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矩冷冷笑了笑,没有说话。
    “怎么?觉得朕寡情?”
    王咆在裴寂的椅子上坐下来,从桌案上拿起一本书随意翻了翻:“裴大人,朕一直很钦佩你……你在杨广手下的时候,朝权皆有你决断。杨广自己连奏折都懒得看,便是连传国玉玺都交给你保管。按理说杨广对你的恩义足够令你感动了,就算是以死相报也不为过。但宇文化及造反的时候,是你调走了杨广身边的八百给事营的精锐,骗他们上了大船,然后一股脑都淹死在大江里。”
    “宇文化及杀了杨广自己登基做皇帝,非但没有抛弃你反而封你为纳言,依然是朝中百官之首,而且离开江都之后更是对你言听计从。你说如何便如何,差不多军政之权都由你一人掌控。这份信任,就算比起杨广对你的信任来也不差多少。可是在魏州,又是你调走了宇文化及身边的禁军,以至于被窦建德围杀的时候,宇文化及身边只有十几个贴身的护卫。”
    “你事窦建德……好吧,窦建德是毁在朕手里的。但朕可不相信,这次裴大人你一点准备都没做?后来朕想了想,你让窦建德以王薄为主帅夺朕父亲的兵权,应当就是为以后做打算吧?投降李闲?摇身一变再成为李闲手下的重臣?”
    “随你怎么说!”
    裴矩冷哼一声道。
    王咆哈哈大笑:“戳到痛处了?裴大人,朕或许有很多地方不如杨广,不如宇文化及,不如窦建德,但朕有一样胜过他们……那就是朕比他们聪明,知道任何人都不可以完全相信,朕……只信自己。”
    “朕不抓你,不办你,不杀你。为的就是看看你有没有同党。这几日朕对外宣布你在家养病……倒是要看看,有多少上门来看你!”
    【第八百二十四章 入瓮】
    第八百二十四章入瓮
    叶怀袖看了看站在不远处高坡上望着洺州城的李闲,随即加快脚步走了过去。这座高坡正对着洺州城南城居中那座城门,王咆登基之后将这座城门改名为雄图门,从这名字就能看得出他心中志向。
    她走到李闲身边的时候,李闲回头对她笑了笑。
    “窦建德经营河北多年,这洺州城改建的也是这般坚固。就算用火药堆堆过去炸,损失的士兵必然也不再少数。你看,每隔差不多二十步就装了一座床子弩,箭楼又修的如此密集,马脸比一般城池修的也要突出不少,城墙上的弓箭手放箭就没有死角,想靠近,不折损几千人马难。即便是靠近了,火药堆积在城门口也需要世间,羽箭覆盖着射下来,士兵们伤亡更大,如果城门都被堵死了的话……死那么多人也是徒劳。”
    叶怀袖点了点头,有些歉疚的说道:“还没有想到办法联络城里的吴不善,军稽处的好手虽然不少,但洺州的城墙委实太高了些,不用套索铁爪根本上不去。可现在城墙上的守军这么密集,铁爪才抛上去就会被人发现。”
    李闲道:“粮草上倒是不必担心什么,师父运来的粮食足够大军消耗一个月的。后续的粮草已经起运,水路上咱们占着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所以这件事你也不用太心急,总会有办法。”
    “说到水路……”
    叶怀袖问道:“如果那些悄然入关的铁勒人真的走水路,王咆若是知道了只怕会跳着脚骂娘。”
    李闲忍不住笑了起来:“草原人步战,下了马就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若是再上了船,那就更不必担心什么。我已经急令陈雀儿把水师分作两路,分别沿河而上,如果铁勒人真的劫掠船只顺河而下的不管走那一条,都会被水师堵住。”
    “给札木合出主意的,真不知道是个汉人还是草原人。”
    叶怀袖微笑道:“敌人身边有这样一个军师,比在札木合身边打进去是个军稽处的密谍还要管用。这人如果是个草原人,那就不可怕,因为他根本就不了解中原的情况。如果是个汉人,从他的策略来看此人也已经多年没有回到过中原了,根本就不知道……咱们燕云军最强大的除了骑兵和重甲步兵之外,还有一支远超大隋当年规模的水师。”
    李闲将视线从洺州城方向收回来,缓步走下高坡:“如果实在想不到进城的法子,我让徐世绩派兵在夜里攻一攻,集中兵力打一打南门。这样或可把城墙上的守军都聚拢到南门方向,谍子在人少的地放攀爬城墙或许还能进去。”
    “吴不善是个老成持重能做大事的,他说不定已经在城里想办法了。”
    叶怀袖说道:“现在担心的,还有王薄的话到底做不做得准。如果他说的是都是编造出来只求活命的……”
    “他不敢。”
    李闲笑了笑说道:“这种谎话他知道瞒不住人,就算瞒得住也瞒不了多久,若是让我知道了都是他编造出来的,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下场?”
