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伦朝着四周怒声呵斥,“无垠,你给我滚出来!否则,我就掐死她!”
    伊浵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腕,想挣开,却发现自己的挣扎只是徒劳。掐在脖子上的手就像是一把铁钳,下一刻,恐怕连她脆弱的颈骨都会被捏碎。
    她怕死,但更怕连累无垠。凤伦千军万马,无垠却只是一个人,他若是出现,恐怕会被凤伦五马分尸。
    肺部窒痛难忍,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快要突出来。这个男人,她的丈夫,她曾经努力想要爱上的丈夫,竟然真的要杀她?!他可知道,他掐断了她对他的最后一份好感?
    “无垠……无垠不在这里!咳咳咳……凤伦……”她拼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他从没有……出现过。”
    “自从你嫁给我,我就觉得不对劲,你说他是过去,我是现在,哼哼……现在被我撞上了,你还给我狡辩?穆伊浵,你怎么可以如此无耻?”
    隐藏在暗处的无垠手握成拳,刚要走出来,却因伊浵艰涩的冷笑声又停住脚步。
    “呵呵呵……洞房花烛,白绢染血,你……忘了?皇宫家宴,《游园惊梦》,你……忘了?夏州雪夜,以身暖心,你……你也忘了?中军大帐,蛋卷饭,幽兰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你全都忘了。”她也没想到,自己和这个冰冷无情的男人,竟然有这么多回忆?!“还有,我并非不知道,秋云和翠儿,都被你杀了!”
    往昔的甜蜜和刺痛涌上心头,凤伦捏在她脖子上的手一僵,伊浵却承受不住痛苦,晕厥过去。
    他一松手,她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伊浵,伊浵……”凤伦忙蹲下来探查她的鼻息,“伊浵,你不能死!”
    “伦儿,前面是你吗?”
    粗犷,威严,熟悉的声音从远处的大路上传来。
    凤伦震惊一怔,“父皇?!”他怎么会来?
    一定是他听错了,一定是!这里是白泉镇的旷野,凤敖霆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都布置好了,只要京城沦陷,凤敖霆一死,他就是五凤王朝未来的王!
    “五皇子,皇上在叫您呢!”大内总管徐厚尖着嗓子大叫,“五皇子?皇上来迎接您回京了。”
    这声音让凤伦从未有过的绝望,他缓慢地转过头,就见皇家仪仗队浩浩荡荡地停止了前行,打着灯笼的护卫和宫人将整条路照亮,宛若一条金黄的长龙,看那方向,是正往白泉镇赶去。
    凤伦心中波涛汹涌,却也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皮跪下,“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让父皇如此远行跋涉迎接,儿臣不孝。”
    凤敖霆骑在马上,金黄地龙袍被四周簇拥的灯光映照的金光闪耀,浓眉凤目,笑容宽和,宛若临世天神,。
    “哈哈哈……伦儿,果真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凤敖霆策马喊了声驾,带着几个贴身护卫赶过来。
    火把顷刻间照亮整片草地,也照到了躺在地上的伊浵,和伊浵脖子上那个触目惊心地红手印。
    “伊浵怎么了?是谁伤了她?”凤敖霆只觉得心头一紧,忙下马把伊浵抱起来,“来人,快传御医!”娇弱的身躯柔若无骨,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似的,让他六神无主。
    凤伦忙追上去,“父皇,还是儿臣来吧。”
    凤敖霆不明所以,见凤伦伸出双臂,才赫然明白自己的举动有欠妥当。
    “朕太担心了,伊浵怎么会躺在地上,她脖子上的手印是谁掐的?”说话之际,他把伊浵交到凤伦手上。
    凤伦抱住伊浵,从容回应,“儿臣不知,刚才儿臣追到这里,就发现伊浵正躺在地上。”
    “你不知?她是你的皇妃,是你的正妻,她被人伤害你竟然也不知?伊浵已经不是以前丞相府的庶女了,她是我们皇族的人,她陪你远赴北疆出征,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敢如此大逆不道伤害她的人,等于藐视皇族,以下犯上,一定要绳之以法!”
    凤伦恭敬俯首,“儿臣遵命!”
    凤敖霆让凤伦抱伊浵上他的华车,随性的三位御医忙上前诊脉,却皆是摇头。
    “陛下,五皇子,五皇妃已经断气了。”
    “不可能!”凤伦分明记得自己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是,视线触及伊浵脖颈上那个殷红的手印,他却又不得不怀疑自己到底用了多少力气。
    “五皇子若是不相信,可以自己上前来诊脉。”
    凤伦不可置信地摇头,也不敢靠近伊浵,他的手不自觉地抬起,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他不明白,为什么心里会这样的痛苦,仿佛被凶狠搅拧着,纠结地滴出血来。
    “呵呵呵……洞房花烛,白绢染血,你……忘了?皇宫家宴,《游园惊梦》,你……忘了?夏州雪夜,以身暖心,你……你也忘了?中军大帐,蛋卷饭,幽兰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你全都忘了……”
    伊浵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一遍一遍环响不绝,他却觉得自己的生命像是被熄灭的烛光,萧条死寂沉沉。
    “伊浵是我五凤王朝的福星,朕不相信她就这么死了。都让开,朕来把脉。”
    御医们都忙闪到一旁。
    凤敖霆在称帝之前,曾经游历诸国,他博学多才,歧黄之术只是其中之一。
    皇宫中御医众多,平日也不必皇帝亲自为谁诊脉探病,因此,无人知晓他的医术如何。
    凤敖霆的手按在了伊浵的手腕上,“的确是探查不到脉搏。”他又把手指移到伊浵的脖子上,按住她的主动脉,“凤伦,给她灌输内力,再以口度气,以手击心口,或许……还有救。”
    伊浵醒来时,已经是黎明,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熟悉的金黄纱帐。
    她判断出,自己是躺在从夏州启程时乘坐的宽大如房间似的华车上,华车并非前行的,而是静止的。
    车厢内以软垫为床,柔软舒适,纱帐从车顶上垂下,帐外香炉里燃着她喜欢的龙涎香,香烟在暗淡的光线中静谧缭绕,时而如舞动的丝缎,时而如飘渺的水草。
    她翻了个身,正见凤伦躺在身侧。
    他身上还穿着锦袍,面对着她侧躺着,眉宇紧皱,睡得很沉,纱帘遮掩的车窗外投进暗淡的光,在他五官深刻的脸上留下深深浅浅极具艺术感的阴影,却也越让他显得冷煞。
    他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一个睡着都脱不去冷酷的人,一个对她温柔也深藏了目的的人,一个因为吃醋会杀死她的人,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爱上他了。
    晕厥之前的一幕,在脑海中赫然清晰,她防备地往帐里侧挪动了一下。
    这一动,却让凤伦惊醒过来,他睁开眼睛之后,却又没了那么多煞气,取而代之地是满眼地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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