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蒙,风有一丝丝凉, 几棵光秃秃的枯树立在坟场的外围, 天空中传来几声鸦叫,叫得人瘆得慌。
    什么样的情景不好造, 偏偏造这种没半丝儿人气的, 他的心里就这么阴暗吗?云简面上带笑,心里却直犯嘀咕。
    “我与你有何话可说?”甄怀看着她, 语气生硬地说道。
    “师兄这话说的真见外,我们可是嫡亲的师兄妹, 多年同门之谊,怎会无话可说?”
    “你不用在我面前耍嘴皮子,你那一套对我没有任何作用, 有这闲工夫不如去找赵元晞, 他会乐意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师兄这话怎么酸溜溜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小心眼, 我不过就是和元晞走得近了些, 你就各种看不惯,还说不要在你面前耍嘴皮子,却不知当年跟我吵嘴吵得面红耳赤的是哪个。”云简哼笑一声, 语带嘲讽地怼他。
    甄怀却也冷笑一声:“所以我又何必当你的出气筒,你去找他便是,我这个小心眼的人不值得你相交。”
    云简腾地起身, 踹了下墓碑, 指着墓碑上的字道:“师兄, 你心理到底是有多扭曲,你嘴上拒我于千里,那你给我读读这墓碑上是什么字,你倒是跟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意思?”
    那墓碑上赫然醒目的字竟是:爱妻云简之墓,夫甄怀立。
    “你究竟是爱我呢,还是要我死?”
    甄怀却神色未变,反问她:“那你是希望我爱你,还是希望我要你死?”
    云简双手环抱,看他半晌,突然手一挥,道:“罢了,我不跟你计较这些,我只问你,你为什么要收方岩昭为徒?”
    “怎么,我收徒还要你来质问?”
    “你带他来云仙宫参加玄斗大会,又有什么目的?”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啊,真是聊不下去!这家伙在外面待了几年,脾气越来越臭了。云简心累不已,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放我出去吧,只当我没来过。”
    甄怀没有多话,念动咒语,手一扬,指向右方。
    云简顺着他指的方向离开了幻境。
    甄怀看了那墓碑上的字一眼,转身回了房间,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方岩昭。
    “师父,师叔走了?”
    “嗯。”甄怀面色沉了沉,道,“岩昭,好好准备参加玄斗大会,你既然来了,便不能让从霄太过轻易得到三颗元灵丹。”
    “是。”方岩昭应着,声音微寒。能对从霄有所牵制的事情,何乐不为?他不会让他顺利回到京城,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会将四公主夺回来。
    *
    天亮后,从霄去了云简的房间,问她昨晚秦樱樱的状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睡醒的云简早膳还没吃,一眼看到他额头的伤,吃了一惊,关心地问了几句,知道是小两口闹腾的,好好取笑了一番,说终于有个能治他的人了。
    笑够以后,她顺手把昨天从藏书楼拿的书丢给了他,正好青夜端了早膳过来,她坐到桌前吃了起来。
    从霄仔细翻看她给他的书,一目十行,看得极快。里面详细记载了乾坤八卦镜的由来和使用方法,他一页一页翻过去,翻到中间的时候看到一段记载,大意是说倘若有人神识被控制,用乾坤八卦镜照射,镜子便会发光,将那人的神识唤醒片刻,但时辰一到便会恢复原状。
    所以说,上回他把乾坤八卦镜给樱樱时,便曾唤醒过她的神识,让她即使在梦里也能想起他。
    可这终究无法彻底将她唤醒。
    从霄合上了书,放到桌上,神情并不轻松。
    云简看他一眼,见他郁郁寡欢的模样,笑着把乾坤八卦镜丢给他:“你若想那乖巧的娃儿,便用这镜子照她一下,只不过她虽然能恢复片刻,却是迷糊的,你让她做什么,她若心中愿意,便会执着去做。”
    从霄默然将镜子收好便想告退,却被云简喊住。
    “玄斗大会准备得如何了?” 云简抓了一个白面馒头,转过身面向他,边吃边问。
    “在准备。”
    “其实你不准备也能得第一,关键第二第三是谁,那决定你能不能顺利拿到三颗元灵丹。”
    “师父,第二的位置是我的。”青夜插嘴,一脸傲娇,对第二志在必得。
    云简给了他一个眼神,一脸赞许:“有信心是好的,拿到了元灵丹就给你师妹吧。”又转向从霄,“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第三是谁。”
    “师叔认为会是谁?”