    “最好……”
    叶怀袖道:“让王薄也进洺州城。”
    李闲微微愕然,然后忍不住畅然而笑:“你把王薄丢进笼子里,不怕吓死他?”
    “他进去之后才是不立功就必死无疑的下场,既然谍子是要进城的,那就索性带上他……进了城之后他就算为了自己也不会轻易暴露,所以碟子们的安全反倒有保证。”
    “试试吧。”
    李闲一边走一边说道:“今夜让徐世绩调兵攻一阵试试,如果不行,后日让军稽处二部的人把火药运上来,我就不信炸上一天一夜,就算城门堵住难道还炸不开一座洺州城?”
    叶怀袖嗯了一声,又问道:“长安城里的事,真的要继续等下去?”
    “再等等吧。”
    李闲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有时候我总想不通一件事,为什么有些人把谋逆造反想的那么简单容易?就算军稽处的人没察觉,杜如晦他们也没察觉,他们突然发难占了长安城,难道就觉得占了整个天下?都城被占了,他们就以为大唐就全是他们的了?”
    叶怀袖道:“大隋末年仓促造反的人有的是,归结起来就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又贪又怕。”
    “这四个字精辟。”
    李闲哈哈笑道:“明明没有能力成就大事,却偏偏担心造反的晚了被别人夺去江山,却根本没看清楚自己手里有没有得天下的本钱。以为拉拢一些个朝臣,以为和军中诸将暗中勾结就能得了大势?我之所以说等等,就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做着这两手准备。长安城里那些人之所以觉着有成功的把握,其实还是因为军中他们勾结了一批人……而他们却忘了,这些将领仅仅是在以防万一罢了。”
    “我要灭掉城里那些人易如反掌,他们一灭,军中那几个将领才不会傻乎乎站出来说什么,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指了指身边说道:“给你讲个故事。”
    叶怀袖挨着他坐下,侧着头等着李闲继续说。
    “曾经有一个皇帝,如我一样小时候吃尽了苦头,但他比我还要苦些,都已经几十岁了才渐渐的好转一些。后来天下大乱,他也加入了义军,凭着头脑和讲义气拉拢了一批非常有本事的人辅佐他,终于推翻当时的朝廷,建立了属于他的帝国。他登基之后,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杀人……不是杀百姓,而是杀当官的。”
    “每隔几年,他就会找一个由头把朝中那些开国功臣杀一些。这样下来,没过多久当年跟着他打天下的老臣就几乎死绝了。这不是他最有魄力的事,在他晚年时候,宰相当权,有造反的心思,他就装作糊涂,不闻不问,任由那个宰相去发展自己的实力,一直到那宰相权倾天下以为可以成功的时候,皇帝一口气把所有和那个宰相勾结的官员全都杀了,只这一个案子……杀官员数万人。”
    听完这番话,叶怀袖的脸色顿时变的有些难看。
    李闲笑了笑说道:“我的心没有那么狠,但既然江山已经在我手里了,有怎么能让别人再去祸害?现在多杀几个人如果能让他们长记性的话,以后也会少流许多血。”
    ……
    ……
    草原
    刘弘基看了看不远处被押着往大营方向走的铁勒俘虏,忍不住眉头皱了起来:“整个大营里都没有一万骑兵,刚才审问了几个俘虏,他们说札木合带着大队人马前一个月就趁夜分批撤走了,具体去了什么地方他们也不知道,只让留守的人不可轻易出动,也不要让咱们发现了大营已经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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