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岂有此理!”
    满面怒容的向郊猛地一拍身前的方桌,抓起桌上的传单撕成了碎片,却依旧难解心头之恨。
    熙宁党的这一突如其来的一棒的确打中了自己的七寸,令天圣党毫无招架之力,他也未曾想到自己三申五令不能泄露的消息竟如此轻易便被弄得满城皆知。
    以咯血症的传染令渔州形成瘟疫,成都府路禁军的这一招足够阴狠,却也是经过自己同意的,总以为是一条令渔州成为一座死城的绝妙之计,如今却成为大宋文坛口诛笔伐的突破口,如此急转直下的态势令向郊感觉有些措手不及。
    若是用这招对付外族,这帮酸腐秀才必定只会拍手称快,而用在内战之上,便成了惨无人道的绝户之计,即便是天圣党打赢了这一仗,风评也会降至低谷,再无翻身的可能。
    王安石辞官,熙宁党遭到清缴,如此一片大好的局势竟然发展成如此模样,向郊又如何能够心平气和地思索对策?
    “此消息被定为绝密,那些熙宁余孽又是从何得知的?”
    对此,堂下的天圣党员百思不得其解,如此残忍的计划若是走漏了风声,作为官家的赵顼也面上无光,毕竟如今的朝廷明面上还是由赵家把持,成都府路不顾数万百姓的性命,传染恶疾,大宋的声誉也必然会受到影响,官家应该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吧。
    既然皇宫与天圣党均不会泄露消息,成都府与京城之间的距离何止千里,消息也不会传得如此迅速,那唯一的可能便是党内出现了叛徒,需要立即肃清。
    眼见讨论的中心有所偏离,向郊的眉头紧蹙,又是大喝一声:“今日需要商议的是如何肃清叛徒吗?当务之急是需要立即瓦解熙宁余孽的舆论攻势,挽回天圣党的形象。”
    一声怒吼之后,所有人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去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扫一眼安静得近乎诡异的大厅,向郊又是一声冷哼:“平日里谈论起消遣享受,个个头头是道,如今需要你们高谈阔论之时,却是束手无策,难道我天圣党中尽是养了一帮废物不成?”
    国舅爷激愤的余威充斥着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引得厅下众人更是一阵惊惧,几个胆小的早已是冷汗涔涔,便连端着茶杯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
    沉默之中,有一人轻声开口:“此事看似棘手,想要解决也不难。”
    向郊扫眼望去,只见堂下人群之中走出一位消瘦男子,面白无须身形修长,双眼之中透露着满满的狡猾之色,听他说有解决之道,向郊不由得喜上眉梢:“还请这位兄弟明言。”
    男子淡淡一笑:“熙宁余孽的传单攻势的确犀利,但也只是他红口白牙的一面之词,他们可以大肆宣扬,我们也可以直接否认。”
    向郊眉头微皱,低声问道:“可蒋奎利用咯血症患者传染渔州城是不争之事实,我等要如何否认?”
    “熙宁余孽与天圣党知道此乃事实,百姓又从何处得知?难道还真的派人潜入渔州侦查不成?国舅爷只需命人也写一篇文章,便说朝廷命成都府路禁军攻克渔州城缉拿叛党党首,成都府路禁军在军临渔州城下之时意外发现城中发生了瘟疫,未免疫情扩散,这才实施封城,以免大宋其他城池遭受瘟疫肆虐,朝廷此举是在保护百姓,而绝非以如此残忍的手段攻城。”
    “渔州纵然与大宋其他城池不同,下官却坚信它依旧顶不住瘟疫的肆虐,到时城中的百姓 全部丧生,便成了一个死无对证,孰是孰非便不再重要了,毕竟史书是由获胜之人所书写的。”
    凝眉沉思了片刻,向郊并不意味这是一条万全之策,只不过如今除了此计之外,他也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应对之法,只能暂且依此行事,于是乎,双方展开了一场经久不息的骂战,汴京城的上空成了一个传单飞扬的世界。
    熙宁党言辞犀利,却也只能逞口舌之威,毫无其他的还手之力,短短数日,被捕获的发传单者不计其数。这些人虽不是熙宁党员,而是曲庆花重金雇来的帮手,却还是被全城的抓捕吓破了胆,纵然曲庆提高了报酬,也招不到更多的人手。
    天圣党避重就轻,所透露的信息只是竭力否认,却因为控制着汴京城的城防,可以在夜间抓捕散发传单的熙宁余孽,虽然嘴炮打不过,却也震慑了那些在低下搞鬼的熙宁党人,此消彼长之下,天圣党竟然重新拿回了主动权。
    汴京城内的百姓屈服于天圣党的淫威之下,不敢擅自传播熙宁党的言论,所有人见面第一句便是莫论国事,整个汴京城更陷入了一层人人自危的恐怖氛围之中。
    经过数日的隔空骂战,熙宁党也开始偃旗息鼓,向郊无法控制传单,却能控制全城的言论,但凡有议论者不论青红皂白,以多嘴论处,拖去衙门打上二十大板,如此铁血的手腕自然能够压制舆论,却也将整个京城弄了个乌烟瘴气。
    百姓貌恭而心不服,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天圣党掌握着军权,在禁军的镇压之下,百姓只能选择屈服。
    皇宫之内,赵顼的神色尽显忧伤,当初王安石打算动他的皇权,他以一包毒药赐死王雱迫使王安石心灰意冷退出政界,满以为自己的权利得到了巩固,想不到前门驱狼后门却迎虎,向氏一族的实力本就不容小觑,如今得了军权,更是如虎添翼,以他如今的举动,简直与谋反无异。
    向郊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可笑自己当初竟然为了对付王安石,竟一直在扶植向郊,正是因为自己的纵容,大宋才走到了如斯田地,想来他还真是愧对列祖列宗。
    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力挽狂澜呢?毫无头绪的赵顼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一声叹息,赵顼的心中很是悲痛,唐钰本是个可以重用的人才,只可惜,如今怕是死在了咯血症的肆虐之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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