    云简啃馒头的动作顿了顿:“你且防着方岩昭吧,我虽不知你们之间有何牵扯,但我师兄甄怀怕是来者不善。”
    “师叔何出此言?甄师叔与您和我师父究竟有何恩怨?”从霄问道。
    “他嫉妒你师父。”
    “嫉妒我师父修为比他高?”
    “不是,嫉妒你师父那糟老头子被我喜欢。”云简缓缓说着,目光迷离,仿佛回到了当年三人在一起学道修行的时刻。
    从霄和青夜听到这话,齐齐噎了噎,双双无语。
    沉吟许久,云简放下馒头,叹了口气:“到时候见机行事吧。青夜,我不吃了,你端下去吧,昨晚没睡好,我要补个觉,没什么重要事情不要吵我。”说罢,她便去了里间。
    *
    从霄回到住处,见秦樱樱正坐在桌前看炼丹的书,她托着腮,眼睛盯着书本,看得认真,眉眼间少了往日的凶蛮戾气,柔和许多。
    恍惚间,他觉得她似乎回来了。
    他走过去,站到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她莲藕般白皙的手指轻轻翻书,他的目光便随着她的手指移动。他想起以前在国师府的日子,他坐在榻上看书,她窝在他的身后看书,她有不懂的便凑过来问他,他搂着她为她耐心讲解,她若听懂了便欢喜得很,若是听不懂便一脸茫然,看着呆呆傻傻,很是可爱,要求他再讲一遍。
    秦樱樱翻完书,差不多是半个时辰以后了,她合上书站起来,想把书放到书架上,却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了从霄,差点撞上他。
    见她往后倒去,从霄伸手一捞,就将她捞进了怀里。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出声?”秦樱樱平复了下心情,带着一丝恼意问他。他吓着她了。
    “回来一会了,你在看书,便没吵你。”
    她抬头,看到他额头醒目的伤,心里不是滋味,低下了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书,看得懂吗?”他问她。
    “看得懂,感觉以前看过。”
    “是的,你以前看过类似的书籍,也自己动手炼制过丹药,书中多是记载炼丹的配方,要记住所有的材料和顺序并不容易。还有这个……”从霄拿出乾坤八卦镜,背面朝上递给她,“驱动乾坤八卦镜的咒语我今日再教你一遍。”
    秦樱樱默默地拿过:“若是我都记住了,也能参加玄斗大会,是吗?”
    “你想参加?”从霄低声问她。
    “我……”她有些语塞,虽然这本书上的内容她都能看懂,但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曾学过这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本事,是不是足以参加玄斗大会,若到时笨手笨脚的,不得惹人笑话。可是,她却希望自己能参加,若是、若是能拿到前三更好,可她……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从霄并没有再追问,而是说道:“我和你说下玄斗大会的比赛规则和项目。”
    *
    京城的局势变得越来越紧张,从玄泽的凭空出现让许多人都内心不安。
    秦越本以为从霄离开后,他可以一点点将权势收回,却没想到他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他的人马固若金汤,他根本无从下手。
    而就在这时,本该在十五年前的从家灭门惨案中死去的从玄泽居然毫发无伤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更为可怕的是竟有十数名高级将领向他投诚,不,他们根本早就有所勾结,只不过到现在才暴露出来。
    从玄泽野心勃勃,不断笼络威胁朝中大臣,越来越多的人站到了他那一边。此外,他还将慧嫔所生的七皇子带到身边,其心可怖。
    栖云殿中,皇后聂湘君面对聂弘烜,得知他竟将手中兵权给了从玄泽,惊吓得几乎要崩溃。她早就发现了他的不对,但她没想到他竟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皇上已经如履薄冰,他却亲手将皇上推向了绝路。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她痛苦地大喊,从未这样失态过。
    聂弘烜却平静得很,语调也格外的冷:“皇后娘娘,臣为何不能这么做?”
    “你是大祁的大将军,皇上那么信任你,给你兵权,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背叛皇上,做大祁的罪人?你知不知道这是死罪,你会害了整个聂家的!”
    “害便害吧。”又如何呢?“悦儿已经死了,她活着的时候一点不喜欢这个皇宫,便让这皇宫覆灭吧。所有害她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多一些人给她陪葬,她才不会寂寞。”而他,也终究会去陪她,等他为她报了仇。
    “你疯了!你疯了!”聂湘君惊恐地指着眼前的人,几乎不认得他了。
    是啊,疯了,早就疯了。从悦儿死去的那一刻起,他就变成了一个冷血的疯子。
    “谁让你们害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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