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皇帝的免礼口谕,神态各异的四人暂且退在一边,柴奕心高气傲,沐辰风冷眼以待,方正狐假虎威,三人均未正眼看过周遭对他们横眉冷对的朝臣,只有一脸淡然的唐钰在一个不经意间看到了并未转身,只是从腋下朝他竖起一根中指的王安石。
    我去,辛赞那混蛋玩意儿还真是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这种侮辱人格的动作也教。
    “想必众卿家也都听说了这四位新晋节度使的名头,那朕也就不多加赘述了,四人均是年轻有为,实乃我大宋的栋梁之才,有他们坐镇边陲,朝廷自可驱除鞑虏,高枕无忧。”
    龙椅之上的赵顼的笑容里带着些许亢奋,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意味,仿佛殿中这四位青年才俊穿上了大宋官服便真的可以为自己所用一般,完全沉浸意淫之中。
    “四位节度使之中,尤以幽州沐辰风沐卿劳苦功高,众所周知,幽州乃苦寒之地,沐卿以一城之地坚守要冲,北拒大辽,为我大宋的修身养性保驾护航,实在功不可没。”
    沐辰风的身份满朝皆知,此刻皇帝赵顼的示好如此赤裸,只能为一个千百年来无数实例印证的道理增添了一条证据: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大殿之中的寂静令柴奕那一声突如其来的嗤笑更加明显,唐钰微微摇了摇头,他之所以不愿与权贵打交道,便是因为他们的盲目自大,自以为是,赵顼的这个坑挖得在明显不过,只是些许的刺激,便引得柴奕迫不及待往下跳。
    只是柴奕虽傲,却并非蠢人,只是一声不屑的轻蔑嘲笑之后便不再有任何动作。
    既然引出了蛇头,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赵顼扫一眼默不作声的柴奕,忽而笑道:“郡王何以发笑啊?难道朕的言语之中存在不妥之处?”
    “微臣不敢。”柴奕口中说着不敢,身子却很老实,上前一步拱手道,“据微臣所知,幽州为渝西节度使唐钰攻占,沐辰风只是趁乱捡漏而已,至于什么北拒大辽则更加荒诞,辽军被朝廷打得闻风丧胆,如今又与西夏对峙边疆,哪有空闲南下收复幽州,况且沐辰风本就是勾结辽国的叛贼,辽国又岂会对一只自家的鹰犬动手?故此,沐辰风的节度使之位实在名不副实。”
    柴奕的话令赵顼一阵咬牙切齿,当日便是此人暗地里呈上沐家勾结辽国的证据,自己为了斩草除根以儆效尤,连夜将沐家剿杀,区区一个沐家剿便剿了,况且也是证据确凿之事,沐家难逃诛杀,只是如今自己却要讨好叛贼之后,当日做事的干净留下的后患,这苦果他还不得不吞。
    赵顼的内心戏十足,面上却波澜不惊,同样面不改色的还有立于一旁的唐钰。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出言反驳当今皇帝,纵然柴奕顶着世袭郡王的光环,只怕也作不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吧,究竟是谁给他的勇气与胆色?显然并非梁静茹。
    “我沐辰风投机取巧,你柴奕便算是光明磊落了吗?”
    唐钰尚在震惊之中,身旁一直隐忍不发的沐辰风却一改常态,也开始跟着柴奕发起疯来。
    看一眼不知死活的大舅哥,唐钰终于有些不淡定了。
    难道这货竟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地?皇帝一个恼羞成怒,新仇旧恨一起清算,即便幽州势力再大,他也别想走出汴京了吧。
    “我沐家虽有家祖任过枢密使一职,却也是数十年之前,如今早已是一介草民,哪有什么国家机密可以外泄,说沐家出卖大宋,简直是血口喷人,而你柴奕倒是与朝廷真真切切打过一仗,王爷手中可是沾染了不少大宋将士的鲜血,若说在场的几位节度使中最无资格穿这身官服的,只怕王爷才是当之无愧吧。”
    “哼,明明是你沐家吃里扒外,如今却成了忠君爱国的表率,沐兄真是好口才。”
    沐辰风的辩解无懈可击,柴奕却并不上套,只是紧紧抓着沐家的那一处污点不放,无论沐辰风如何狡辩,沐家勾结耶律明宏终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看着场中的唇枪舌剑,唐钰只是暗暗摇头,既然两人的屁股都不干净,又何必非要争出一个高下呢。
    作为旁观者的唐钰心中清明,作为当局者的沐辰风与柴奕之间却是电闪雷鸣,争论之中,沐辰风忽的上前一步,身子紧逼柴奕而去,柴奕瞳孔一缩,却也并未有所退让,在这皇宫大内沐辰风若是胆敢对他动手,那才是真疯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何其之近,柴奕分明能感受到对方那略显阴沉的呼吸,短暂的对视之中,沐辰风身子缓缓前倾,靠在了柴奕的耳畔轻声说道:“虽说我苦无证据,但沐家之事的始作俑者便是你柴奕,此乃我两家的私仇,便由我二人自己解决,如何?”
    沐辰风这是在做纨绔之间的约架吗?柴奕一声不屑的轻笑,当自己是三岁孩童?
    “幼稚。”
    面对柴奕的拒绝,沐辰风也并不羞恼,只是再次淡淡放出了一句狠话:“其实你答不答应,此事的结果都不会改变,三年之内,我必将率幽州十万之众,踏平你金陵城。”
    微微愣神之中,柴奕的心念电转。
    若论实力,金陵的确无法与幽州相抗,毕竟沐辰风的手中掌握着人神共愤的杀器,若说幽州军队能够穿越大宋腹地兵临金陵城下,他却是抱着怀疑态度的,赵顼如若作出此等引狼入室之事,想必赵家的皇位也算是做到了尽头了。
    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幽州举兵犯境,唐钰作壁上观,沐辰风必定如入无人之境,杀来金陵也只是等闲之事。
    如此一想,若是能在京城彻底解决这个后患,也未尝不是一个令人一扫阴霾的结果。
    两方私斗,危险与机遇共存,纵观整个局势,自己还是占优的,毕竟对方只是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无论如何,沐辰风还背负着一个勾结外邦的罪名。
    “既然沐兄执意找死,那本王便成全你,不过你我可要事先说好,你我之间属于私斗,双方生死无关幽州与金陵的存亡,若是沐兄输了,可不要翻脸不认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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