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不是没见过男人哭,也没人哪儿的律法规定男人不能哭,但是,总觉得男人哭太娘们儿了一些,看了杨勤两眼,微微皱了皱眉后,沉下了眸子,挪开了视线。
    趁杨勤哭的空儿,文秀将周围的环境以及将杨勤困住的陷阱都仔细的观察了一遍,周围灌木茂盛,越有人高,是藏匿大型动物的最佳场所。而陷阱只是一个半成品,像这么大的坑,显然是为了捕捉野兽什么的。但是,猎人还未来得及放捕兽夹,或者在坑底插满尖锐的木刺来猎杀。若这是一个成形的陷阱,杨勤只怕就不是扭到脚或刮伤腿了,只怕这时候人都死透了。
    王燕青看着死死抱着自己大腿的杨勤,眉头紧蹙,恨不得将他给一脚踹飞。可偏偏他抱的紧,任由你怎么折腾,他就是不松手。
    “文秀,怎么办?”
    无奈之际,王燕青只能向文秀求救。
    人已经找到了,若是在这儿耽搁,万一碰上什么野兽就麻烦了,还不如早点回家报平安,省的大家伙儿担心。
    文秀闻声又看向杨勤,见他还没哭够,“劫后余生”的庆幸还要哭上一会儿才罢休,想了想道:“既然他要哭就让他哭,咱们先走吧。”
    王燕青一愣,“啊?”
    “啥?”杨勤一听文秀要丢下自己,哭声戛然而止,眼泪汪汪的看着文秀道:“文秀,你抛下我,是想让我死在这儿啊?你们不是来找我的吗?”
    文秀懒得回答他这种愚蠢的问题,若真想让他死在这儿,她就不会冒险跟着刘大河他们来找他了,她皮笑肉不笑的道:“哭够了?”
    杨勤不知道文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半会儿有点没反应过来,刚琢磨着怎么接话时,却听文秀爆了一句粗口。
    天空下雨了!
    入冬后的第一场雨,小雨淅淅沥沥,但是却很稠密。
    文秀淋着雨,身上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暗叹倒霉,若不是杨勤装哭博同情,他们这会儿都该走一半的路了。
    王燕青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冰冷的露水打在脸上冰凉如刀刃,他低下头看向文秀道:“离这儿不远有一间木屋,是邻村猎户建的,咱们可以先去躲躲。他腿受了伤,若是我们淋着雨下山太危险了。”
    “好!”
    两人几乎是没问杨勤的意见,便由王燕青扛着他,朝着猎户的木屋走去。
    木屋离陷阱的确不远,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不过,木屋建在一棵三叉树上,不大,也不算小,看上去挺别致。
    文秀没管木屋内此刻有没有人,手脚麻利的爬上去之后,伸手去将杨勤拉上来。这会儿天下雨了,杨勤也不矫情了,伸出手,借着文秀的拉力和王燕青的推力,他也用劲儿,最后也爬了上来。
    王燕青最后,但也爬的最快。
    木屋内能容纳四五个人,有一地儿铺满了干草,另外的角落里放着柴火,锅碗瓢盆和米缸以及水。
    文秀将屋子里的物资检查了一遍后,出声道:“暂时不用担心被饿死了。”
    王燕青点燃了一堆柴火取暖,也顺带着烤干衣服,文秀也没打算煮饭,三人就围着火堆坐了下来,一边烤火,一边烘烤身上的湿衣服。
    屋内谁也没说话,只有静静跳动的火焰随着灌进来的风微微轻晃,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大了......
    刘大河几人一直往前走,但是都没找到杨勤,走到山林腹地的入口的范围时,便退了回来。腹地中常有老虎熊瞎子出没,找不到杨勤,总不能将自己搭进去不是?
    众人退回来的路上,天空便开始下雨,等他们回到分开的地方时,一个个浑身都淋透了。然而,这些人里却是没有文秀。
    刘大河心里很着急,不顾刘二喜的劝阻,硬是要沿着文秀走的那条路去寻她。可是,做记号不过是文秀提醒刘大河,怕他又走丢了。她自己走这种山林哪里需要做记号?所以,刘大河沿着她找人的方向去找她,很快就找偏了。
    刘二喜几人见始终找不到文秀,雨也越下越大,有人便道:“里正,文秀上山可比我们利索多了,说不定她没找到人又碰见下雨就回去了。又说不定,她把人找到了,所以先下山了。”
    那人话落,有人立即附和,“是啊,这么大的雨,咱们再不下山,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刘二喜也急了,生怕带来的人出问题,“大哥,他们说的对,咱们先下山看看,万一她回去了呢?如果没有,咱们等雨停了,就立马来山上找。”
    “对啊对啊!”
    ......
