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澪绛这段时日总是恹恹的,食少多睡,她以为是快入冬的缘由,便没太在意。
    “夫人,奴婢见您近日来食欲不佳,便吩咐小厨房做了一道您爱吃的氽鱼丸子,您尝尝看”秋兰边说,边舀了一碗氽鱼丸子放到她的跟前。
    这氽鱼丸子是用梭鱼剁成蓉后加面料制成的,吃起来香甜有嚼劲,沉澪绛往日颇爱。
    鲜美的氽鱼丸子看起来色香俱佳,沉澪绛压抑已久的食欲果然被勾起,只见她微翘着玉指捻着羹勺舀起一个递到嘴边。
    “呕!”
    浓重的鱼腥味扑鼻而来,胃里瞬间一顿翻山倒海,她一撒手将羹勺丢下,忙侧头干呕起来。
    起初只是干呕,到后面真吐了起来,屋里的侍女手忙脚乱,捧痰盂的捧痰盂的,端热水的端热水……
    由人服侍着净了口擦嘴,沉澪绛倚在秋兰怀里,脸色苍白,随后便见她摆摆手:“将菜都撤下去罢,我闻着难受”
    “嗳,好”秋兰忙应道,吩咐侍女们将菜都撤了下去,开窗散味。
    “夫人,奴婢看您最近状态都不大好,是否要请太医来看看?”忧心主子的身体健康,她提议道。
    自己近日着实是不在状态,干什么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怕不是真生了病……
    沉澪绛越想心里越没把握,遂点头应了。
    魏玄戈去前特意留了全合下来,就是为了方便给小妻子跑腿,全合接了指令立马颠颠儿的拿着帖子去宫里请了熟知的太医过来。
    “我家夫人近日来食欲不佳,精神也不大好,还有嗜睡,太医您看是怎么回事?”
    一听秋兰这话,太医心里便有些底了,诊了脉后果然如自己所想。
    只见留着长须的太医撤开了诊脉的手,笑着冲被锦帘遮挡住的贵夫人道:“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盘走珠,是为滑脉,恭喜夫人,您已然有了两月余的身孕”
    “甚么?!”在锦帘后的沉澪绛听了大吃一惊,一时顾不得礼仪,起身掀开了帘子,一脸诧异,“太医,您…您确定没有诊错吗?”
    见方才还一脸笑容的太医脸色突然有些黯然下来,她忙解释道:“并非是我不相信您的医术,只是……”
    沉澪绛咬了咬唇,脸颊微红,“只是我前两个月也照旧来了天葵,虽说日期不准”
    她那时也有怀疑过,但见自己仍旧来了天葵,便打消了疑虑。
    太医听了她的说辞,眉头一皱,略微思忖,“按理说怀孕的妇人不该再来天葵,但也有些特例,比如早期胎像不稳,也是会有天葵的现象”
    “夫人来天葵时可会淋漓不尽?”他追问。
    “并无”沉澪绛摇摇头,又道:“量少日少,只是我以为那不是甚么大事,便未放在心上”
    她说着,脸上有些羞愧,若是自己肚子里真有了孩子,而她还这么粗心大意……
    “那便是了”太医领会的点点头,“虽说少有,但若不是天葵淋漓不尽,那妊娠早期出血其实是正常现象,夫人不必担忧,待下官开些坐胎的方子给您,您定时服用便好”
    对沉澪绛来说,这一出真如当头一棒。
    当初江觅只与她说调理的方子少则要吃上数月,多则一年,她吃了快一年,加上魏玄戈平日里又卖力,本来信心满满的她见肚子依旧未有半点动静,便愈来愈气馁,她打算等魏玄戈回来之后便与他坦白,甚至她曾荒唐的想过,若是自己真生不了,大不了,大不了便给他纳个妾……
    虽说自己到目前都仍旧坚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原则,可想想魏玄戈要为了她抵着那样大的压力与责骂,她便有些不忍心。
    “夫人,这是喜事,您别哭呀!”秋兰看她突然激动的落下泪来,忙取了帕子来劝道。
    “我…我只是太开心了…”她有些笨拙的擦着眼泪,讲着讲着又笑了。
    沉澪绛等这个孩子的到来等得太久了,久到她自己都快要放弃了,一朝有孕,那些抑制已久的情绪便如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满天的欢喜将她淹没。
    “这下好了,夫人您总算是苦尽甘来了!”秋兰是眼睁睁望着她为了孩子吃了多少的苦,如今见她终于有喜,心里也很是激动兴奋,甚至恨不得主仆俩抱头痛哭一场。
    “对了,这么大的喜事,该告诉世子爷呀!”
