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雕花笺大行其道。
    各家铺子借机赚了不少银子。然他们小心观望中的的松竹斋突然间推出了几十款浮雕花笺!宾临门不提,更惊动了各家同行!
    秦简听闻消息,命人买了些回来。一看之下,忍不住笑骂:练白棠这家伙,有两手嘛!
    此时京城内各书斋的掌柜皆出了一身冷汗,原因无他,松竹斋这批花笺的花纹,赫然是他们之前仿浮雕法所制的花样。问题是,人家松竹斋将这些花样全都驳了下来不说,竟还重新补绘了一番!稍作修改便大变模样,加上雕版刻得又精细,做出来的花笺,比之自家的作品胜出多矣!
    一时间,他们的浮雕花笺竟无人问津,人竞相涌至松竹斋!
    “看来松竹斋,是寻到了个大画师啊!”
    茶馆里,几位老板约坐在雅室内,惊魂不定。
    “吴老板说得对。”荣华轩的黄老板一击掌,“我听练家二房的人说,练白棠拜到了一个名师!”
    “这小子,运气贼好!”乾唐轩的方老板满面艳羡,转念一想,“唉哟,这事儿可不妙。高家不得急火上心哪?”
    方老板所说的高家,是南京城中唯一能与练家齐名的雕版世家!相比之下,练家是在练老爷子的手下后来居上,高家却是本地百年雕版业的老龙头。抱古斋的洒金纸、藏经纸,名扬四海。
    两家如今旗鼓相当,各自养了精锐的画师与雕版师傅,可许丹龄的出现,已隐隐有打破现今平静局面的趋势。
    诸人心照不宣:那俩家的事儿,跟自家无关。自家跟在后边喝喝汤便足矣。
    方老板又皱着眉头问:“还有幢怪事。苏氏的铺子里,哪来的手艺超群的雕版师傅?”
    “对啊!”集雅斋的柳老板啧啧称奇,“这手雕工,放眼京都,能与之相媲美的,翏翏无几!”
    黄老板摸了把胡子,猜测道:“莫不是练家大房的人,出手帮他们了?”
    “——这倒是,有可能。”
    练老爷子出了名的护短!练家的血脉被练老二赶出家门,他帮一把,合情合理。
    方老板沉吟问:“松竹斋这一出,是不是在提醒咱们,别做得过火了?”
    他能轻而易举的仿出他们的画,今后自家的新品岌岌可危矣!
    几人面面相觑,柳老板冷哼一声:“我道练绍达怎么那般好心,原来是拿咱们当枪使!”忽的又一笑,“我看啊,今后练家二房,有好戏看罗!”
    众人皆举杯笑道:“喝茶,喝茶。”
    这几位书铺老板回去后,立即派人准备了两份赔罪礼,一份送到练家老宅,一份送到了松竹斋。
    苏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子老奸巨滑的东西,竟然还给咱们赔礼来了?
    乾唐轩的管事气的道:“之前并不知是您家研制出了浮雕版印。我家老板是受他人指点,才试着印制一二。现今知道了真相,怎能不来赔罪?还请夫人多多包涵!”
    练白棠扫了眼不算轻的礼物,淡笑道:“不知者无罪。”他取出一只小包裹递给管事。“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管事正想气,恰见练白棠凤眼如冰似笑非笑,心中一个激灵,就顺手接了下来:练白棠怎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他摸着包裹内坚硬的方块物。心中泛凉:练家有还礼,这可说明,人家早有准备,知道他们要来赔礼道歉?
    回到集雅斋,管事将回礼交给了自家老板。
    方老板入手一掂量,便道:“雕版?”心中微动,打开一看,果然是块梓木雕版!他睁圆了小眼睛,脱口赞道:“好画好雕工啊!”楞了楞,“咦,怎么看得有点眼熟?”
    边上的掌柜凑过一看,苦笑道:“老板,这个,是不是有点像咱们之前印的那个花笺的版子?”
    方老板啊的声,恍然大悟道:“这是练家改良过的版子!你们说练白棠送这玩意给咱们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同意咱们今后印制浮雕花笺咯!”掌柜兴奋的磨搓手掌,“别说,他们还真上道!”
    方老板心中舒坦极了:“嗯,是个有眼见的。”练白棠没咬着这事不放,算是大器。但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牵着鼻子走,怎么都觉得有点儿别扭!练白棠他爹,还要与自个儿称兄道弟呢。
    凡是给松竹斋赔礼的几个铺子,都得到了自家花笺改良版的雕版一副。不论白棠赠送雕版的背后寓意如何,诸家老板没少夸赞练白棠上道松竹斋大方!一时间,母子俩的名声又在业内好了许多。
    消息传到练绍达父子的耳中,气得练白瑾一刀刻花了桌面:“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他轻轻吹了吹刻刀上的木屑,“我这位大哥,出息了呢!”
    练白棠非但没和南京城的雕版铺子杠上,反而借机和他们打好了关系!自己的一番苦心算是白费!
    练绍达也觉得不可思议:按苏氏那妇人的脾气,应该打上门去才对啊!他们等着坐山观虎斗,到时候得罪了京城同行的苏氏还怎么混得下去?松竹斋迟早易手!
    没想到,苏氏没出面,练白堂倒是趁机做了回好人!
    “白瑾,你说会不会是那位许先生提点了他们?”
    练白瑾胸闷不已,眉头微扬:“还没有查到这个许丹龄的消息?”
    “——半点消息也没有。”
    “那他们的雕刻师傅从哪儿请来的?”
    练绍达眉头紧皱:“怪就怪在这儿啊!松竹斋没招新人哪!”
    练白瑾大惊道:“爹,总不可能是大哥他自己刻的雕版吧!”
    “绝无可能!”练绍达想也不想,一口否决,“他哪有那个本事!他连刻刀都握不来!我估摸着,是大房那边出手了。”
    练白瑾古怪又好奇的打量了眼父亲,暗想:为何爹爹这么不喜欢大哥?无论如何,练白棠也是他的嫡长子啊!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我倒有个法子,或许可以找出许丹龄。”练白瑾换了把刻刀,继续雕刻一版画页,这是他为家中铺子筹备的新书所刻。“松竹斋锋头正劲,咱们暂时避其锋芒。”
    练绍达看着儿子的刀工,欣慰的赞道:“又有长进了啊!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练白瑾手中刻刀轻转,一枚形状优美舒展的叶片出现在练绍达的眼前。
    练绍达恍然,笑道:“还是白瑾想得周到。”
    练白棠那丫头片子,怎么能和白瑾比呢!
    至此一事,松竹斋的名声由弱转盛,练白棠更是叫人刮目相看,连大伯练绍荣都暗暗夸赞苏氏与练白棠,臭了那么年,总算下了步好棋。
    这样的话,白棠定下的那门亲事,应该就不会轻易反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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