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刚想说什么,却听得佳人轻声笑道:“可是,即便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你肯定会失约,我还是很高兴,因为你至少舍得对我说,你要跟我一起终老。”
    秦枫听到姜雨柔的话,心内微微一颤,他轻咬嘴唇说道:“此心如此,真武学院时是怎样,中土世界时是怎样,现今亦是怎样,不曾变过!”
    即便姜雨柔嘴上说着:“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但她的眼神之中却满是蜜意柔情。
    修行者,长生久视,往往千年时光,都不及这一瞬来得甘甜沁人。
    ……
    天仙界,上清学院,绿竹院。
    自神秘失踪了一天半之后,师父秦枫和师娘姜雨柔在第三天晚上的时候,准时又出现在了绿竹院里。
    草鞋少年徐乘风也不明白,为什么师父回来之后,心情大好,教了他几手看起来很高深,但又不难懂的剑招把式,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师娘忙活了一大桌好菜,都不觉得累,脸上还带着幸福的笑意。
    就连平日里老是因为最贱而被修理的那只大鸽子,今天都被秦枫放过了好几次,还让小书童出去给这贼鸟买了一盆辣炒年糕,把大鸽子给激动坏了。
    小灰一边吃着辣炒年糕,一边吧唧着嘴自言自语道:“尊主大人今天这是有什么好事情了?居然对我这么好……难不成……”
    它用翅膀抹了抹嘴,琢磨道:“难不成是他把姜夫子给睡了……不是啊,他这不是早就睡了吗?不对不对……”
    它咂嘴道:“事出怪异必有妖啊,难道是姜夫子又怀上了?”
    大鸟自言自语,叨叨不休:“那这可有意思了,秦道直那小子结婚百多年了,没养出个一儿半女,他老爹宝刀不老,给他整了个弟弟,嘿嘿嘿……嘿嘿嘿,有意思。”
    它正“嘿嘿嘿”地一边瞅着姜雨柔的肚子,一边坏笑,冷不丁身边也传来跟它一样的“嘿嘿”笑声来。
    只不过,是冷笑。
    “小灰,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小灰一回头,看到拎着个酒壶的秦枫正站在自己身后,登时吓得亡魂直冒,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尊,尊,尊主大人!没,没,没说什么……”
    秦枫饮了一大口酒,带着微醺醉意道:“我刚才怎么听到你说‘姜夫子’来着?你说什么了啊,我没听清……”
    大鸟一看事情包不住了,赶紧抬起翅膀,“啪”地一声,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刮子:“叫我最欠,都是我最欠……”
    秦枫看了小灰一眼,微微一愣,笑道:“还愣着干嘛?继续啊……这事儿啊,可大可小,就看你认错态度好不好了!”
    小灰听到这话,哪里还相信秦枫是真没听清啊?
    这是扮猪吃老虎啊!
    好在这头鲲鹏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等一的强,赶紧抬起翅膀来,左右开弓,“啪啪啪”一下比一下扇自己扇得狠,生怕秦枫不满意似得。
    小书童这时候也喝了一点点甜米酒,看到这一幕,赶紧一拉身边的徐乘风:“小师弟,小师弟你看啊!那头大鸟喝多了,自己扇自己巴掌了都……啧啧啧,你说它不能喝,干嘛要喝那么多啊!”
    徐乘风可不傻,一眼就看出了是师父敲打这大鸟呢,但又不好忤逆自己“大师兄”的说法,只得低声说道:“它没喝得太醉,这是它在醒酒呢!”
    小书童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看向徐乘风,脸上的表情那意思就是“我读书比你多,你可别骗我”。
    徐乘风一时尴尬,正不知道怎么接话,忽地就看到椅子旁边的那头大狗,已经笑得翻过身来,肚皮朝上,扭得四肢抽搐,几乎发出猪叫般的笑声。
    “本尊叫你不要多说话吧,什么叫祸从口出,知道了吧?”
    二哈似乎见到小灰倒霉,比自己得了奇遇还高兴,身子翻过来,用爪子拍着地面,依旧笑得合不拢嘴。
    “笑死本尊了,真是笑死本尊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碎嘴了!”
    小书童看到这一幕,不禁对着身边的姜雨柔问道:“师父,这头会说话的狗跟那只会说话的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吗?它怎么比自己得了宝贝还开心?”
    姜雨柔笑了笑,轻声说道:“非但不是仇人,还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呢!”
    小书童这一下更加不解了,歪着脑袋问道:“那怎么还这么埋汰他朋友啊?”
