安把自己的假身份说了一遍。
    黑袍男子再次问道:“练过武”
    许七安低眉顺眼的姿态,回答道:“小人既有武道天赋,十九岁便已是炼精巅峰,只是练气境实在困难,再加上女色动人心,又是该成家的年纪,就”
    他适当的表露出一点得意,却又遗憾的情绪。
    黑袍男子在他脸庞看了片刻,没说什么,调转马头,带着军队继续前行。
    “呼”
    望着这支军队的背影渐行渐远,许七安如释重负,收回了天地一刀斩的蓄力,这能让他的气息朝内坍塌、收缩。
    “嘿嘿,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有废物的人,没有废物的技能。我完美的解决了武夫不擅长隐藏自身的弱点。缺点就是,蓄势待发,最后又发不出来,特别难受”
    男人都懂这样的难受。
    “这家伙穿的奇怪,应该就是资料上说的,镇北王的密探镇北王的密探出现在三黄县,呵”
    他们果然在找人,有可能在找我,有可能在找别人。
    其实打更人也是密探,是元景帝的密探,所以打更人有编制,吃朝廷俸禄。而镇北王的密探,则属于镇北王的“私兵”。
    他们出了北境,什么都不是。但在这里,就算是朝廷钦差,也得让三分。
    因为他们只代表镇北王。
    “身为镇北王的心腹,肯定知道很多内幕,我何必自己一个人瞎捉摸呢,这个案子和云州案、桑泊案都不同。不需要抽丝剥茧,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查明血屠三千里的真相。
    “而这样的大规模杀戮是瞒不住的,这意味着我不用和以前的案子一样,一点点的找线索。直接抓住他,严刑拷打就可以了,如果对方是个恶人,那就杀了招魂”
    返回落脚的客栈,早起的客人已经在一楼大堂里吃早膳,而不想下楼的客人,则吩咐小二把早膳送到房间去。
    这里面自然不包括胆小如鼠的王妃,许七安没回来前,她不会主动让任何男人进房间,也不会出去。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许七安能确认这一点。
    她是一个很没安全感的女人,大概是前半生的经历造成的。
    许七安吩咐店小二一刻钟后把早膳送上楼,而后顺着楼梯,来到王妃的房间门口,耳廓一动,捕捉到房间内轻微的呼吸声。
    还在睡觉他掌心贴着门口,用气机操纵门栓,打开房门。
    床榻上,王妃侧着身子,睡姿端庄,面容安静。
    这时候的她,才有几分王妃的仪容。
    许七安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涌入房间,他坐在梳妆台前,于脑海里复盘案子。
    血屠三千里案
    地点:西口郡疑似。
    凶手: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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