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霜不忍心把这小女孩儿独自抛下,于是答应送她回家。谁知小女孩儿却一把挽住了沈流霜的手,笑嘻嘻地说:“我刚才看你的功夫不错,不如到我们家来给我当师父吧。”
    沈流霜摇头道:“我也是到军营中学艺的,我的功夫还不行,如何能当你的师父?”
    女孩儿道:“谁说你的功夫不行了?就你刚才两只眼睛放光的那一招,就没有人会。”
    沈流霜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算是委婉地拒绝了。
    女孩儿听沈流霜这样表现,只是“哼”了一声:“反正我有办法让你当我师父。”
    沈流霜随着女孩儿往江洪县内走,越走越发觉得不对劲:这个方向是去县衙的方向啊……
    “你家便是县衙?”
    “对呀。县衙后边就是我的家。”
    这女孩儿原来是县令的千金。沈流霜心中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夜幕降临,沈流霜忽然发现县衙前面好像有一个不良人在巡逻。自从练了“光魔眼”以后,沈流霜的视力范围变得极广,因此能看得见那人的面孔,感觉十分眼熟,忽然想起了一个月前,自己就是被那个人抓进了县大牢。如果此时被那人认出来,该如何是好?于是沈流霜悄悄跟小女孩儿说:“前边就到地方了,我不送了。”
    “不要嘛!人家还要你见我爹,给我当师父呢!”女孩儿知道沈流霜要走,两只手都死死攥住沈流霜的手不撒开:“求求你了,好不好……”
    沈流霜不忍心就这样走,可是又怕自己的身份被认出来,于是道:“我有非常要紧的事情……”
    “抓坏人啦!”女孩儿忽然大叫。
    沈流霜目瞪口呆,等他反应过来想跑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个不良人,一下子就把沈流霜包围住了。
    以沈流霜的轻功,从这些不良人的包围圈中逃出去并不成问题,可是如此一来,自己势必被这几人追踪。最后被查下来,肯定会牵连到营中的战友们。而且他也不信这女孩儿有什么恶意,于是并未行动。
    几个不良人刚围过来,忽然就有人道:“这不是县令的千金吗?大家都在城里找了好久了!难道是被这贼人——”他们一指沈流霜“被他抓去了?”
    小女孩儿嘻嘻笑道:“让你们过来,是想你们帮我把他带回我们家。”
    “好!”几个不良人瞬间掏出随身现代的绳索和镣铐,准备把沈流霜绑缚住。小姑娘再一喊:“不要用强!我让你们把他送回我家里。”
    几个不良人不明白什么意思,却也收了手,左右护卫着沈流霜,一路往县衙走。
    几个不良人带着沈流霜和小女孩儿,绕过县衙正门,从后门进入。几个看门的老头子一见女孩儿,都激动地喊道:“小姐回来了!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
    府邸之内一片喧哗之声,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飞奔出来,抱住女孩儿就哭:“紫陌!你可回来了!我和你爹都担心死了。”
    原来这女孩儿叫林紫陌。
    县令林如海此时虽脱去了官服,只是身着一身便装,可是依然显得凛凛威严:“林紫陌!你又私自逃出去了!你!”林如海的严肃表情绷不过一弹指,就立刻换了一副慈爱的神色:“……你要吓死爹爹了……快过来,我看看……”
    几个不良人见县令平时一脸威严,却在爱女面前展现出慈爱的一面,都不禁在心里偷着乐:原来县令大人也有怕的人啊。
    林如海把林紫陌抱在怀里,这才注意到了一旁被不良人围着的沈流霜,问周围不良人:“这是谁?是拐走紫陌的拐子?”
    几个不良人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面面相觑。林紫陌却道:“这是我师父!他教我武功!”
    林如海对沈流霜更加警觉了:“师父?我怎么未曾听闻紫陌有拜师?”
    沈流霜知道县令林如海对自己生了疑惑,便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对林如海一五一十地说了。
    林如海听完沈流霜的叙述,正准备感谢沈流霜,旁边的一个不良人忽然发话:“林大人,某有事禀告。”
    林如海知道,这不良人越礼行事,必是有重要的事情禀告,于是先撇下了众人,跟那不良人走开,听他禀告。
    原来旁边的那个不良人听沈流霜说话,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忽然想起了一个月以前有人越狱并杀了六个犯人、两个狱卒的大案子,只是因为天色很晚,没有看得清楚,因此未敢明指,只是把这种怀疑告诉了林如海。
    沈流霜见那不良人有事禀告林如海,心里面一阵紧张,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了。于是向县令夫人道:“军中有军法,某带令爱回来已经属于触犯军法,因此不得不早些回去。若是被队长知道了,那可就……”
    谁知县令夫人一摆手道:“不就是那个团练嘛。我打发人告诉军中长官,让他们不要处罚你就行了。另外,你带我女儿回来,这可是功劳一件,我也会一并告知那团练长官,让他们给你记一大功。”
    林如海听完那不良人的警告,心里有了些防备,于是让那个不良人带其他人退去。自己却笑呵呵地出来,道:“这位壮士,护送我女儿回来,林某由衷感激。何况你是我女儿的师父,林某岂敢怠慢。不如今晚就在某处住下,林某这就命人准备酒宴,给壮士洗尘。”
    沈流霜不能拒绝,于是又被林紫陌拉住了手,一路奔向前厅。
    沈流霜虽说不知道县令家里什么样子,可是富豪家里是转遍了的。他在仇家赵英才家做过半年书童,知道赵英才家才真的是钟鸣鼎食之家:赵英才家里人不过五人,而包括丫鬟、家丁、书童、厨子等佣人加起来足有上百。平时就连最下层的丫鬟,也偶尔穿金戴银的,更别提赵英才的母亲,平时绫罗绸缎,每天都换着穿,从不重样。
    赵英才家不过是清风县里一个普通镖局罢了,而眼前这位江洪县令,地位远远超过什么清风镖局的镖头,可是看这家里的布置陈列,却远不及赵英才家里奢华。后院仅有一个门房,家里也只有一个俊俏的丫头,和一个看起来又瘦又笨的家丁,可能厨房还有一个厨子吧,除此之外更无他人。就从这些方面看,林如海绝不是什么贪官、赃官。
    前厅很大,陈列却不多,只有正中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林如海和家丁一起从后厅搬上来一张八仙桌,又让厨子连夜炒了几个菜,又沽了一壶酒来。这对于林如海来说,是很隆重的招待了。
    开席之前,林夫人见沈流霜一副军队中的打扮,衣服破了连补丁也没打,于是叫了家里唯一的那个俊俏丫鬟,带沈流霜沐浴更衣。沈流霜推辞不过,只得去更了。那丫鬟年纪也不大,十四五岁的样子,她见沈流霜身材挺拔,气质不凡,不由地脸颊绯红。
    沈流霜出来以后:身着一件云白色玉锦衣,腰间绑着一根苍蓝涡纹玉带,当真是斯文优雅,英姿焕发。林如海一见沈流霜这身打扮,便大喜,转头问夫人:“这,这……像不像?像不像!”
