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出如此搏命的举动,也是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无奈之举,战场之上的人命皆如草芥,卞祥不太相信对方会因为自己的威胁而放他走。
    此番负责伏击杨昭的是渔州守军弓箭营营统董方所率的八百弓弩手,这也是在云州城新军解散之后留下的所有人,是整个渔州守军各兵种之中人数最少的一支军营。
    原本将近五千人的队伍经过一次锐减,留下的可都是经历过战场洗礼的精英,董方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敌军副将白白牺牲一个同僚?
    卞祥的心中也很是清楚,自己此番八成是要命丧于此了,出于临死之前的放手一搏,他并未抱太大的希望,只是想着能杀一个便是不亏,杀两个便是赚到,此刻也不顾敌军的重重围困,神色也显得大义凛然起来。
    摆手制止了属下的继续逼近,董方令身后的将士们散开,让出一条离开的通道。
    “这位兄弟,你我之间本无仇怨,战场厮杀那是各为其主,阁下既然是假死,必定也听清楚了我方才的命令,此刻又何必作出这种结下梁子的蠢事?”
    卞祥冷冷一笑,手中的力道并不减弱,卡得身前的人质呼吸一滞,险些喘不上气:“哼,老子的确是听到了,渔州城不养俘虏,可真是好狠的心肠啊。”
    董方摇头苦笑:“渔州城如今缺医少药,即便将这些身受重伤的俘虏背回去,他们只怕也是落个重伤不治的下场,放任不管,朝廷也不会出兵救援,既然横竖都是死,与其忍受疼痛,不如给个痛快,而至于阁下这种四肢健全并未受伤的,直接拍屁股走人便是,董某担保绝对无人敢对阁下有半点留难。”
    卞祥闻言眯了眯眼,并不相信这位渔州军官的话:“你要放我走?不怕我泄露你们的机密?”
    董方摊摊手:“我等只是奉命作战的兵卒,战场无情,在下只是想将跟随在侧的兄弟完好无损地带回去,至于什么机密,那是统领大人所担心之事,与我等实在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再者说,此番伏击我军虽大获全胜,却并未全歼你们所有人,既然有人已经逃脱,自然会将这些所谓的机密泄露,多你一个不多。”
    卞祥沉默不语,这人似乎说的竟颇有道理。
    “不要过来,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放人。”
    “那不行。”卞祥开始后退,只是他退一步,董方便领着将士前进一步,“大丈夫一言九鼎,我说了放你走,决不食言,只是前提是我需要保证兄弟的安全。”
    “好。”卞祥咬了咬牙,“我信你一回。”口中说是相信对方的人品,他却深知战场之上兵不厌诈,为了求胜,两军之间又何有过什么人品,只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纵然自己能杀死一个,自己的命却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倒不如抓住着万分之一的机会,说不准还能逃出生天。
    缓步退到了密林边,卞祥也不知道林中还有没有对方的军士,只是这是逃跑的唯一机会,他缓缓放开了制住人质的手,移开匕首的一刹那,猛地一推那人后背,自己则趁着身形被对方遮挡,迅速向后一跃,在对面的将士们如看猴戏的讥笑眼神中窜入了树林,消失不见。
    被俘的军士重获自由,心中大定的同时面上一阵羞红,整个弓箭营,竟然只有他如此倒霉被人挟持,这还不被兄弟们嘲笑个一年半载?
    董方拍拍他的肩膀,随即下令:“继续清理战场,大家小心行事。”
    这一边的渔州守军大获全胜,只可惜战利品并不算丰厚,最多的也就是含有杂质的普通军刀以及胸口处镶着两块铁皮的战甲,杨昭的腰刀与将军铠倒是不可多得的极品,只是送进锅炉融为铁水,也只能做出几根修墙用的铁条来。
    大军出征,总以为是去抢劫,口袋中自然也是空空如也,那是他们用来装盛战利品的东西,又怎会带着自己的贵重物品上战场?
    这一战,真是血亏啊。董方叹口气,匆匆处理完现场,派遣一队士兵护送五车废铜烂铁回城,自己则领着剩下的七百将士重新隐匿于密林深处。
    一场伏击,宋军损伤接近三千,渔州守军依旧未伤一人,这样的战果在董方看来无可厚非,便连汇报也是一笔带过,,在他以为,未曾做到全歼敌军,便没有前去领功的资格。
    唐钰接到战报,也只是淡淡一笑,根本不太上心,如今他所操心的,还是城防。城墙的修筑工程只是过半,他还需要快马加鞭,“铁管飞弹”的督造也需要提上议程。
    唐钰无所谓,另一边的成都府路驻军统领蒋奎接到战报之后却险些因为站立不稳而栽倒,他不可置信地将公文看了又看,如土一般的脸色未见好转,反而愈加苍白:“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副官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据逃回的士卒汇报,他们只是见到无数支箭矢莫名其妙地在脚边爆炸,每炸一次,便有数人惨死,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至于敌军……他们……他们未曾见到。”
    “混账!”蒋奎猛地一拍桌子,“成都府路右翼军整整一个步兵营将近六千人,被人杀了个丢盔弃甲不说,却连敌军的人影都没见到,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来人,将这些没用的废物尽数砍了,战场溃逃本就是死罪,连一点有用的消息也带不回来,朝廷留你们何用!”
    便在此刻,有传令官狂奔入帐:“营外有人求见统领,他说自己是右翼军副将卞祥,有重要军情向统领汇报。”
    蒋奎抢压住胸腔内的怒火,回到长案之后坐下沉声说道:“让他进来。”
    不过多时,卞祥入帐单膝下跪低头拱手:“属下参见统领大人。”
    “免了。”蒋奎一甩手,“如今事关紧急,少些繁文缛节吧,你且说说你得了那些重要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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