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宁再问。
    “没有比如。”
    李闲转头看着李慧宁说道:“千万不要乱去比如,这样就会产生怀疑。而一个人心里怀疑的事情太多了之后,难免就会变得没有什么值得去信任。比如,假设,这种事还是少想的好,说句不矫情的话,我和你们李家结盟,那就必须信任你们,这种信任是建立在有共同利益的基础上,一旦没了利益,这种结盟也就变得脆弱不堪。但是,在结盟的这个时期内,我必须选择信任你们李家,同样的,你们李家也必须选择信任我,别无他途。”
    “你就不怕我把这番话告诉我父亲?”
    “我没指望你替我隐瞒什么,事实上,如果唐王看不出这一点,他也不会派人和我谈结盟的事。”
    他看着李慧宁,有些挪揄的问道:“你猜,是我先背弃盟约,还是唐王?”
    “你能不能别这么尖锐?”
    李慧宁有些懊恼的说道:“我从关口连夜赶过来看你,可不是想听你说这些让人不舒服的话。我来的目的单纯的就好像这雪一样,不夹杂任何功利的东西在内。我仅仅是来看我的朋友,当然,昨夜你叫了我一声姐姐,我来看的就变成了弟弟。”
    李闲笑了笑,抓起一片雪花说道:“你觉得雪纯洁么?”
    “当然!”
    李慧宁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
    “你觉得不纯洁?”
    她反问。
    李闲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本来想说雪之所以会成为雪,之所以会从天上飘落下来,是因为雪中有灰尘,看起来纯洁的雪是围绕着灰尘才形成了雪花,看起来纯洁其实内在里还是有着污点,而且还这污点还藏得最深隐藏的极好♀话他没说出口,因为他不想否定一个人心里对纯洁的定义。或许是李闲看问题太冷静深刻了些,在他眼里这世界上所谓纯洁的东西真的不多。
    “什么时候回去?”
    李闲问。
    李慧宁抬起头看着满天飘散下来的雪花轻声道:“一会儿就走。”
    “什么这么急?”
    “我手下有十万人等着我回去,你知道我本来就不该来的。如果我守的侧翼被突厥人攻开的话,眼看着拿不下太原的突厥人就能突围回去。而一旦缺口打开阿史那咄吉世逃回草原,再想找一次这样的机会就难了。虽然我是个女子,但我从来没拿自己当个女子来看待过,尤其是在军中。我是他们的大将军,所以我得对他们负责。”
    “下午回。”
    李闲抽了抽鼻子,感觉着清冷空气钻进鼻腔中的清冷:“中午我烤肉,好么。”
    “好”
    李慧宁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可不可以教我烤肉?”
    “好”
    李闲也说了一个好字。
    “什么时候再见面?”
    “或许很快,或许很久。”
    李慧宁笑了笑道:“你到了李家可以视为回家,最起码在看到我的时候,我消你能有回家的感觉,咱们都是飞将军的后人,本来就是一条根。我刚才说过了,如果你真的觉得李家是个大水坑也别担心,因为我也在水坑里。”
    她第二次说这番话,李闲依然震撼莫名。
    难道她知道什么?
    这是李闲第一想到的事。
    “我一直不怎么喜欢下雪的天气。”
    李慧宁忽然叹了口气道:“以前看到下雪的时候,就好像那些雪花都掉进了我心里一样,又冷又堵,或许是小时候就因为某件事极讨厌雪的缘故,不过今天你来了,所以今天的雪似乎并不让人觉着厌恶,在雪地里静静站着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看来我有把丑陋的事物变美好的本事,是不是因为我长得比较顺眼所以连雪都跟着顺眼了?”
    李闲笑着问。
    “跟雪无关。”
    李慧宁摆了摆手道:“去烤肉,我饿了。”
    ……
    ……
    大雪中,一队数百人的jing骑护着一辆马车从长安城的南门出来,顺着铺满了白雪的官道往唐军大营的方向走,马车的速度已经很快,最起码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路况下,马车的速度已经很快了。车轮碾过积雪发出来的声音让车里坐着的李元吉有些心烦,而他更不满意的是马车的速度还是太慢了些。
    和陈寅寿谈过之后,李元吉自己在房里想了半夜。到了天sè微明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尽快去和大哥李建成说说才好。他xing子里就没有慢这个字,轻狂暴躁,但他毕竟是李家嫡子,从小看得多了学的多了,在看问题的时候他并不迷糊。而事实上,看起来有些不务正业的李元吉反而是李建成最得力的助手。
    马车在官道上碾出两道深深的车辙,车辙两侧的积雪被战马的蹄子踏碎。
    到了李建成的大营之后,一个仆从打着伞走在李元吉身边替他遮挡落雪。可能是因为仆从的步伐稍微慢了些,李元吉有些不耐的将伞抢过来瞪了那仆从一眼,这仆从吓了一跳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他知道李元吉的脾气,稍有不慎就被活活打死的下人并不在少数,所以这仆从显得很惊恐不安。
    李元吉看了那仆从一眼忽然心生不忍,这是极少出现的心态。
    “滚去照料我的玉麒麟,若是让它冻伤了蹄子我就割了你的脑袋。”
    他狠狠的骂了一句,那仆从立刻遵命爬起来小跑着离开。跟在李元吉身后的甲士都替那仆从觉得幸运,如果齐公不让他去照顾坐骑玉麒麟而是在这雪地里跪着的话,说不得齐公一直到回太原都不记得还有人跪着,这仆从活活冻僵在雪地里的可能比他活下去的可能要绝对大的多。
    这仆从一口气跑到马厩,然后jing心的配好了草料喂给那匹通体雪白的骏马。
    一个马夫拎着一只水桶经过,仆从立刻拦住将水桶要过来给玉麒麟添了些水,等水桶回到那马夫手里的时候,马夫的手心里多了一张纸条。十分钟之后,马夫手里的纸条到了一个唐军旅率的手里,半个小时之后,这旅率亲自带着兵巡逻的时候遇到一个同乡做斥候的士兵,两个人交谈了会儿随即分开,一个时辰之后,这纸条就到了距离唐军大营二十里外的燕云军大营中。
    而就在这个纸条在李闲手里展开的时候,几个李建成军中的将校拉着保护李元吉的别将叙旧,谈了一会儿之后其中一个校尉告辞离去,围着大营绕了半个圈子之后,他悄悄出了大营,很快就消失在茫茫雪地中。一个时辰之后,这校尉从李元吉亲兵别将嘴里探听来的消息就进了李世民的耳朵,李世民和坐在身边的李靖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掩饰不住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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