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两辆马车载着白渔儿等一行七人出了巷子,唐钰在芙儿与紫月的生拉硬拽之下,终于还是没有起床,古代的游乐场所实在是大同小异,如非必要,他宁愿宅在家中,反而乐得清闲。
    哼着世人从未听过的家乡小曲,唐钰做了几个简单的荷包蛋,分了两只碗盛好,他在厨房里叫了李韵儿一声。
    无人应答。
    “出门了?”唐钰嘟囔了一声,将一碗荷包蛋放在了温水锅里,迅速吃掉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之后便无所事事地坐在小院里等待去菜市买菜的李韵儿。
    隔壁的琴声传来,只是断断续续,并未连成一首完整的曲调,时不时还要重复着弹拨几次,唐钰虽不懂奏琴,却也大致能够听出两种韵律,显然是一人在教另一人在学。
    看来住在隔壁的这位琴师也算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良师了虽然说话时嗓门大了些,终究也是遵从严师出高徒的古训,这才对自己的弟子严厉了些,在她潜心教学时,倒也有了些名师风范,唐钰甚至能够想象这一对师徒轻声细语相互交流的和谐画面。
    不觉已是巳时,唐钰未等到归来的李韵儿,倒是等来了笑意盈盈的陈新远。
    唐钰也是不由得一声苦笑,陈家绝对是在逼婚。
    游弋于秦淮河中的一只精致画舫上,唐钰与一位清秀女子相视而坐,她年纪与白、云二人相仿,个人气质却截然不同,白渔儿清纯可人,云采菱聪颖伶俐,而她,精致淡雅,论相貌,三人难分伯仲,难怪她的母亲蒋氏有如此的自信。
    相顾无言之下,唐钰也略显尴尬,他虽已是两位女子的丈夫,却从未相过亲,无论是今世亦或是前身,与此道都是小白一只,再加上他原本便知晓这是一次背后有着交易的谈婚论嫁,纵然对面前的陈妍霏再有好感,却不是说接受便能接受的。
    况且以唐钰的智慧,又怎会察觉不出陈妍霏表面豁达,看似对自己青睐有加,神情之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伤感却逃不过唐钰的双眼。
    稍加分析便能得出一个结果,碍于家族压力的陈妍霏斗不过现实,准备为了家族栖身于自己,实则却是早已心有所属。
    看穿了实情,唐钰便觉得轻松了许多,即便他不在乎自己将来可能会被戴上绿帽子,作为新时代培养出的新青年,不能棒打鸳鸯的觉悟唐钰还是有的。
    在摆正了位置之后,唐钰放下了心结,口舌也变得灵巧了起来,每每说些惊世骇俗的语调,听得陈妍霏是一阵阵的目瞪口呆,却又是心驰神往,若是真如唐钰所言的什么恋爱自由、婚姻自由,那又是怎样一个昌明的时代?
    画舫绕着秦淮河游了一个来回,眼看天色近黄昏,唐钰命船家靠了码头,陈妍霏由丫头搀扶着手提裙摆上了岸,却因岸边石板上的青苔脚下一滑,身子站立不稳,眼看便要拉着丫头一起落水。
    一声惊恐的娇呼声中,紧随其后的唐钰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手拽住陈妍霏的贴身丫头,一手搂住她那盈盈一握的蛮腰,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怀中的美人瞬间飞霞满面,羞赧之中的声音低若蚊蝇:“多谢公子。”
    只是未及唐钰开口,河岸上看热闹的人群中便冲出一位青年,指着唐钰便吼:“放开她!”
    似乎这一声大喝并不足以解气,青年两步便跨出了人群,径直向着唐钰与陈妍霏两人冲来,只是在接近码头时,便被早已等在此地的陈家护院拦住了去路。
    看到面目狰狞的青年,陈妍霏的脸色一变,原本的温婉立即罩上了一层寒霜,站直了身子目光冷冽地盯着青年:“你来做什么?”
    “霏儿,你说过会等我考取功名之后回来接你,为何如今我还未曾离开,你便投入他人怀抱?”青年挣扎着想要挣脱陈家护院的阻拦,只是作为一个书生,又哪里来的力气与几名护院抗衡,他只能被牢牢控制在五丈之外,看着曾经与自己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女子与他人琴瑟和鸣。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也难怪他看向唐钰的目光是如何的怨毒。
    这一刻,唐钰也算是感受到了当日沐辰风的切身体会,这样一种如芒在背,也不知他是如何不以为然反以为荣的,这算是也做了一回狗血剧里的大反派?
    “我觉得此前与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不似你孑然一身了无牵挂,陈家养育我,我必须有所回报,你我之间是不可能的了,希望你能够遇上真心待你的女子,今日我言尽于此,望你好自为之。”
    “你骗我!”陈妍霏话音未落,青年便是一声嘶吼,“若非当日我极力劝阻,你我早已私奔,只怪我一时糊涂,总以为得了功名便能有所依仗,到头来却得了如此结局,我不服。”
    陈妍霏一声冷笑,依旧面不改色:“那时我少女无知,受了你花言巧语的蛊惑,差点做了遗恨终生的傻事,你还是快走吧,否则我家的护院可真就动手了。”
    “你……”青年听她说的如此决绝,心中一阵万念俱灰,只是嘴上还做着最后的努力,“你当真如此绝情?”
    陈妍霏不答话,只是对着一名护院说道:“顾伯伯,麻烦你将他赶走。”
    “是,小姐。”搭话的护院忽的一挥手,其他人会意,将面色死灰生无可恋的青年男子拖出了人群,面对此情此景,陈妍霏依依旧铁石心肠一般不为所动,只是在转身招呼唐钰时,一滴晶莹的泪花自眼眶里滚落,那是一种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凄凉和柔美,为了保护爱侣,宁愿自己做恶人,便是陈妍霏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最后所做的付出。
    看着面前故作坚强冷酷,心中却早已千疮百孔的陈妍霏,唐钰的眼中满是柔情。
    而当唐钰的手紧紧握住陈妍霏那冰凉的玉手时,她的身子只是微微一颤,手却并未抽离,想来心死了,一切便都已无所谓了吧。
    靠在陈妍霏的耳边,唐钰再一次说出了那一句能够令人感觉安心的话。
    “配合家族演好戏,剩下的,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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