    刘大河想让他们回去,自己再找找,可是,他身为一村里正只顾一人安全而不顾众人安全,以后谁还信服自己?于是,心里纠结归纠结,犹豫归犹豫,最后还是跟刘二喜他们一道下了山。
    天下雨,山路格外难走,几人回到村里时,浑身湿透不说,早就一身狼狈,身上脏乱的厉害。朱氏也不知是没走,还是从哪儿得了消息,刘大河前脚回到家,她后脚便到了,哭着闹着找自家男人。
    刘大河心里正烦躁呢,也不知道文秀回来没,还没来得及去文秀家询问情况,朱氏便上了门,听她这意思,不仅杨勤没回来,文秀也没回来。
    “哎,里正,你去哪儿?你上哪儿去?”朱氏见刘大河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撑着破伞赶紧追上,一边追一边道:“里正,都是文秀让人去摘毛球果子,要不然我家那死鬼也不会半夜三更的去,现在毛球果子没摘到,反而人没了,她要赔,我要她赔我男人......”
    下雨的缘故,村里到处都静悄悄的,家家户户的院门关着,但是对外头的声音却听得很清楚。朱氏一路跟着刘大河又哭又闹,众人却是听到了不少消息——杨勤没找到,朱氏找文秀赔钱,刘大河说文秀没回来。
    村里一下子就热闹了!
    柔儿也听到了,撑着伞出门去寻张恒,但张恒今儿个去了镇上还没回来,王燕青也不在作坊,她急的团团转,这可咋办?
    李家的人听说文秀跟着进山找杨勤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李福李禄和赵氏在家直乐呵,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唯有周氏,这次没有幸灾乐祸,反而心中有几分担心文秀,那命大如猫的女人,不会真把自己搭进去了吧?
    周氏想了想后,趁着屋里三人没管她去处,去了隔壁张氏家。
    张氏见周氏关心文秀,有些不敢相信,惊讶了半天,望了望外面的天空。若不是下雨,她真想跑出去看看,这日头是不是打西边儿升起来了?李家的人会关心文秀?真是说出去也没俩人相信啊!
    周氏也不计较张氏的冷嘲热讽,抿了抿嘴道:“你要是不想她真的出事,你找你家男人和刘春根他们去找找吧,我......我不去了。”说完,她便跑了。
    嘿,还真是个怪人!
    张氏虽然觉得纳闷儿,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找文秀,将她给带回来。她连忙进了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午睡的冯大牛讲了一遍,冯大牛脑袋瞬间一激灵,穿好衣裳,披上蓑衣带好斗笠便出了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文秀带动大伙儿发财,她是西塘村财主的身份,所以发动村里人去找她比发动村里人去找杨勤容易多了。这次,哪里才三五几个人,而是聚集了二三十人,大伙儿准备齐全,浩浩荡荡的朝着山林出发。
    说来也是奇怪,这季节的绵绵雨竟然只下了小半天便住了,天空放晴。阳光虽然被厚重的云层遮挡住,但还是有淡淡的金光将乌云染上了金边。
    一群人上山可比三五几人上山有气势多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进山之后,一边走,一边喊,遇见挡路的灌木和树枝,一不做二不休,全都劈砍了去。然后拉到一旁,等以后来拖回去当柴火烧。
    山路湿滑,众人前进缓慢,又因为劈砍树枝耽搁了时间,所以冯大牛一行人刚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时,便碰到了趁着雨停之后麻溜下山的文秀三人。
    “文秀?”
    冯大牛看见她,眼睛一亮,脸上一阵欢喜。
    很快,来的人都激动雀跃起来。
    文秀见他们起码有二三十人之多,问了缘由,听冯大牛说他们都是来找自己的,不管他们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她都很感动。但是,她更愿意把他们都往好的方向想——邻里之间的帮助。
    众人见杨勤也在,大家悬着的心都放下了,招呼着往回走。
    冯大牛和刘春根将王燕青背上的杨勤给接了过去,两人一人扶着他一条胳膊,慢慢的下山。
    大家伙儿下山之后,没多久,天又开始下起雨来。
    经历了这么一遭,众人心中的想法都有了变化,对过去、对现在、甚至是对将来。就连最先想要讹点钱的杨勤听说朱氏想让文秀赔钱后,也毫不犹豫的甩了她一巴掌。救命之恩,岂能以怨报德?
    杨勤的脚崴了,又被荆棘刮伤,大夫上药之后,让他卧床静躺。他家的日子,更加雪上加霜。
    刘大河心中庆幸文秀没事,她回家之后,他特意来看了看她,然后又特意解释了一番。但是,文秀只是笑笑,说了两句“没关系”。他觉得场面挺尴尬,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借口告辞了。
    文秀回来后,村里好多人都来看望她。虽说带着礼品不重,但是,三五两个鸡蛋对庄稼人来说,已经是很贵重的东西了。然而,文秀在她们离开时,让李麦穗一人包了半斤糖回赠她们——她向来不愿意欠别人人情。
    这次宋晓月是最后知道的,虽然文秀没事儿了,但还是少不了一阵后怕。文秀真是太冒险了!
