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多天的漫长等待,城外那块地里唐钰亲自种下的种子终于冲破了土地的束缚,向外伸出了嫩绿的草芽,喜出望外的唐钰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为了确保这些植物不会遭到破坏,唐钰找了人将整个田地以篱笆围起,并在当中搭了一座茅屋,派遣了衙役十二个时辰轮流看管。
    衙役们虽不理解知县老爷的举动,却也明白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好在唐钰说了,每月俸禄增加一倍,而看管田地也不是什么力气活,最多也就是夜间巡视个一两趟,看见诸如野猪之类的动物,敢走便是,至于寻常百姓,在篱笆外挂上“县衙重地,闲人免入”的牌子,又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越雷池一步?
    对于这位京城空降的年轻知县,云玉县城内的商贾富豪们原本是有心巴结,毕竟如此年轻便担任一县之长,若是没有真才实学,那便是某个世家子弟捞些功绩,为日后的平步青云做准备。
    而无论出于哪一点,这位年轻知县都是值得攀附的,因此在唐钰刚刚到任的前几日,纷纷投上拜帖准备阿谀奉承一番,岂料唐钰将他们的求见一一驳回之后,只说了一句,云玉县之前如何,今后还是如何,大家只需奉公守法,做好本分即可。
    众人心中惶惶了几日,果然发现这唐钰只顾忙着他自己开垦的一亩三分地,对云玉县内的政事基本做到了不闻不问,再加上托关系从京城打探来的消息,推断出这位新来的县令果然是个连科举都未参加的草包,只要不招惹,那便相安无事好了。
    而这一日忽然接到了县衙的邀请,这毫无征兆的请帖令云玉县首富裘正感觉有些触不及防。本着民不与官斗的原则,裘正还是一早便套上了马车,从十多里外的裘家集赶到了县衙。
    偏厅内已经坐着十多人,都是云玉县内各个村落中的大地主,相互寒暄了几句,便有人问道:“不知此次县太爷将我等聚于此处究竟有何差遣,哪位知晓内情的还望透露透露,我等也好有个对策。”
    “唉,说来说去,无非也就是秋收时提高缴纳粮饷的比率而已,只盼这位新来的县令切莫狮子大开口,给我等留些零碎才好。”
    云玉县作为农业大县,想要捞些钱,也只能是从粮贡上做些文章,只要唐钰下手不要太狠,这一任也能捞不少银子的。
    “羊毛出在羊身上,官府多收我们的,我们也只能多收农户的,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听了这位仁兄的言语,大家无不点头称是,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自己吃饱喝足,哪里又管得了那些贱民的死活,即便去告官,他们也不惧,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顶着,而他们身边的这位高个子,便是知县唐钰了。
    一个小娃娃而已,何足道哉?
    众人还在议论,忽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便纷纷闭了口,只见一位身穿便装的少年公子走了进来,纵然这厅里在坐的各位都比他大上了一辈有余,却还是统统站起了身子躬身行礼,口呼:“参见大人。”
    唐钰摆摆手,示意大家入座,环视众人一眼,这才开口道:“今日请诸位叔伯过来,只是想重申本官的立场,希望各位在今年的秋收中克己奉公,不可打着官府的名义提高利率,该收多少便收多少,至于本县的粮贡,实行收十缴三,各位可以以此标准衡量自己家的利率,总之本官不希望秋后有百姓来击鼓,说各位的收租过重。”
    “收十缴三?”听闻此言,在坐之人无不愕然,四下里面面相觑,如若依照这样一个标准收租,他们最多也就收个三成,那地下那些农户便可以留下四成,这在往年是无法想象的,要知道只是去年,县衙收粮的标准是收十缴五,农户们也只能有一成不到的收成。
    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了一番,裘正开口道:“启禀大人,如今连日大汗,料来今年的收成不会太好,若是照此利率收缴公粮,只怕能难完成朝廷派发的指标,若是怪罪下来……”
    唐钰不等他说完,便出口打断:“正是因为收成不好,才要保证农户不被饿死,本官不管以前的官员如何,只是在本官的任内,绝不允许有人因饥饿而丢掉性命。至于你说的那些,若是朝廷怪罪,一切由本官一力承担。”
    裘正闻言只是一声冷笑,既然你不怕丢了乌沙,那我等便少收一些:“大人爱民如子,草民等必定严格按照大人的指示办事。”
    唐钰点点头:“此外还有一件事,明年春初,烦请各位遣人前来一趟衙门领取种子分发给各位家中的农户,要确保有一半的田地种上自本官这里领到的作物,到时本官会再行通知的。”
    唐钰的这一句话再一次激起千层浪,依旧是裘正在众人窃窃私语之后回道:“既是大人的口谕,我等自然遵从,只不知大人所要求耕种的是何种作物?”
    “自然是整个大宋都需要的作物。”唐钰也不想与他们解释什么是棉花,因为到时候他们便知道棉花的好处,“只要大家积极配合,本官担保,云玉县将成为大宋第一县,到时只怕圣上也会知晓各位的不朽功绩。”
    虽然都觉得唐钰这是无稽之谈,众人却也是齐声恭维道:“草民等必将竭尽所能,不负大人所托。”
    待得出了县衙,几人还是聚在一处谈论此事。
    “几位,这位小县太爷的作物到底是何种粮食,有知道的给兄弟透点风声,在下也好权衡利弊,看种是不种。”
    “我看这小子说话口无遮拦,还什么圣上也能知晓,圣上能在乎我们种了什么?”
    “那各位如何打算?”
    裘正笑道:“既然是官府的要求,那自然要种了,即便是亏,也只是一年,咱们的损失固然不小,却也不会伤筋动骨,倒是这位小知县,恐怕也只是丢官的结果吧。”
    “对啊,今年的秋收若是不能足仓,只怕他也做不到明年了吧。”
    几人闻言相视一笑,只要这位爱民如子的县官走了,便又是他们收重租的逍遥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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