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中红色镶金的拜帖,唐钰一阵无奈的苦笑,伸一个大大的懒腰,走向后院觅食去了。
    楼上的芙儿在伺候完唐钰之后便回房换了件衣服,风风火火准备出门,她今早可是听说了,白渔儿与云采菱去了灵隐寺礼佛,此刻赶过去,也还能混上一顿斋饭。
    刚走出门口,迎面便与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撞了个满怀,两人同时“哎呀”一声,芙儿后退了几步,以手抓住身后的门框,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而她对面的少女便没那么好运了,因为没有依撑,少女直接坐在了地上。
    “你这人,走路不看路吗?”芙儿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肩膀,睁开眼看一眼地上的少女,原本还要抱怨的话没说出口,“紫月?你不是跟着嫂子去灵隐寺了么?怎么回来了?”
    地上的少女也是疼得龇牙咧嘴,手撑着地站起身,拍拍被衣服上的尘土抬起头来,正是紫月:“小姐怕你一人伺候不来姑爷,便让我先回来了。”
    “那还多谢你家小姐关心了。”芙儿闻言撇撇嘴,又问道,“你刚才为何如此惊慌?”
    经她一问,紫月似乎又想起了自灵隐寺归来的一路上那令人后脊隐隐发凉的不安感觉:“我也不知怎么了,一路上总觉得被人跟着,回头去看,却也没什么不对,这才分了神。”
    “被人跟踪?”芙儿即刻紧张起来,她一步跃出了锦绣布庄的大门,向着紫月来时的方向不住查探,路上人来人往,她也看不出哪里不妥,却还是对紫月正色道,“咱们人生地不熟,需要时刻小心,以后也别一个人出门了。”
    “我自然知道。”紫月朝芙儿扬了扬眉,故意说得很大声,尽量表现出很不耐烦的样子,只是对于芙儿的关心,她心里自然是有着一份喜悦与感动的。
    直到两人并肩进了布庄,对面街角的阴暗处才露出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的身影,他朝着刻有“锦绣布庄”的招牌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淫邪的笑容:“我说怎么在这一片从未见过,却原来是朱老头新招的下人。如此,事情便好办多了。”
    他才不信凭自己的身份外加一些银子,换不来这娇俏可人的婢女。
    “嘿嘿,小娘子,等老爷过些时日接你过门。”念及此,中年男子那满是横肉的粉面上竟似多了一层红润的光泽,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油腻。
    瞪一眼在布庄外叫卖的摊贩,中年男子又是独自观察了一会,这才心满意足地捧着肚子,转身消失在街角里。
    傍晚时分,白渔儿与云采菱在虎子的护送下回了布庄,下车之时,原本有着雷厉风行做派的云采菱动作却显得十分迟缓,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倒是平日里举止轻柔的白渔儿此刻一马当先,在车子还未停稳时便跳下了车,帮忙扶着车凳,在云采菱弯腰踩凳时更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唐钰看着觉得好笑:“你二人去了一趟灵隐寺,怎么让寺里的和尚互换了性子了吗?”
    白渔儿闻言却是瞪了唐钰一眼,云采菱俏脸一红,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做作了,正打算松开白渔儿搀扶着的手,自己却被白渔儿扶得更紧了些。
    抱着中途犯困已然熟睡的棉儿,虎子给了唐钰一个很深奥的眼神,只是唐钰还未读懂,白渔儿一道犀利的眼光射来,吓得虎子立即抱着棉儿进了屋子,临近门前还不忘给了唐钰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唐钰抓抓头,脸色尽显茫然,难道是昨夜的酒还未醒透?
    直到晚膳时,云采菱却进了房间,唐钰这才询问了白渔儿一句:“菜菱怎么了?不舒服?”
    白渔儿斜一眼自己的夫君,那眼神令唐钰觉得她真是恨不得掐死自己:“她是你夫人,怎的来问我?”
    唐钰被她的冷嘲热讽噎得说不出话,只是猛然扒几口饭,便准备起身去看看,只是还未走出饭厅,便被突然闯入的罗睿抓住了胳膊:“唐兄怎么在家便吃上了,亏得在下路过布庄便进来看了一眼,走,随我一起去游湖会。”
    罗睿的手力极大,唐钰竟然挣脱不开,就如此这般被他硬生生拽出了院子,推上了马车。
    唐钰还真将什么游湖会的事丢在了脑后,只是罗睿盛意拳拳,他也实在不好拒绝,半推半就之下也就跟着走了,倒是急得白渔儿险些追了出来,见到门外的马车一骑绝尘,咬咬牙恨恨跺了一脚,这才满是怨怒地转身回了后院。
    城外白堤边,数只精致的画舫在码头边一字排开,无数青年才俊们提着灯笼顺着码头有序前行,是不是看一眼手中的帖子,再看一眼画舫前标注的数字,若是对上了号,便弯腰进舱,与先行进入的人微笑寒暄。
    画舫后,一艘双层楼船鹤立鸡群,在码头上一众才子的交头接耳之下,罗睿拉着唐钰上了跳板,早有人迎过来拱手:“罗兄,这位是?”
    接下来便是落入俗套的“久仰久仰”与“幸会幸会”。
    宾客到齐之后,湖岸上一声礼花响过,排在码头边的画舫缓缓散开,楼船这才收了跳板,调转船头,向着幽静的西湖中心摇曳而去。
    所谓的游湖会,便是在诗会决出昨夜的诗赛三甲之后昭告全城的噱头,那些画舫里坐着的便是各家诗社的代表,而能够登上楼船的,除去昨夜公布的十强才俊之外,还有钱塘诗会的品鉴长老以及身份显赫的世家子。
    过不多时,便听到有人念诵:“熙宁二年中秋诗会第三名,秋月诗社袁殊,《如梦令》。”
    在一众才子的道喜声中,那位叫做袁殊的中年男子微笑着上前,饮下桌案上的一杯酒。少时,楼船二层的粉色纱帐内,一声古琴响起,艺伎口中所唱的似乎便是袁殊的诗作《如梦令》。
    “原来这游湖会竟是这般意思,广陵碧海阁只放一束烟花,比之钱塘诗会,倒是显得小气了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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