    文秀休息了两天后,雨也停了,她特意去买了一些酒菜,请了王燕青掌厨,将之前去林子里找过自己的二十几个人及他们家人,还有来看过自己表示友好的人家全都请来吃饭,算是对他们表示感谢。
    这一次酒席,足足摆了十八桌之多。
    文秀也不吝啬那点酒菜,即便其中有人是来蹭吃蹭喝的,她也一并微笑着请人入座吃饭,半点不介意。她这反应,反倒让来人感觉到尴尬和羞愧,吃过饭后,便匆匆离开了。
    周氏这次对文秀算是有“恩”,但是,文秀却是没请她,不是她小气抠门儿斤斤计较,实在是李家那群极品难缠,她不想去招惹他们。若是她只请周氏,李禄等人只怕会闹事,或者找周氏的麻烦。但若是把所有人都请来,她自己又觉得添堵。
    经过这次寻找杨勤的事后,文秀同村里人大多数人家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不少。加上她回礼、请客,出手大方,好些背地里说她抠门的人也禁了声。虽然有些人家还没靠着文秀发财,但是,他们也跟着村里人去摘毛球果子和红果子。
    毛球果子和红果子的数量都不少,但是,却也经不住一个村的人摘。而且,娘家是邻村的媳妇,还特意回娘家把消息给放了出去,所以,摘板栗和红果子的人,不仅仅是西塘村一个村的人。
    大家动手挣果子,偶尔也有吵架的时候,但是,索性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的大事。在第九天的时候,附近的大片毛球果子和红果子都被摘完了。
    村里人都小挣了一些,就连摘的最少的人家,拿到的银子也能买小半年的盐巴。至于最开始就冒险去摘红果子的人,像周氏和朱氏这些人,足足赚了有二钱银子。来钱的速度,可比镇上打短工快多了。
    与此同时,红果子已经做成了枣泥山楂糕和山楂糕两道糕点在如意楼里售卖。板栗也炒成了好吃的糖炒栗子,放在了火锅店门口出售,每日供不应求。尤其是糖炒栗子,即便有些人不是路过,也不是吃火锅,为了尝一尝最近口碑极其好的栗子,也会特意绕路来火锅店买一包糖炒栗子回家,销售异常火爆。
    文秀借着这机会也算是小赚了一笔,她并没有把赚的银子存起来,而是去县衙问了买山的价格,然后,又添了一些银子,将红果子林和板栗林的大片山林给买了下来。不仅如此,她还雇了村里人的开山,将买来的地全都开垦出来,等来年栽种红果子和板栗。
    野生的东西虽好,但如果不管理,结出的果实也不会太好。而且,若是集中管理,不管长工还是短工,又给村里人提供了一个就业机会。待来年九月左右,红果子和板栗都开摘,不又促进了大家的收入?
    糖炒板栗将来销往全国大街小巷,红果子做成各种各样的零嘴小吃,这片山头全部都可以改种这两种果树。到时候,西塘村不仅是十三香的发源地,还是板栗的生产基地和山楂的生产基地。虽然一切才刚刚起步,但是,光是想想,便让人非常的激动。
    文秀在县衙拿到地契过后,回来便召集人去开山,将临近红果子林的大片灌木全部都除去。枣子林也在她购买的范围内,但是她不打算动,也不打算据为己有,还是按着原来那样,地契是她自己的,枣林却留给村里人。
    庄稼人穷,每年摘点枣子补一补营养不容易,她总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而损了大家利益不是?她是商人,但是,她却不想做那被人诟骂的奸商。
    “秀娘,你不知道,你这壮举啊,可是感动了村里好多好多的人。大家都说啊,以前对不起你,你是咱村里的财神和活菩萨。”宋晓月说起近日村里谈论的话题,就替文秀开心的不得了。曾经那些苦难,终于离她远去了。
    张氏和李氏也是点头附和,她们俩的男人以后也跟着文秀干,虽说不能一夜暴富,但总归是不用担心吃不饱饿肚子了。
    文秀却是淡淡的笑着,不接茬,心里却有别的想法。她是带动全村开始慢慢致富了,但是,并不是她被全村所有的人信服。
    若是昨儿没听错,杨氏骂骂咧咧的人是自己吧?
    赵氏拐弯抹角说的,不是自己忘恩负义不顾李家的人?
    王家几位嫂嫂不也嘀咕着说开山的事没找他们家男人帮忙?
    ......
    村里一百来户人,人太多太复杂,她也不是银子,做不到人人都爱。宋晓月说的话有些夸张和偏颇,她不能为此沾沾自喜。
    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文秀从没主动去害过谁,但是,如果谁不长眼睛,总是跟她过不去,她也绝不是善茬。
    就比如杨氏,她与文秀之间的嫌隙消除不了,也不可能再虚情假意的交好,但是,如果对方不来找麻烦,大家也就相安无事,这样太平的过日子,没什么不好。
    几人聊着天,东扯西扯,把宋晓月家马上要修房子的事扯完,张氏和李氏夸宋晓月福气好。随后,三人齐齐看向文秀,张氏问道:“秀娘,你家阿俊呢,现在可是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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