    沉澪绛想起那远在边境的桀骜男人,微笑垂眸摸了摸还未显怀的肚子,想来这孩子还是在他去前几日怀上的,真是意外之喜。
    也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是什么感觉。
    十日后,边境。
    “将军,有您的信”
    “知道了,放在桌上罢”魏玄戈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看着桌上的兵防路图,听到来人的通报依旧目不斜视。
    不同于单人快马疾驰,数万人的军队紧赶慢赶走了两个多月,昨日才到边境,辅一驻军,魏玄戈便收到了突厥那边送来的战书。
    书信的人是两年前在厉山关被他亲手砍下头颅的阿史那廿之胞弟,突厥的二皇子阿史那勍,只见信中言辞嚣张激烈,大有放肆突厥铁骑踏破边境的气势。
    魏玄戈看完只扬眉嗤笑一声,提笔回了一句。
    第一战,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片刻后,他将兵防路图收起来丢在一旁,坐下将方才小兵送上来的信取过来。
    用小刀挑开牛皮纸上用来封口的厚厚红漆,信封的口子打开,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魏玄戈立时勾唇一笑。
    定是阿绛的信。
    因自己参军时曾埋怨过她写的信太少,话太轻,故而沉澪绛从那之后总是会给他写上满满几张的信纸,如今也是如此。
    “玄戈,展信佳”
    “离别两月,不知安否?今已入冬,寒风侵肌,谨记加衣固暖。家中一切皆好,勿忧……”
    虽写的大多是些家常,可魏玄戈却越看越开心,就算自己不在她的身边,也可从她的只言片语里身临其境,听她说家中的趣事,听她对自己的唠叨,听她含蓄又贴心的牵挂。
    “另,有一事相告”看到这里时,魏玄戈还在猜测她要与自己说甚么。
    拿起最后一张信纸,开头的字句让他霎时愕在了原地。
    “已孕两月余,盼君归”
    秦左进来时便看到他“唰”地从椅子上腾了起来,满脸惊愕的抓着信纸,双手颤抖。
    “干啥呢你?”难得一见这人惊慌失措的模样,他好笑的走过去。
    魏玄戈像是不可置信,他抬手揉了揉眼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是真的,信中她说……
    “我说你……喂!!”秦左正想探头过去看他在惊讶什么,却见魏玄戈突然猛地朝他冲上来。
    八尺高的男人挂在身上,差点没把秦左压死,只见他节节后退几步连忙撑住桌子。
    “秦左!我…我有孩子了!”耳边是魏玄戈热烈又欢喜的高呼。
    哦,原来如此。
    他与许从舒去年便成了亲,当时还是沉澪绛作为娘家人送许从舒出嫁的,俩人的儿子现在都几个月了,所以,他深知初为人父的欣喜与激动。
    俩人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魏玄戈遇上了人生的大喜事,秦左也很是替他开心。
    “恭喜恭喜!”秦左一边用力将身上的人扒拉下去,一边咬牙切齿的道喜。
    魏玄戈欣喜若狂,在帐篷里踱来踱去。
    “嗳”突然想到什么,他从睡榻那头快步过来,走到秦左跟前着急的问:“你说我该做些什么准备?”
    秦左又问几个月。
    “才两个月?”他听后一脸黑线,“才两个月的话,应当……不用做什么准备罢?”
    才两个月,肚子都还未显怀,若真说要做什么准备应当是初为人父的心理准备罢。
    见眼前的人脸色渐黑,一脸怀疑,秦左忙补救道:“若是你不放心,我便去信一封让从舒去国公府陪陪嫂嫂?”
    许从舒怀孕至生子他虽全程陪伴,可男人到底要粗心的多,要说经验自然是生了孩子的妇人比较丰富。
    “也好”魏玄戈颔首,“快去快去,现在就去写!”
    “嗳!等等!回来!”摆手将人赶出去后,他又急忙将人唤回来。
    “帮我叫个脑袋机灵的过来,我要……”
    吩咐了一番,秦左笑了,拍拍他的肩,“可以啊你!”
    这新手父亲做得比他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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