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宋境内最大的珠宝商,相州城的曾家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尤其是在青竹山庄的翡翠竞拍会上与庄主韩卓相识以后,曾家几乎买走了陈新远从蒲甘城运来的一半原石,在成为韩卓的大客户的同时,因为原材料充足,更令自家的生意重新上了一个台阶。
    这样的商户便是熙宁党重点收纳的对象。
    在数次友好的协商之后,曾家家主曾智在河北西路驻军统领武烈的推荐之下,于熙宁七年成功加入熙宁党,并依靠自己觉的财富,成为相州城熙宁党的党办负责人,并在汴京议会中占据一席之地,成为可以影响朝廷决意的话事人之一,并在随后成立的河北西路商会中成功当选会长一职,曾家整个家族也随着曾智身份的变化水涨船高,从被上流社会瞧不起的满身铜臭一跃成为了各个世家的座上宾。
    因为自己的熙宁党员身份,曾家的生意更是做得风生水起,不但成功打压住了自己的死对头,更是将商业版图扩大到了大宋周边的几个政权,虽然看似没什么利益可图,却为曾家赚足了名声。
    熙宁九年伊始,势头依旧良好,周边的几家门店生意红火,已然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为了补充原材料,曾智打算这几日便前往京城一趟约见陈新远,请他务必帮忙,从蒲甘运一批原石回来救急,西北回鹘的局势刚刚稳定,他们的和田玉也很是畅销,曾智也在考虑等过了这段旺季,便亲自去一趟回鹘,与和田玉的供货商重新建立联系。
    此刻已是华灯初上的时辰,心情大好的曾智翻阅着官家送来的账簿,越看越是眉飞眼笑,那志得意满的模样好似一尊合不上嘴的弥勒。
    妻子张氏一手托着茶盘,一手轻叩门扉:“近来老爷均是这般高兴,莫不是有什么喜事,也说来让妾身听听?”
    见是自己的妻子,曾智的心情更加舒畅了几分:“我还能有什么开心之事,无非也就是生意不错。”
    曾家世代经商,家底本就丰厚,再与妻子的娘家强强联合,财力更是雄厚,两人成亲之后三年抱俩,且都是男丁,人生可谓是顺风顺水,之后又加入了熙宁党,成功提高了自己的社会地位,早已成了世人口中的成功典范,彻底实现了自身的人生价值,如今还能够让他开怀大笑的,也只有每天晚上在房间里对账数银子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自身够花便好,平日里还需多做些善事才能搏一个好名声,家里那两个小子也到了娶亲的年纪,虽然如今我们的身份地位是得到了不少提升,可想要迎娶那些世家千金,似乎还却些分量。”
    曾智点点头:“夫人言之有理,等出了正月,我便让账房送一笔银子去知州衙门,作为善款用作修桥铺路。”
    对于曾智的态度,张氏很是满意,难怪古人说婚嫁配娶需要门当户对,曾、张两家实力相当,自己过门之后丈夫曾智从未对自己有过恶言相向,两人均是有商有量,这种相敬如宾的夫妻相处模式,无论是换作女强男弱亦或是女弱男强,可都不会发生。
    张氏嘴角含笑,对如今的生活状态也无从挑剔,虽然自家丈夫也会因为各种借口出入青楼,但天下间那只猫不偷腥呢?只要曾智没在外面金屋藏娇,她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中的库房钥匙一直由自己保管,这便是曾智对她信任有加的表现。
    曾智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茶,与张氏相视一笑,正待说些夫妻情话,为一会的颠鸾倒凤增添些氛围,却见屋外的相州城中火光冲天人声鼎沸,不由得眉头一皱:“今日已是正月二十,早已出了元宵节,何故这城中依旧如此热闹?”
    张氏也觉得意外,正月里的节日到了十八便算是过完了,为何今年到了二十,城中还是喧闹异常?
    正待唤过家丁询问,忽见外厅的回廊里冲过来一个人影,急切中透着惊恐,奔跑时还不忘回头张望,似乎在注视身后的动静,不是自家的长子曾鸣却又是谁?
    见曾鸣如此慌不择路,曾智不由得心生恼怒:“这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倒是张氏见到儿子脸色煞白,心中隐隐感觉不妙,伸手拦住还打算责骂的丈夫,对着跑过来的曾鸣出口询问:“外面发生了何事?”
    曾鸣疾奔至父母面前大口喘了喘气,这才急切吼道:“大事不好了,驻守城外的禁军忽然好似疯了一般,闯入城中的几家商户里打砸,见了店中伙计便砍,杜家、陶家、乔家,城中所有的商户几乎没有一家幸免,乔家家主刚巧正在店里,也被禁军头目一刀砍死了。”
    “啊?”曾智夫妇闻言大惊失色,依照大宋律例,未经知州许可,禁军是不可擅自入城的,如今明目张胆进入相州城,更是不问青红皂白便大开杀戒,这帮匪兵是打算造反不成?
    脑中一个闪烁,曾智想到了自家店铺,立即问道:“那我们家的铺子……”
    “这都火烧眉毛了,还管什么店铺?”曾鸣大声疾呼,伸手拉着自己的父母向后院跑去,“那帮兵卒正逐家逐户地抓捕各家家主,眼看着便会闯入此地了,家中养的那些家丁肯定是拦不住的,我们还是早些出城为妙。”
    儿子的这一句话将夫妇两人吓了个面如土色,早已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由曾鸣拉着,准备从后门逃跑,气喘吁吁的三人刚刚打开后门,一柄雪亮的长刀便架上了曾智的肩头,惊得曾智双脚发软,直接跪倒在地,张氏与长子曾鸣也是一阵惊惧,站在墙边抖如筛糠。
    墙角的阴影中走出一人,曾智从未见过,却认识对方的装束打扮,应该是禁军之中的一位校尉。
    “这位军爷,不知在下一家触犯了哪一条国法,遭到如此对待?”
    那位校尉闻言只是嘴角微扬,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你是曾智曾老爷吧,那我们便没抓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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