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王安石正在云玉县视察。
    因为任期已到,皇帝也准许了唐钰辞官的请求,毕竟唐钰没有功名在身,做一任县令已是法外开恩,若是继续迁升,唯恐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便连王安石身边的主簿一职也一并抹去,是以此刻的唐钰已然恢复了一介草民的身份,可不能随意觐见当朝宰相的。
    负责讲解的是云玉县新任知县岳舟,此刻他正指着城外农田里那一个高高矗立的大水车,一脸谄媚之色:“自朝廷颁布农田水利法之后,下官便着县内能工巧匠花费数日之功打造了这一架水车,云玉县乃干旱之地,农地引水困难,这一架水车大大方便了农田灌溉,减轻农户负担,下官打算令县中各村落效仿。”
    王安石点点头,看到漫山遍野已然结桃的棉花,相信不久之后棉花上市,便可大大改善汴京城百姓的过冬条件,不由得心下一阵欣喜:“这一季棉花收割之后,草籽尽数上缴,只是云玉县栽种棉花,产量实在是太少了,至少到明年,需要保证我大宋将士每人一套棉衣。”
    这棉衣的好处,他去年过冬之时可是亲身体验过了的,不但保暖,而且轻盈,比之那些皮裘之类的舒服了何止百倍。
    岳舟随即弯腰称是。
    “对了,唐钰这小子最近在做些什么?”
    岳舟闻言立即回道:“回禀大人,唐大人……唐公子不但帮忙县衙设计了水车,更是大力改进了纺纱的工艺,他说百姓所求,无非温饱而已,而他的所作所为,也是不遗余力地改善民生,有人才如此,实乃大宋苍生之服,宰相大人慧眼识珠,更是大宋之幸事。”
    岳舟果然是官场老油条,不但夸了唐钰,更是拍了王安石的马屁,引得王安石一阵捋须长笑,很是受用的样子。
    “既如此,便随本官去这小子家里瞧瞧,本官也想瞧瞧他还有什么歪门邪道。”
    卸任知县之后,唐钰便搬出了县衙,在城中一处宅院中安身,这里本是裘家在县城的别院,裘家惨遭暴民灭门之后,此处便成了一处空宅,也算是便宜了唐钰。
    王安石上门时,唐钰正在宅中宴请从金陵远道而来的陈新远,两人商议着商队的事情。
    “如今我总是觉得,我陈家的商队尽数成了你唐家的私人队伍了。”
    提及此事,陈新远便是一阵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唐钰每次让他运送的东西都能令他赚上一笔,只是隔三差五地运些五花八门的石头,总是令商队成员们怨声载道。
    唐钰只是嘿嘿一笑,自手边的木箱中拿出一只陈新远从未见过的茶杯递在他的面前:“陈兄感觉此物如何?”
    陈新远略感好奇地伸手接过,茶杯触手光滑,通体泛着透明的淡黄色,的确是他从未见过的事物,不由奇道:“这东西唐兄从何而来?”
    “自然是从你帮我运来的石头里。”
    陈新远闻言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忽而又啧啧嘴,摇头叹道:“这东西倒是新奇,只是作为一只茶杯,略感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唐钰闻言一声轻笑,陈新远哪里知道玻璃的妙用:“这东西可不止能做杯具哦。”等他做出了平面玻璃,便可取代窗纸,那才是玻璃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
    送走了陈新远,唐钰将王安石迎入了大厅:“小侄拜见王世伯。”
    王安石挥挥手:“乡试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在唐钰递上辞呈之时,王安石便感觉一阵惋惜,相比司马光,他的朝中实力还是弱了一些,唐钰能够真正走上官途,他才算真正将唐钰捆绑于自己身边。
    唐钰一声苦笑,让他写两句不知所谓的诗词还行,若是真要长篇大论狂飙文言文,便算是彻底为难他了。
    “小侄的确志不在此,还请世伯见谅。”
    王安石冷眼斜了唐钰一眼,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罢了,既然你不愿意,老夫也不勉强,听说你打算建什么水泥工坊,这又是个什么新鲜事物?”
    于是唐钰又将水泥的作用简单向王安石介绍了一番。王安石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他所说的是一种建筑材料,说是可以用来加固城墙,造屋修路,若是果真如唐钰所言,这个叫做水泥的东西的确是不可或缺的好东西。
    “那你便做吧,只不过朝廷需要占些份额。”
    唐钰伸手抓抓头,王安石果然是来敲竹杠了。
    两人商定好各自所占的份额,王安石也就不再过问此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根据之前贤侄的建议,老夫已经自京城禁军之中选拔出了一批军士,名为新军营,实则算是私人武装,由翰林院学士箫大人等大儒起草的大宋律法总章也交由皇上过目,相信不久便能印发全国,以贤侄之计,接下来是否便可成立政党了?”
    “有军队,有章程,政党的成立自然是水到渠成的,只是世伯的改革大刀阔斧,势必得罪了不少人,为了安全起见,还需要加快步伐才行。”
    王安石冷笑一声:“他们想要我的命,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唐钰暗自摇头,新法颁布成绩斐然,整个大宋似乎走上了发展的快车道,只是唐钰知道历史上的王安石变法也只维持了短短七年便宣告失败,王安石也遭到罢官之后抑郁而终,归根结底,是他动了大地主阶级的蛋糕,得罪了权贵却浑然不知。
    若想改变固有的历史结局,首当其冲的便是要将命运牢牢掌控于自己的手中,而不是看赵家皇帝的脸色行事。
    伴君如伴虎,皇帝可没有什么法律束缚,他若是翻脸不认人,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不自觉地,唐钰又想到了自己的后路,万一王安石倒台,只凭在汴京城所树下的沐家与向家两个敌人,自己也必须要趁早跑路。
    也不知虎子有未将自己准备在渡口村建立城池的书信带给夏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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