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唐钰早已预料在如此近的距离内感受火绳枪的击射,耳膜的压力必定倍增,是以在娄墨放枪之前便有先见之明地以双手堵住了耳朵,枪响之后却依旧感觉一阵震耳欲聋。
    甩了甩头以缓解巨大声响造成的不适,唐钰对火绳枪的威力很是满意,若是被这样一发圆珠击中,只怕最厚实的铠甲也会被击出一个窟窿。
    通过目测也不难发现,枪支的射击距离远超箭矢,这就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将士的安全。拉动弓弦需要凝聚力量,一张二石弓,需要大约一百斤的力气拉动,常人的臂力只怕能拉开两次便数不易,一次能拉动五次者已属于力士,相较于拉弓射箭,扣动扳机的力量便显得微乎其微了。
    也就是说,只要枪支弹药充足,士卒操作熟练,火绳枪的发射可以无休无止,直到击毙最后一个敌人。
    有了铸造火绳枪的经验,渔州城完全有能力铸造口径不大的火炮,等到城墙高耸火炮就位,这一方天地将是整个大宋最为坚固的堡垒,就算与整个天下为敌,唐钰也有十足的底气。
    “近期之内铁坊依旧以制作修筑城墙用的铁条为主,至于枪管,倒也无需着急,等城墙加固完毕再做不迟,今后城池的发展万万离不开铁器,李大叔肩上的责任很是重大啊。”
    此刻的李老汉依旧沉浸在作出无缝铁管的喜悦之中,对于唐钰的敬佩更是由衷:“公子放心,老汉已然决定扩大铁坊的规模,再新增五只熔炉,全力支持公子。”
    渔州城的发展有条不紊,幽州城在沐辰风的主持下实力也在不断增加,河北西路驻军连攻数次,几乎打了个全军覆没,大军竟然未曾靠近过幽州城的城墙墙角,虽然也动用了投石车,至多也就是砸毁了一些城内的建筑,根本无法动摇幽州的城防。
    情况与之别无二致的还有远在江南的金陵城,相较于幽州,金陵城外围着两路驻军,十数万之众的兵力竟然对城内的几百死侍束手无策,更加令朝廷颜面扫地的是,为了收复金陵,全军出动的两浙路驻军弄丢了老巢,得了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明州城水军营中有唐钰提供的火器,只是如今的水师今非昔比,虽然依旧隶属于两浙路驻军,统领吕岩根本指挥不动如今的明州水师,祝浪那厮更是以防御大宋海域为借口拒绝西进收复钱塘城。
    无奈之下向朝廷求援,得到的回复却是按兵不动,吕岩愤然将京城八百里加急的文书撕成了碎片,如今寄人篱下有家不能回,他堂堂一路诸侯,却要对同为驻军统领的封忠低三下四,这叫吕将军如何能忍?
    远在京城的朝堂之上,从刚刚得知金陵、幽州、钱塘发生政变的震怒渐渐转变为屈服于掌心雷的淫威有心杀敌无力回天的无奈,焦头烂额的皇帝陛下赵顼已然有好些日子未曾安心睡眠,总觉得自己的龙榻之外有猛虎卧伏,而且猛虎还不止一只。
    吕岩求援,赵顼不敢调兵相救,他害怕钱塘城的惨剧重演,如今的朝廷太过脆弱,只怕再有一根稻草压来,整个大宋政权便要坍塌。
    祖宗留下的基业,万万不能毁在他的手中。
    “都是这个该死的掌心雷。”每每想到小小的金陵城里那区区几百人,只是凭着这东西硬是将十多万禁军牢牢阻挡在城外不得前进半步,赵顼便恨得想将始作俑者唐钰碎尸万段,若是他早些交出配方,大宋又怎会落入如此境地。
    此刻的皇帝陛下才不会想到唐钰那些发明,更加无法心平气和地看待唐钰的功与过,自然看不穿大宋的这场内乱所展现出的另外一面。
    若是放在此前,宋境乱成一团,那些早已觊觎江南富庶之地的西北虎狼怎会没有动作?只怕西夏、大辽早已兵临城下,趁着大宋内乱南侵了吧。
    他们之所以不敢动作,还不是因为宋境有掌握着可怕武器的唐钰?
    所谓一子定乾坤,掌心雷的存在,才是对这些意欲南侵的政权最大的震慑。
    为皇上分忧是身边内侍的本分,虽然内官不可过问朝事,作为皇帝的身边人,偶尔提醒几句也不算越界,大总管还是在四下无人之时敲敲谏言:“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些均是唐钰搞出来的,那便交由他去收拾,他既然能做出掌心雷,想来必然也有应对之法。”
    赵顼冷哼一声:“当日在云州城外,朕的六支金箭都召不回这小子,你觉得如今他会听朕的?”
    大总管沉吟了片刻,忽而笑道:“这小子抗旨不尊,确实该杀,只是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既然他曾经是左相大人的幕僚,左相大人的话,他应该会听吧。”
    “王安石?”赵顼眉头一皱,想当初自己还是颍王之时,无权无势,只是个废材王爷,若非时任参知政事王安石的支持,他也坐不上这把龙椅,对于王安石,他还是十分信任的,否则也不会在满朝权贵的竭力反对之下依旧全力支持他主持变法。
    赵顼捋了捋短须,确实是重新启用王安石的时候了。
    此刻的相府内,王安石父子正在书房内饮茶。
    经过两个月的休养,王安石的伤势早已痊愈,却迟迟不上朝堂主持政务,任由自己的党羽被司马光一派清洗也无动于衷,只是少了制衡的司马光还未嚣张几日,连续的政变便将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若非他那前朝阁老,又是辅政大臣的身份,只怕早已被革职查办了。
    想到此处,王雱的心中一阵后怕,若是父亲未被行刺,如今被架在火上炙烤的只怕是王家了吧。
    身为政坛老油条的王安石何等眼力,自然能看出长子内心的侥幸,似笑非笑地提点了一句:“为父能够及时置身事外,还得感谢唐钰,若非是他的提醒,必然会受到波及,由此看来,雱儿你与唐钰之间,还是存在一些差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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