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殿的庆功宴上,所有在京城任职的大小官员悉数到场,再加上入京勤王的各路将军,百余人将偌大的宫殿做了个满满当当。
    宰相王安石携长子王雱压轴登场,刚一进殿,便受到了群臣的祝贺,原因无他,此番击退幽州叛军的渔州军可是熙宁党最为核心的一支军队,唐钰更是党派之中的重要人物,虽然只是挂名,所代表的的却依旧是熙宁党人的利益,如今镇守京师大胜而归,更是替党派争回了脸面,令他们也很是耀武扬威了一番,党首王安石自然更加意气风发了。
    与这边的热闹截然相反的便是坐在大殿另一侧以国舅爷向郊为首的天圣党了。
    这半年以来,天圣党的境遇可谓是如同海上行舟一般,四皇子赵伸的出世将整个党派的气势推向了极致,所有人都以为这四皇子必定会继承皇储之位,有了这张强有力的底牌,向郊取代王安石权倾朝野指日可待。
    只可惜赵伸体弱,虽然受到的照顾无微不至,依旧在半年后一命呜呼,向皇后甚至没有听到儿子叫一声母后。
    虽然向皇后利用亲儿的夭折设计陷害邢贤妃,间接扼杀了二皇子赵仅继位的可能,但自己终究因为年纪过大而无法生育,反观邢贤妃虽然被打入冷宫,却依旧受宠,这一波宫斗,使得支持向皇后的天圣党也瞬间跌入了谷底,再加上两次败在幽州之手,两党之间的对比便一目了然,天圣党想要取而代之,似乎任重而道远。
    见王安石精神奕奕满面红光,向郊只是一声冷哼,举起面前的酒杯猛灌了一口酒:“便先行让你得意片刻,你我之间的争斗究竟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呢。”
    向郊准备息事宁人,王安石却并不准备放他一马,见国舅爷窝在一旁喝着闷酒,立刻带着一脸笑意走来的同时对着身旁溜须拍马的一众官员说道:“守住汴京城,绝非唐钰那小子的一人之功,若非国舅爷的河北东路二十万禁军拼死作战延缓阻止幽州叛军南下,渔州军也不会胜的如此轻松,虽然河北东路禁军再次被打散,却也功不可没。”
    听着王安石口中阴阳怪气的调侃,向郊的嘴角微微抽动露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丞相大人过谦了,自古以来的战争胜便是胜败便是败,虽败犹荣这种话实乃自欺欺人的推脱,河北东路技不如人,本官作为主帅,自然责无旁贷,必定痛定思痛,今后定会向骁勇善战的渔州军学习,加强训练力度,提高作战能力,成为大宋另一支能够与渔州军相抗而不落下风的强军,以护卫朝廷与官家的安全。”
    王安石一声冷笑:“换言之,国舅爷已然打算紧握河北东路的军权不放咯?”
    向郊正色道:“河北东路的禁军指挥权是官家所授,承蒙官家不弃,纵然已败了两阵,依旧对本官信任有加,本官理当重整旗鼓,重建河北东路禁军,若是在座的各位均是知难而退拈轻怕重,那还如何为官家分忧,为朝廷解难?”
    向郊的态度很是明确,也很是直接,他就是要紧握着河北东路的兵权不放,只有牢牢抓住河北东路,天圣党才有机会杀出绝境力挽狂澜,若是连最后的这一块根据地也丢了,天圣党便成了没有牙齿的老虎,即便再凶猛无比,也没有伤人的利器,终究还是会被熙宁党的乱棒活活打死。
    “今日击退幽州叛军,本是与天同庆的喜事,两位卿家又何须为了一件小事争得面红耳赤?”
    人群之中一声劝慰响起,群臣立即寻着人声躬身施礼。
    赵顼微笑着挥手:“今日朕甚是开心,无需什么君臣礼节,只愿一醉方休。”
    能够击退幽州叛军,赵顼的确龙颜大悦,虽然没有擒获叛党党首沐辰风,却并不影响大宋皇帝的好心情,摆手示意群臣落座,赵顼大笑一声举起了酒杯:“这第一杯酒,敬此番为国牺牲的河北东路十多万英魂,朝廷打算立一座功德碑,以纪念此次献身的大宋将士。”
    “陛下英明。”
    在群臣的附和声中,赵顼将手中的满满一杯酒洒落脚下的地面,再举起一杯:“这第二杯酒,敬诸位入京勤王的各路军士,国家危难之时方显民族大义,诸位将军的忠君之心令朕倍感欣慰。”
    “微臣惶恐。”
    所有将领齐刷刷起立与皇帝互敬,礼毕之后赵顼有一次端起酒杯:“这第三杯酒,敬天下,愿国泰民安,天下太平。”说完场面话,赵顼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百官尽皆效仿,短暂的敬酒仪式之后,庆功宴这才算是正式开始。
    紧随而来的各种歌舞表演令群臣慢慢放开了拘禁,从与身边的邻座互敬,到慢慢走出了位置与熟识的官员相谈甚欢,这也是官场上极为常见的场面,相互介绍相互推荐,以扩大自己的交际圈,最终达到官官相护的目的。
    庆功宴上,所有人都乐此不彼,纷纷走下座位开始相互攀谈,至于殿中那些身段婀娜相貌甜美的舞姬则根本引不起官员们的兴趣。
    想要看舞姬,外面的乐坊里多如牛毛,又何必看这种一板一眼表演,没有半点风韵的官方歌舞团?
    摇头晃脑之中,赵顼忽的想起一件事,拉过身边的内饰总管低声询问:“唐钰那小子如今身在何处?为何为参加此次的庆功宴?”
    内侍总管回道:“回禀官家,唐钰身为节度使,若无官家召见不得随意入宫,刚刚丞相大人姗姗来迟,似乎也是去城外送唐钰一程,听说渔州有要事等着城主回去处理。”
    赵顼点点头,渔州军离开京城也好,有如此强悍的一支军队在城外,自己还没有半点指挥权,这种事令赵顼感觉到一丝不安。
    因为近来赵顼感觉总有刁民想害朕。
    眯着微醺的双眼,赵顼一指跟在王安石身后的一位年轻官员,问道:“这人是谁?朕看着好生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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