    姜雨柔依旧笑道:“这是因为秦枫只是惩罚它,并不是要它的命啊……如果是生死攸关,它肯定不会幸灾乐祸,隔岸观火的。至于为什么这么埋汰小灰,大概是因为,他们就是这种损友吧!”
    小书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地他目光一动,“有贼!”
    他伸手就去护住面前的一碟盐水花生。
    哪里知道,一只皱得好像树皮似得的手居然抢先一步,手腕一抖,虚晃一下,就伸手把那只盛着大半碟的盐水花生给端到了手里。
    那一只皮肤发黄发黑,皱巴巴的手,得意洋洋将碟子攥在手里,伸出另外一只手,熟练地剥开花生壳,把渍得咸味恰到好处的花生仁丢进了嘴里。
    小书童一下子就炸了,伸出手来指着那个不速之客,大声指责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偷吃就偷吃,还把整个盘子都端走了,你脸皮怎这么厚啊!你要不要点脸啊!”
    那坐在小书童对面,穿着一身脏兮兮长衫,不请自来的白发老人一边听着小书童的声讨,一边手里也没有停下,笑眯眯地继续剥花生壳,吃盐水花生,一点都没有耽误下来。
    小书童见对方居然笑眯眯的一点都不当回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拽住旁边姜雨柔的胳膊,大声说道:“师父,师父,你看他,老不羞,偷我们的花生吃,还吃得心安理得!”
    姜雨柔被小书童这么一拉胳膊,才看到那名身穿长衫,胡须花白,皮肤黝黑的老人。
    她只看了一眼,就是微微一愣。
    无知者无畏,小书童还没有踏入修行之路,自然感受不到面前之人的实力。
    姜雨柔却哪怕只是看了他一眼,都能够感受到好似滚滚而来的江涛,扑面而来的压力。
    就好像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邋遢老头,而是一尊立在文庙的诸子塑像一般。
    若不是老头一边吃花生米,一边跷着二郎腿,还一边抖腿的姿势,实在是有一点猥琐,这绝对就是一位儒道强者亲临,给姜雨柔的感受。
    来人至少是布武境的儒道修士,甚至有可能是更高的无名境。
    可是在上清学宫,天人境的儒道修士虽然名义上不少,但平日里抛头露面的布武境儒道修士,也就是五位夫子而已。
    难道说,眼前这一位是……
    姜雨柔想到这里,赶紧垂下手来,低声对身边的小书童训斥道:“不得无礼!”
    她转而看向老人,在小书童,徐乘风等人吃惊诧异的目光之中,直接以弟子礼拱手作揖,沉声道:“拜见前辈,不知您所来……”
    姜雨柔那一句“所来有何贵干”还没有说完,老人已是吃完了手里的大半碟盐水花生,放下碟子,笑着说道:“不必拘礼,我是来找你男人的!”
    姜雨柔只觉得脸上一阵躁得慌,要不是对方身上儒道强者的浩然气做不得假,她都要气疑心了。
    哪里有儒道大能开口这么不讲究的?
    老人眯着眼睛笑着说道:“我与你男人算是平辈相交,你一揖,我受不起啊!”
    没等姜雨柔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秦枫已是撇下还在“啪啪”抽自己大耳刮子的小灰,笑着对那老头子说道:“吕德风,你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来了?”
    姜雨柔听到“吕德风”这个名字,眉头微微一皱,只觉得名字似曾相识,十分熟悉,但是话在嘴边,又说不上来。
    结果还是秦枫又笑着开口了:“智夫子,您老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第2374章 成圣之机
    姜雨柔听到秦枫提起“智夫子”的名字,蓦地一愣,旋即赶紧沉声道:“不知智夫子大驾光临,恕罪恕罪!”
    哪里知道吕德风还是一边剥着花生米,一边抖着腿笑道:“秦夫人,我都说了,我与秦枫是同辈相交,真的不用这么客气,对吧,秦圣!”
