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钰的苏醒令沐辰雨原本已如一潭死水的内心的泛起了一丝涟漪,经过足足四日生死之间的徘徊,唐钰还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重新站在了自己面前。
    只是看着他那张毫无怨怒只有关怀与释然的表情,沐辰雨便无法原谅自己。她收起激动难抑的心情,换上一副言不由衷的冷笑:“我何时成了你的妻子?你我之间只是无媒苟合而已。”
    “无媒苟合?”唐钰微笑,“不对吧,我的确是受了伤,却未曾伤到脑子,若是我没记错,该是下了聘的。”
    沐辰雨瞪大了双眼看向唐钰:“你胡说什么?我何时收过你的聘礼?”
    唐钰依旧笑而不语,只是朝着沐辰雨晃了晃左手。沐辰雨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左手,如葱根一般白皙的无名指上,一枚金色的指环托着晶莹中透着淡绿的玻璃圆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熠熠生辉的光芒。
    这的确是唐钰送给她的指环,而且这世上只此一枚。
    沐辰雨望着手指上的戒指愣愣出神,白渔儿与云采菱却知道此时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唐钰刚刚自昏迷中醒来,此刻最需要的便是安心静养,若是再为沐辰雨劳心劳神,只怕会落下什么病根。
    “既然你收了夫君的聘礼,便是我唐府明媒正娶的三夫人,对我们女子而言,夫君便是天,夫君的话你若不从,小心我这个长房正室动用家法。”
    白渔儿的语气严肃,云采菱却是给了早守在一旁想去搀扶自家小姐却又不敢的薇儿一个眼神:“还不快些将你家小姐扶进去,跪在门口让旁人看笑话算怎么回事?”
    薇儿得了指示,立即抹了抹眼泪,口中喊着“小姐”,身子早扑进沐辰雨怀中嘤嘤哭出了声,“小姐,你真的没死?太好了……”
    依旧很是虚弱的唐钰对分别唱着红白脸的白渔儿与云采菱敲敲竖了竖大拇指,换来的却是两人的冷眼,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随即便打定了主意,近些日子还是躺在床上休养的好。
    “是爹爹回来了么?”
    一声清脆的欢呼声自院中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银铃的叮当作响,粉嘟嘟肉乎乎的棉儿踩着欢快的步伐冲出了院门,见到被姑姑与婶娘搀扶着的唐钰,便要扑过来撒娇,在一众人大喊着“不可”的间隙,一脸无辜的棉儿被自唐钰身后突然窜出的虎子抱了起来,所有人这才如释重负一般的舒一口气。
    虎子捏了捏棉儿的小琼鼻:“你爹受了伤,现在可不能抱你。”
    “何谓受伤?”棉儿似懂非懂,却似乎也知道受伤不是好事,看着女儿一脸担心的模样,唐钰走过去伸手揉揉棉儿的脑袋,指了指依旧跪着的沐辰雨:“去,将你三娘扶起来。”
    “我三娘不是金陵的陈姨娘么?”棉儿满腹狐疑地嘟囔了一句,却还是挣脱虎子的怀抱,怯生生来到沐辰雨身边,伸手替她擦了擦眼角:“三娘你怎么哭了?娘说爱哭的孩子可不乖。”
    沐辰雨捉住棉儿的小手,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是棉儿?一晃都已过了两年,你竟长这么大了?”
    熙宁元年初秋,唐钰的这位长女出生之时,沐辰雨主仆正因阻止其兄长刺杀唐钰在唐府暂住,便连“棉儿”这个乳名也是薇儿起的,听着这个记忆里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女孩那一声奶声奶气的三娘,沐辰雨心中那一处最柔软的地方瞬间被戳中。
    沐家被灭门时的惊惧,逃亡路上的艰辛,被耶律明浩强抢时的愤怒,刺伤唐钰时的自责,得知被兄长利用时的绝望,各种五味杂陈如滔天巨浪般袭来,瞬间将她的内心淹没,胸口传来的剧痛令她不能自已,一口鲜血自嘴角溢出,身子向后一仰,在身旁薇儿的惊呼声中闭上双眼失去了意识。
    客房的床榻之上,沐辰雨紧闭双眸,嘴角的血迹已被拭去,脸色却极为不好,唐钰为她把了脉,皱着眉头提笔写下了一张药方交给薇儿:“先去抓药煎上。”又看向一旁的方小四,“你速去汴京仁和堂请一位女医师来,辰雨需要针灸。”
    沐辰雨刚刚转醒,薇儿便递上了药汤,知道午后,方小四才带着仁和堂的吕神医与一位女弟子姗姗来迟。
    吕神医只一上手便探出了沐辰雨的病因:“应是几日之前便上了心脉,再加上连日来的劳心劳力,这病才来的如此迅猛,不过有一剂汤药护住了心经,如今只需针灸个几次便可痊愈了。”
    再吕神医的指点之下,随行而来的女弟子替沐辰雨施针,将心脏附近的几处大穴依次扎针,修复经脉。
    等到施针完毕,吕神医这才问道:“老朽看唐公子的气色也不算尚佳,难道身子也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唐钰揭开身上的外衣,露出缠绕于腰间的纱布:“此前替相爷办事,不小心受了些伤,这才斗胆劳驾吕神医前来替内子医病。”
    “原来如此。”吕神医捻了捻胡须,照唐钰如此的状态来看,的确不宜动用心力施针救人。
    “可否让老朽看看伤口?”
    唐钰站起身子由虎子与方小四服侍着脱去外衣,再将纱布解下,吕神医观察了片刻,问道:“不知公子这伤是何时所受?”
    唐钰一路昏迷,又哪里知道过了几日,只能看向一边的虎子,虎子倒是不假思索:“四日之前。”
    “四日之前?”听闻虎子此言,吕神医忽的站直了身子,朝虎子瞪了瞪眼,“你这小子好生奇怪,老朽又不会加害你家公子,为何要撒谎隐瞒病情?”
    虎子抓抓脑袋一脸奇怪,他哪里撒谎了?这一路行来他与方小四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的确是花了足足四天这才安全返回汴京。
    “果真只是四日?”看出了虎子的茫然,吕神医却有些不可置信起来,唐钰的伤口色泽深红,结痂处更是呈现出坚硬的黑色,这分明是快要脱落的迹象,只从此处分析,唐钰的伤至少是在七日前所受,而这位年轻人却说只有四日,吕神医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彻底颠覆他以往的学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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