    林夫人早就看呆了,沈流霜穿上了自己为儿子准备的衣服以后,竟然与自己的亲生儿子神似!
    林如海有三个儿子,最小的那个叫林剑豪,三年前从戎,此时在雷泽战场上与敌人拼杀,是死是活都无法知晓。林如海夫妇只剩下了这一个女儿,因此对她倍加宠爱。林剑豪走的时候,正巧十五岁,正是和沈流霜同样的年纪。
    林如海见到沈流霜如此样貌,顿时百感交集,早就把不良人的警告抛在脑后,于是拉着沈流霜的手入座,对他问寒问暖。沈流霜虽然不知道林如海夫妇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忽然变得好起来,却也知道自己的危险暂时解除了。
    林紫陌见沈流霜长得像自己哥哥,也是震惊了一会儿,这时候仗着爹娘的宠爱,又一次提出,让沈流霜当自己的师父。
    林如海本想拒绝,可是因为沈流霜长得像自己儿子,对他平添了几分好感,于是便询问起沈流霜的身世。
    沈流霜不愿过多透露,只是说机缘巧合,去落木山上拜师,现在落木山经过一次大变故以后,门派已经凋零,只剩下了他和师父二人。他就是为了学弓箭,才来到军营中的。
    林如海听完沈流霜这番话,也便明白了沈流霜与许丹青、许丹青与大辽州团练使曹炎彬的关系了。他知道这两个人都是武功卓绝、忠于朝廷的忠臣烈士,许丹青的徒弟自然也不会差,于是把不良人的警告抛到脑后,替林紫陌请求拜师一事。
    沈流霜自知自己入白象观学武功,不过两个月有余,武功根基浅、资历也浅,如何当得别人的师父?于是以此理由推辞。林如海倒不在意这些,毕竟请沈流霜当爱女的师父,一来可以拴住这个总想着往外跑的调皮女儿,二来也可以解自己对儿子的相思之苦,于是再三恳请,并许诺给沈流霜“银冥弓”来作为回报。
    沈流霜见林如海恳切,也无法拒绝,于是勉强答应了,只是说道,自己与林紫陌年纪相差无几,只能算作是他的师兄,真正的师父,应该是许丹青。只不过许道长不在,因此先拜师兄,再拜师父,也算是权宜之计。
    林如海也正有此意。
    当晚,沈流霜便在原来林如海的儿子林剑豪的房间内睡下。
    现在夜已很深,沈流霜躺在温暖舒适的大床上,却无法睡着。
    自从自己杀人,取人左耳之后,他发现自己仿佛背负了一个沉重的枷锁,对任何人都无法坦露胸怀。
    他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城府没有那么深。守这么多的秘密,感觉要把自己憋死。
    他现在就感觉胸中憋着一股火。
    现在已是隆冬时节,可是自己时常燥热不安。这当然与自己的火灵灵核的躁动有关,还有一种莫名的狂热,让他有时候会失去理智。
    比如说,今天在洗澡的时候,他知道那个俊俏的丫鬟正偷着看他。沈流霜能感受到木门后边轻柔的呼吸,很轻,很慢。
    沈流霜赤着脚下地,悄悄地开了门。
    黑暗中,一个女子的娇笑声响起。伴着一阵扑面而来的温香,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摸到了他的唇。
    他的唇边刚刚长出细小的绒毛,在那只手的抚摸下颤栗起来。
    那女孩儿逐渐靠近,伴随着声音落在地上的声音,沈流霜能感觉到来自她身上的热力逐渐释放。
    “老爷说,让我们好好款待你……”她凑近沈流霜的耳边喃喃道。
    月光透过薄纸,洒落在两人身上,仿佛给皮肤镀上了一层银。屋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孩儿的声音。
    沈流霜吓得一激灵,退后一步,一翻身摁倒了那丫鬟,一把扯过被子,把她盖在了下面。
    刚才……那是林紫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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