    姜雨柔听到吕德风喊秦枫是“秦圣”,不禁微微一愣,嘴唇轻轻蠕动道:“难道您也是中土……”
    吕德风笑了笑说道:“不是中土人士,不过承蒙秦圣关照,我在中土待过,所以秦夫人请放心,我们是地地道道的‘自己人’。”
    吕德风说这些的时候,姜雨柔的目光不自觉地掠过一丝担忧。
    吕德风笑着说道:“我既是能来,敢来,必是做好了万全之策,宵小之徒肯定窥测不到我们的谈话。言一诺更是别想了,他因为插手曲水流觞文会的事情,让圣人很不高兴,罚他自囚于王道塔的碑林,要抄写经文一个月。”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起桌上的另外一盘炒蚕豆,似是没有花生米了,勉为其难地吃了起来。
    “这事只有我们五位夫子知道,圣人也说了,要顾全言一诺的脸面,让我们不许对外声张。所以,言一诺肯定不会知道我来了,其他几个夫子,跟我无冤无仇,更不会刻意盯着我的行踪了。”
    智夫子吃着炒蚕豆,还不忘吮吮手指道:“其实圣人这句话也很有意思啊,不让我们对外说,却也没有对我们下三缄其口,所以我们说也没事,不说也没事……名义上啊,是照顾言一诺的面子,估计现在几大家族都已经传遍了。其实这也是他自作孽,不可活,堂堂一个夫子,去跟你一个才入学的新生较劲,真是赢了也不光彩,输了更是丢人,圣人这是要借着这件事情敲打他呢!”
    智夫子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秦枫自是笑道:“看来公道自在人心,圣人的心中也有一把尺子呢!”
    智夫子点头道:“嗯,所以说不必担心今天你我两人的对话会有外人知道。至于你家里这几个徒弟,你要是信得过,就算了,信不过,老夫一会替你帮他们抹掉这段记忆便是。”
    吕德风看了一眼旁边目光警觉,看向自己的小灰和二哈,他赶紧说道:“至于秦圣,你那两头护法神兽,你自己解决吧,老夫爱莫能助了。”
    秦枫笑道:“智夫子,真是开玩笑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家二哈的狗头,笑着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智夫子所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秦枫是知道的,吕德风以前有事情对他都是传音,他也在学宫之内任何场合都刻意与这位早就熟识的智夫子保持距离,营造自己与智夫子完全不认识,毫无瓜葛的迹象。
    吕德风也非常配合秦枫的“表演”。
    但今日居然主动前来,那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种是出了极其重要,又密不可宣的事情,需要吕德风亲口跟秦枫来说。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吕德风认为秦枫目前已经到了不需要韬光养晦的地步,自己与秦枫的关系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这两个原因,结果一样,但动机却是大相径庭。
    吕德风一边磕着炒蚕豆,一边说道:“秦圣,我前来是一件密不可宣的事情,希望能够亲口告诉你!”
    秦枫听到是自己的第一种猜测,他反而心内安定,感觉这才符合吕德风为人处世的作风。
    他点了点头,轻声道:“愿闻其详!”
    吕德风看了看身边的姜雨柔,开口说道:“文庙每过一段时间,会有一次成圣之机的争夺,秦圣你知道吗?”
    秦枫茫然摇头,姜雨柔却是欲言又止。
    吕德风解释说道:“成圣机缘的间隔,短的话一千年,长的话数千年到万年也是有的,主要还是看文道修炼者的多寡,还有昌盛程度。修炼者多,但强者少的话,就容易出成圣机缘,如果一段时间,文道强者辈出,就不会出这种机缘了。”
    秦枫听到吕德风的话,不禁笑道:“相当于是天道看文道修炼者太惨了,给降下几道入天人境的机缘?这算不算是老天爷赏饭吃?”
    吕德风坐在椅子上,笑道:“还别说,真就有这么一点意思在里面。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文道修炼者,尤其是我们其中的儒家修炼者,本来就是秉持天地大道,讲究要‘为天地立心’,其实受到天道约束挺多的,哪里像武道、鬼道那样,不顺心意就打了事?受了这么多规矩,还不能得点好处吗?”
    秦枫也笑道:“是这个道理。不过,仅仅是一个天人境高手有什么用处?难不成还能给一路保送去浩然境不成?要是浩然境可以保送出来,那未免也太不值钱了!”
    吕德风笑了笑说道:“保送浩然境是不可能的,不过,有个说法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秦枫皱眉道:“此意何解?”
    吕德风这时候已经干掉了桌上的蚕豆,目光扫视一圈,似是没有发现什么好吃的吃食了,不禁有些悻悻,正准备去伸手拿桌上的炒年糕。
    手还没伸出去呢,冷不丁就“哎呦”一声,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啄了一下。
    只见小灰像护食的老母鸡似得一口啄在吕德风的手背上,紧接着翅膀捧起那盘炒年糕,脚丫子飞快,跑到院子里最粗的那根竹子下面,狠狠瞪了这老头一眼,随后才“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
    吕德风无奈地摸着被啄疼了的手背,低声腹诽道:“不跟你这畜生一般见识,哎呦,真的下嘴没轻没重的畜生,啄得我生疼啊!”
    小灰似是听到了吕德风的话,幸灾乐祸地朝着吕德风吐出舌头做了一个鬼脸,继续饕餮起盘里的年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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