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钰研究了贺鸣所打制的铁管许久,这才在娄墨与贺鸣的注视中缓缓开口:“依在下看来,贺兄的想法绝非天马行空,的确是有成功的可能。”
    西方制作枪支的时间是在十五世纪,那种以火绳点燃黑火药击发枪膛中的子弹打击敌人的火绳枪在欧洲的战场上流行了整整一个世纪,说明这种枪在当时那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有着无限的市场。
    既然西方人可以做,为何比他们更为睿智的东方人不能做?
    在两人期待的神色中,唐钰开始点评贺鸣的设计。
    “至于贺兄的火器为何总是试验失败,在下归结出几点拙见,也不知说的对不对。”
    对于唐钰的谦虚客套,贺鸣却不屑一顾,直接开口催促:“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唐钰指了指铁管:“首先,这铁管虽然由精铁打造,当中的杂质所剩无几,足见李老汉是用了心的,只可惜管壁不同心,呃……也就是壁厚不统一,这是火药炸膛最为关键的一点原因。”
    贺鸣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只是苦于无法彻底解决这一问题:“李叔此前从未做过空心的铁管,能够打制出几支已属不易,公子的要求,只怕当今世上无人能够办到。”
    唐钰在脑中遐想了片刻,似乎一时间也寻不出完美的解决方案,也只能暂且搁置这一问题,先将现有的缺失说明:“这其次嘛,掌心雷中的铁片是为了锋利才做成了薄片尖顶的形状,如此一来,即便只是轻微地擦过敌军的身体,也可令对方受到创伤。只是那是肆意乱飞,若是放入管中控制飞行路线,这般形状便行不通了,因为铁片在铁管内部,我们根本看不出铁片上下方火药的多寡,只需一点不均匀,便有可能改变铁片的飞行路线,铁片无法沿着直线出膛,自然会与管壁发生碰撞,试验失败也在情理之中。”
    一语惊醒梦中人。
    贺鸣强制按住心头的激动,耐着性子问道:“公子以为,此难题又当如何解决?”
    唐钰淡淡一笑回答道:“这倒是极易解决的,将铁片置换为圆形铁珠,因为圆珠更以被火药包裹,即使在火药爆炸的过程中飞行线路有所偏移,却因周身圆润,与铁管发生摩擦后可以顺着管壁向前翻滚,从而重新调整线路,而不会因为管壁的阻挡飞行受制而发生炸膛的危险。”
    “有道理!”贺鸣听得精神一振,不由得赞叹出声。
    “这第三嘛。”唐钰指了指铁管末端的那一处圆孔,“此处是放置引线的位置吧。”
    贺鸣只看了一眼便点头回答:“不错,公子是说此处的射设计也有问题?”
    唐钰轻笑着摇头:“这里的问题虽不算致命,却也是存在的,具体说来有两个,第一便是利用引线点燃火药的时间有些漫长,至少需要数息时间,这一点需要改进,第二便是将士们一手持火器,一手还需要拿着火折子,在一次射击之后装弹也需要时间,效率太低,第三便是人工放置引线,总会或短或长不易控制,若是因为引线放置太短未成引燃火药,更是另一种耽搁时间。”
    战场之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或许只是因为一个短时间的延误,敌军已然近身,我军将士岂非白白丢了性命?
    听唐钰说完,原本心情激荡的贺鸣也慢慢恢复了冷静,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本以为只是个极为简单的事情,却不想当中的关节如此之多之繁,看来姑父说的不错,在下的确是异想天开了。”
    唐钰却说道:“自古创新者,又有谁人未曾经过反复的试验便能轻易获得成功的?毕昇的活字印刷术,蔡伦的造纸术,都是在千锤百炼之后才算有了成果,贺兄只是受了这几次打击,便打算放弃了?”
    一旁的娄墨也出言劝慰:“既然公子说了有成功的可能,便证明你的想法不错,既然不错,为何不能坚持下去?大不了少派与你一些活计,你只管研究这什么铁管飞弹去。”
    “铁管飞弹?”唐钰哈哈一笑,“吕老所赐的名讳虽然直接,倒也详尽描述出了这种火器的特点。”看贺鸣还是有些一蹶不振的失落,唐钰拍拍他的肩头,“贺兄尽管潜心研制,今日回去,在下也做一些图纸出来贡贺兄参考,正所谓三个臭裨将赛过诸葛亮,很多看似无法逾越的难题在经过商议之后也许便能迎刃而解。”
    得了唐钰的相助,贺鸣总算重新露出了自信的神色,唐钰的大名他已然不止听过一次了,只说修筑渔州城墙一事,便令他惊叹诧异到无以复加,这样一个屡屡创造神迹的人愿意出手,又怎能不令他信心大增。
    “姑父、鸣哥哥,用午膳了。”
    一声清脆的呼唤在院外响起,那声音如百灵啼唱般悦耳动听,三人随即自后院穿过工坊来到了前院,便瞧见一位村妇打扮的女子手中拎着一个食盒站在院外,正朝着贺鸣挥手。
    贺鸣脸色微红,立即迎了出去,将女子迎进院子,女子似乎这才看清了跟在娄墨身边的唐钰,惊讶地吐了吐舌头,唤了一声:“城主大人。”便乖巧地躲在了贺鸣的身后不敢见人。
    “这位姑娘是?”
    娄墨笑道:“这位安子娴安丫头,是我们当日路过岳州时所救,这孩子父母双亡,在岳州城内卖身葬父,我们见了可怜,便出了二两银子送她,岂料子娴丫头看似温和可人,性子却十分倔强,一路跟着我们来了渔州,说是定要报了恩情,既然贺鸣出了银子,自己便是他的人了。老朽也觉得这两人甚是般配,既然丫头愿意,便顺水推舟做主成了这门亲事。”
    “原来如此。”唐钰微笑点头,摸摸自己的肚子,一阵饥肠辘辘之感涌上心头,今日自清晨开始忙了一个上午,此刻的确也到了用膳之时,朝着娄墨与贺鸣夫妇拱了拱手,抬脚退出了火药工坊。
    “晚些时候记得来我府上取走铁管飞弹的设计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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