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笑了笑洒脱道:“其实算起来,臣还是赚到了。”
    “为何?”
    李闲问道。
    “若是臣将主公您经常在松柏楼宴请臣等的消息散出去,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挤进来只为了能远远的看您一眼。到时候松柏楼的生意就算想不好都不行……财源滚滚啊。”
    “哈哈!”
    李闲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第一次发现裴寂这个人不严肃说话的时候,竟然也是个妙人。
    “如此说来,孤倒是要抽红利了!”
    李闲笑着说道。
    “若不算贿赂,臣倒是极乐意的。”
    反正松柏楼的事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了,放开了的裴寂说话反而越发的自然起来。而且他已经打算好了,再过一段日子做好了那件大事他便告老隐退,就算不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做田舍郎,做一个富家翁总是可以的。
    而且这段日子以来,他对燕王李闲的性情也算有了新的了解。以往不熟悉的时候,觉着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座冰山。现在他倒是觉着,这个帝国新的主人比起开国皇帝来,还要好相处一些。
    说起来,李渊登基之后和登基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既然是跟下面人都说了今日中午不准饮酒,咱们自然也不能坏了规矩。”
    李闲微笑着说道:“把酒都撤下去吧。”
    一直坐在旁边不曾言语的萧瑀本打算冷眼旁观,上次燕王在松柏楼言情裴寂等人的事他不是不知道,燕王将众人都请了唯独丢下他,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所以他对于李闲的反感和厌恶更浓了些,今日本不打算说话,听到李闲让把酒撤下去,他语气略带讥讽的说道:“我等不说,自然不会有人知道。有好菜而无好酒,岂不无趣?”
    李闲看了他一眼道:“这和掩耳盗铃有何区别?”
    “上不正而下斜,下面做官的看着上面的脸色行事。今日你我坐在这里饮酒,明日就会有人效仿。今日你对孤说这话,明日席间以你为尊之时自然有人对你说这些话。长此以往,吏治必烂。”
    “臣惶恐”
    萧瑀微微垂首说道,他没想到李闲竟然会如此认真的对待这样一件小事,刚才他劝,只是为了看李闲的笑话罢了。若是李闲听他一劝而饮酒,那么在座的众人心里自然会有些想法。
    “你不需要惶恐。”
    李闲看着萧瑀认真的说道:“孤在前些日子,就在这里请过许多人吃酒,皆是朝廷里的老臣,在座众人十之**当日都在,唯独缺了你……你可知为何?”
    不等萧瑀说话,李闲继续说道:“因为孤不喜你。”
    这句话一出口,席间的气氛骤然一变。
    但是紧接着李闲的一番话,却让所有人都肃然起敬。
    “孤那日请他们饮酒,不谈国事,不谈朝政,只谈私交……孤不必装什么样子,实事求是说来,孤与你没有私交。孤不喜的,是你为人严苛死板。若是你在席间,孤或许饮酒都不畅快……但孤敬重你的,也是你的严苛死板。朝中百官皆知,论才学你是一流,论官声你更是一流,私下里饮酒作乐,孤不请你,但朝中诸事,孤必然是要请你的。”
    “饮酒相伴可以没有萧瑀,但国策决断断然不能没有萧瑀!”
    李闲端起茶杯说道:“今日以茶代酒,孤敬你一杯。”
    萧瑀即便心中再对李闲有所成见,这一番话语却足以让他心中触动。
    “臣……谢殿下!”
    萧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席间众人都是心有所感,有人几乎忍不住要喝一声彩!
    如此坦率直言,古往今来能有几人?
    【第六百九十章 独孤鼎与嗣十三】
    虚伪是人们都很厌恶的一种表现,但在政治上来说,虚伪并不是一个贬义词。当一个人虚伪到足以感动人的时候,那么他便是一个合格的政客。曾经有人说过,每一个合格的政客都是一个伟大的演员,当很多合格的政客聚集在一起的时候,那么无论是在什么场合,都将是一场表演的盛宴。
    松柏楼上的以茶代酒,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对燕王的坦率直接叫一声彩。但毫无疑问,在这短暂的心潮澎湃之后只怕每个人都会明白,燕王不过是在表现一个姿态,一个虚怀若谷的姿态。
    尚书左仆射萧瑀是一直站在燕王对立面的人,这样的人之所以还能存在,只是因为燕王需要这样一个人来显示自己的宽仁。
    燕王说国事决断不能没有萧瑀,这话谁也不会真的信。
    松柏楼这餐饭没有酒,但很多人吃的都有些醉。醉于燕王人格上的魅力,也醉于这个崭新的时代处处迷人的好风景。这风景有许多处,比如官场上焕然一新的风气。当然,这种风气是完全建立在燕王的威信之上才有的场面。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震慑,不可能有这样的改变。
    最妙之处便在于,燕王不是皇帝。
    但胜比皇帝。
    一个皇帝就算再贤明再强势,如果将朝局彻底破碎后再重建都将是一个极艰辛困苦的过程。这样的过程中,会触及到重重限制,一个不小心皇帝的位子就会岌岌可危。历史上不乏有能力也有魄力改变朝局的皇帝,可大多数都是以一种令人唏嘘心酸方式来书写结局。
    燕王不是皇帝,他没有皇帝身上的掣肘。
    他手握数十万雄兵,他不怕破坏。
    如果是他夺了皇位之后再破坏然后重建,已经做了皇帝的他要面对的问题将会无限度的扩大。就说朝局,如果李闲登基之后再试图改变什么,那么他要面对的将不再是李渊朝中的旧臣,而是陪着他一起打江山的旧臣!
    到时候损害到个人利益的那一批人,不是萧瑀之流。而是燕云军出身的那些军功卓著的大将,到时候要面对的局面比现在只怕要复杂一万倍也不止!
    而李闲现在不是皇帝,所以他放得开手脚。燕云军中的功臣们还没有建立自己的体系,燕王的改革触及不到他们的利益。他们现在依然是燕王手中的黑刀,谁和燕王作对,这无数柄黑刀便会丝毫不留情面的砍过去。因为燕王还不是皇帝,所以他们的利益和燕王的利益依然紧紧的联系在一起。
    燕王不称帝,绝不是什么虚伪的表现,而是现在这个局面下必然的一种选择,一种智慧的表现。
    要改变一个国家,哪里是嘴里说说心里想想那般轻易简单。
    现在燕云军中一众功臣还没有属于他们的真正权利和地位,权利还都在燕云军唯一的统帅李闲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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